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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道出了口:「怎么看都比你这只笨猫活得好,多替你自个儿担心吧!」
「魅儿,戎雪跟那个你称荷姐的……对你很好?」斟酌似地,戎剩一字一语都说的很慢,可不高不低的声调却令人无从臆测起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好?」分不清是那覆体的温暖还是男人低沈语声中令人心安的魅惑,浓浓的倦乏感轻易卸下了赫连魑魅惯有的戒慎,自语般的低喃从微扬的双唇间如风轻逸。「这双眼,谁都讨厌……赫连魑魅,赫连家的鬼子,只有荷姐不介意,她是第一个说漂亮的,第一个让我知道……自己不是鬼也是人,爷是第二个,祁沧骥是第三个,你……」
「是第四个。」抬起头望着顶上那双墨泽,痦哑的语声有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脆弱,往事如潮扑天漫地席卷着,动摇着薄弱的意志。
「这双眼,真的漂亮吗?为什么除了你们谁都不喜欢?只是颜色不一样,为什么他们就像看到怪物?那么讨厌,那么害怕……」
「为什幺因为这双眼,我就必须躲着避着?就只能不见天日地活在黑暗里?我也喜欢阳光啊!」
开了道口的心防再也堵不住倾倒而出的怨与忿,痛得令喃语的人儿不住轻颤地往身侧的那份温暖蜷缩而去。好累啊!活在设限的方框里真的已经好乏好倦,可是他没有说不的权利,豁出去恣意妄为的代价只有毁灭,而身后,却没有堵可依靠的厚墙,也没有条安稳的退路……
姐会哭的,如果他就这么放弃了自己……
「知道吗?我不喜欢晚上,不喜欢……却……不能选……朗朗乾坤根本……容不下……我这种……鬼物……只有在……黑夜里……我……安全……才……」
重逾千斤的眼皮越眨越是低阖,终是完全遮覆了那双朦胧淡瞳,尽管嘴里还模糊喊着不喜欢,神智仍是一分分瓦解在熟悉的黑暗里,从来就只有这抹色彩才能叫他安心地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再想。
「……魅儿?」对于眼前人突如溃堤般的情绪宣泄,戎剩有着一时反应不及的错愕,他实在没想过这只戒心甚重又坚毅过人的猫儿会向自己说出这些宛如求援般的话语。「你这只笨猫是在向我求怜索爱吗?」
轻轻摩娑着再次在胸膛上安枕的脸颊,戎剩知道身上体力透支的人儿已被周公邀去下棋了,彻夜未眠又负伤拼搏,再加上不久前毫无保留的欢爱交缠,能撑到现在才倒实属不易,难怪累到迷迷糊糊地把底掀了都不自知,如果那颗脑袋里还有点清醒,大概掐断他的脖子都挤不出半句刚刚那种示弱的言词来。
「多信任我一些魅儿,再多依赖我一点。」蜻蜓点水般轻吮了吮那两片微启的红唇,漆眸里的神采刹那间变得暗沈精深,戎剩很清楚自己有些东西因为眼前的人……正在转变……
「或许……有天我会给你想要的全部。」
第十三章/陷(上)
他又睡着了,在戎剩面前,而且还又是两个人抱成一团的情况下?望着天边那轮高挂夜空的明月,倒映着银白月照的琥珀瞳眸泛起了层蒙蒙迷色……真是太累了还是那份体温太过诱人,才会一次又一次破例地在男人的怀抱里熟睡安憩!
什么理由都好,只要别又是成了戒不掉的习惯……垂睫掩上眼底的重重茫色,赫连魑魅如是想着,他犹记得那晚昏睡前自己说出的那些话,清醒后虽然不免懊悔但同时也让他警惕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的改变。不论是身体上还是意识里,那男人的存在都已变得同呼吸般的自然,无法再将他轻易摒除在心防外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时时刻刻用理智提醒着自己——仿不到拒绝也绝不能习惯,习惯了就会倚赖就会又忘了自己……
话虽如此,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月缺到月圆,十五个昼夜里只要静下心思总会不经意想起男人俊拔的身影,那眉那眼那唇全一如烙印般的清晰,尤其每当被些声响惊醒后久久不能再入眠时,那份熨肤烫心的温暖总在脑海里萦绕不散。
曾几何时,那抹浸心的人影竟已被戎剩取代?苦涩地抿了抿唇,赫连魑魅不敢再去深究自己的心到底藏了些什么,他只知道不管存的是怎样的心念他都找错了对象,那男人,不是他能动念的。
恼人的愁思正满布,一缕轻如落叶般的异响自风中传来,原本散倚在柱梁上的身躯立即弓脊屈膝改姿为踞