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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可以杀了他的,杀了这个占据那人太多视线的男人,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炽烈的杀意,就算是常人也有所觉,遑论是感知较常人敏锐许多的赫连魑魅,抬头看着那红影步步进逼的模糊轮廓,一抹苦笑浮上他如纸苍白的脸容。影子最了解影子,他与她都是为了主人可以没有自己的人,什么是非恩怨,什么道德良知根本不在他们思虑的范畴里,所下定的决心又岂是三百两语就打消的了?!
不是真的忽略了这点,就只是出枪的刹那想也没想身体就已做出了决定,看来还真要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的古谚,这若让爷知道了,不惹得他出流虹砍人也少不得一顿好骂……而那男人呢?冲出口的只怕也不惶多让吧……
这次大概不只是一个笨字可以了得……
不自觉地,挂在唇角上的笑意掺进了点点思念的温柔,赫连魑魅就这样扬着轻笑重拾一旁的半截缨枪紧握在手,即使生出的希望不大他也没打算引颈就戮。他不是君子,没有成|人之美,他只是影子,每一刻都为其主。
五尺……四尺……看不清的眼概估着距离,第一次,优于人的轻身功夫完全无用武之地,就在丽的红彩倏然逼近时,赫连魑魅也举臂扬起了墨漆的缨枪,只是有抹幽白比他更快地迎上了红影。
「唔……」
一声痛苦的闷吟后是一声骨断的清脆喀啦声,即使视线不清,赫连魑魅还是看到那截纤颈歪扭了个诡异的角度,再就是整个娇躯变得如滩烂泥软倒在地,起因当然是站在自己面前这抹蒙胧难辨的白影。会是谁?竟让血胧连一招抵御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老让我救你这条小命?」魅惑的语声轻缓响起,面前的白影徐徐蹲下了身平视:「我自个儿下的帖都还没开始玩,你就快被别人玩完了……魅儿,你能不能争气点?」
戎剩?看着眼前那张模糊却邪魅依旧的俊颜,赫连魑魅真的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这个对万事都不屑一顾的男人,惊愕之余涌起的还有丝淡淡的惆怅憾然。他知道,地上的血胧只怕是已魂归幽冥了,这男人可不懂得什么叫饶恕,尤其当血胧所为对他而言已是背主。
「怎么,这女人死活都要杀你,你还想为她掬把同情的眼泪?」长指爬抚上那张失了温度的血染脸孔,戎剩低啧两声摇了摇头。「魅儿啊魅儿,你这只猫有时候真是矛盾的叫人看不懂,有机会一劳永逸的时候装大方撒手,该成|人之美的时候又小气地要拉人垫背,可偏偏有人代劳替你永除后患时却又摆出这副曦嘘感慨的神态?」
「到底怎样才如你的意呢?如果是想那女人感激悌零懂得知恩报答,等下辈子看看也许还有点机会。」
「……」怅然无言,别说旁人看不懂了,连他自己都难厘清这种复杂的心绪,赫连魑魅神智昏沉地闭了闭眼,心神一旦松弛了后,整个人都懒洋洋地提不起劲。「……为什么来?」熬过一阵欲倒的晕眩,赫连魑魅虚乏地开了口,男人的出现着实太出乎他意外,尤其当戎月已被人搭救后。是因为不放心吗?所以亲自来到这片危机四伏的鬼域?可是……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这个本事同鬼神般的男人情绪里大概没有担心两字吧!
「怎么,不想见到我吗?再不来,有只大笨猫只怕会被人啃到骨渣子都不剩,我可没那么好本事把这只猫拼回原样。」伸手托住面前这副摇摇欲坠的躯体,戎剩皱了皱眉,这只猫到底还有没有点温度?冷得跟块冰简直投两样。
这个心比天高的男人……是为他而来?不是因为戎月,而是只为了……自己?!
意思是自己在他心里有着那么点特别?不仅仅只是抹可有可无的影子?!
长睫无力地眨了眨,终至低垂半阖,琥珀般明亮的瞳眸也如风中残烛般,神采渐敛,渐趋黯然,越来越涣散的神智让赫连魑魅什么都无法再多想,黑暗,熟悉地涌上包裹了一切。只是远扬的意识中,有股莫名所以的欣喜始终满满地充溢在胸臆间,如火烘般暖的叫他的心忍不住悸动。
「笨猫?不准睡!听到没?我说不准。」撂下警告,戎剩开始动手脱起赫连魑魅一身血污的湿衣,管它湿粘着还是沾附着皮肉,三两把就将整身浸血的衣衫全部撕除。
「唔……」被血衣沾粘的伤口一扯就是一阵剧疼,裸露出的蜜色肌肤上很快就布满了层薄汗,密覆的如羽的长睫也一振一颤地缓缓掀起。虽然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但如果是痛到能把人活生生地从晕迷中激醒,大概所有人都会敬谢不敏,改选另种折磨了。
「醒了?很好,省得我还得劳动其它人。」俐落地去除了衣衫后,戎剩迅速地巡睨了遁眼前这副躯体上的累累伤痕,掏出怀里早有准备的净布与金创药,又是把人当死物般自顾自地擦拭、洒药再层层紧裹,完全不管掌下所触是一阵又一阵难止的痉挛与颤栗。
「麻烦的家伙……」打理完毕,戎剩忍不住碎念了句,敞开了自己的衣衫把人裹入了怀,倚岩坐着,再解下厚暖的披风紧紧包覆,这片荒漠里寸草不生枯木难寻,想取暖就只能用这最原始的方式以体温互偎。
「还嫌不冷啊?脚缩进来。」轻拍了一下人儿瑟瑟颤抖的臀腿,戎剩健臂一捞,屈起那双结实的长腿拢人自个儿的腿弯中暖着,模样就像抱了个大娃娃在怀。
「唔……」又是忍不住地一声痛吟,腿上的伤处这一弯一缩又是疼得直人心扉,赫连魑魅痛得只能虚软地趴在那温暖的胸膛上细碎地直喘气,好半晌,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痛感才又逐渐遁隐,回归了麻木。
「吞下去。」迷迷糊糊地还没能理解顶上响起的声音语意为何,唇上就已是一阵温暖的感受,伴着湿润舌办的闯入,浓烈的药味也随之散了全口,赫连魑魅却是下意识顺从地咽下这满嘴的苦涩。
喂完药,戎剩又是流连吮吻了好一阵才退离自己的唇舌,难得这只猫唇上的温度比自己还低了许多,滋味还真不是普通的差。伸掌探上那方同样冰凉凉没丝暖意的背脊徐缓摩娑着,游移了好一阵子却还是起不了多少暖意,戎剩眉宇不耐地一扬,索性覆掌贴上了人儿的背心运气注入。
一阵暖流徐徐在体内游走,趋走了冻人的冷意也平抚了不少锥心刺骨的疼楚,赫连魑魅紧拢的眉头渐展,一直处在迷离状态下的神智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谢谢。」意识到那道暖流来自拥着自己的男人时,赫连魑魅露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甜美笑容,那是种心满意足的餍神态。在这个霸道却恁般温暖的怀抱里,他知道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可以放下,就算天塌了,也绝压不到自己身上。
才想再揶揄这只不自量力的笨猫几句,低头却不经意瞥见了那抹悸动心弦的笑,猝不及防的戎剩不禁又是被拐失了好一会儿心神,再回神时优美的唇形已是如弯月勾扬。
「就这两字?啧,还真是字逾千金……」不胜戏谵的口吻,戎剩伸指轻搔了搔那半截露于披风外,发丝贴伏的颈际,惹得怀里抱拥的身躯又是一阵不能自主的轻颤,好玩的是这只埋首胸前的猫儿哪不好躲竟是往自己怀里更缩了去,浑然忘了眼前的不是避风港而是罪魁祸首。
「你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这么有趣呢?眯弯了子夜般的黑眸,戎剩好心情地把人搂的更紧了些,果然为拎回这只迷途猫跑这一趟还是值得的,不然怎么看得到这么多有意思的画面。「全天下也只有你这只笨猫,连口都不用开就可以搞得我有床不睡,尽跑来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陪你吹冷风。」
「美人颜,蛇蝎心,我不早说过了?人家请君入瓮你怎么还真笨到称了别人的心意,自个儿往洞钻,又把我的话当过耳风了?」数落的词语,却是轻柔地有如情人间低喃,加上拂在耳畔边的热暖呵气,怎么看都是嗳昧的情愫大于实质训诫。
「……没。」微摇了摇头,尽管过度耗损的身子昏昏欲睡,赫连魑魅还是强打起精神响应,别说是他真的记得那段交谈,就算忘了也不能点头承认,这狂佞的男人叫人回忆的方法可不是现在抬不起一根手指的自己承受的了。
「为什么不找我商量?也许我会吃错药帮你一把也说不定,英雄救美也得有几分把握才做,哪有人笨到美人给别人救走了自己留下当狗熊?」
「月王……是意外。」虚弱地扯唇做出个苦笑,赫连魑魅连语声音都满布着无奈。几分把握?对悬在心坎间的人事,没十分把握他根本不会冒险,就算是对自己,若非无路可选他也不会毫无把握就轻易涉险。
易牙居之行原本就是仗着自己的轻身功夫不错才虚应了血胧,打算将计就计,估量着就算身体状况不佳,打不过也逃得了,谁晓得临时掺了个戎月,才会落得如此狼狈。
「意外?呵,阿月那小子的确叫人意外,不光你这只猫被害的灰头土脸,连螭跟我都无法幸免于难,一块被拉着淌浑水。」
愉悦地微勾起唇,忆起那个玩世不恭的家伙变脸的模样,戎剩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只是不过片刻挑扬的唇角就变得有些抽搐。那家伙,现在大概也在某一处笑话自己那时候变脸的样子吧……
「我说魅儿……你是不是太过大方了些?对血胧手下留情也就算了,怎么连派个苦力给你用,你也笨到白白放过?」不提还好,一想到那家伙得意的嘴脸,气也就随着不打一处来,漆漆暗夜里,刻意放柔的低沉嗓音听来开始有些危险。
苦力?长睫轻扑,如月华般晶亮的眼瞳里写着尽是疑惑,直到背上被揉抚的力道加重了许多,赫连魑魅才霍然意会到戎剩所指的该是那个半途如昙花一现的男人。
「那个……带走月王的?血……螭?」
「对,就是那个懒鬼,人都给你派到眼前了怎么还不用?那家伙是习惯耍白痴没错,但不至于像到让你看不出他的身家底子有多少吧!而且我相信他对阿月的在意程度你也不会没察觉。」
「我……」犹疑着,赫连魑魅咬了咬唇,该怎么说那时候他满心只想着戎月能越快离的越远越好,何况对手是血胧,他……
「笨魅儿,你到底要跟着我多久才能学得半分像?」怎么不清楚这只猫的那点心眼有多大?戎剩状似不胜惋惜地微咋了咋唇:「换做是我,哼,阿月在手,哪怕只那点小事,想叫他钻地打井都行。」
「没关系,山不转路转,有的是活儿让他忙……」漆瞳中精光一瞬,戎剩带着邪魅的笑容低头啃了啃怀里人儿细致的耳廓:「我打算出去晃一阵子,跟不跟?」
出去?离开吗?离开……那达?微抬首,赫连魑魅迎上那双闪耀着锐芒的黑眸,戏谵的神韵依旧,却是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他是说真的,要离开那达,微扬的语气不是征询仅只是陈述,可自己……
「不想吗?」伸指端握住那仰望自己的脸容下颚,拇指轻轻摩娑着那两片失泽的办唇,戎剩的眼里有丝了然:「阿月你就别操心了,有螭当褓母,保证连掉根头发他都会跳脚宰人,再说……」
「我这一走,戎甄的头可大了,戎螭跟她可不像我这般无冤无仇,不把她整得七荤八素才有鬼,那小子的怨念可是酝酿了二十个年头,发作起来一定很精采,那女人只怕到死都搞不清究竟招惹了哪尊煞神,若要是知道两个人的孽缘是她自己牵的……」
「呵……一定很有意思,早该走人逼那懒鬼上戏的,等回来看那小子要怎么谢我给他这机会。」
越想越是掩不住眉楷唇角涌上的笑意,戎剩开怀地拧了拧赫连魑魅挺俏的鼻尖:「魅儿你也有份赏,若非你,我才没那好兴致离窝。」
戎甄……戎螭……戎螭?不是血螭吗?可惜晕沉的脑袋实在很难再多转什么,隐隐约约赫连魑魅只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件了不得的秘密。
「这下子没说不的理由吧?就这么决定了。」
听到如此霸道却又显得有些孩子气的话语,饶是睡意渐浓意识渐朦,眼已半眯的赫连魑魅也忍不住扬了扬眉梢。在这男人面前,他几时有过说不的权利了?!
只不过……埋首深汲着那一份名叫戎剩的味道,温暖的感觉如涓流般丝丝熨贴着心田,赫连魑魅又是满足地扯弯了唇棱。他是越来越习惯这个狂狷的男人了。习惯了他的恶言与劣行,也习惯了他的唇吻与指抚,而那一份他大方给予的温度,更是习惯地成了眷恋。
他知道,这男人是用着自己的方式硬拉着他幷肩同行,谈不上温柔却也叫人无法拒绝,只能一分分沉陷随他同舞。到现在,他仍旧没忘了这男人不是自己能够动念的对象,然而那似乎不成为个问题,反正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既然如此,就这样任自己由他拉着走下去也未尝不可。
至于担心习惯了依赖了又变得有如荐萝攀附、变得没有自己……呵……依那男人的恶劣推判,想被他纵容着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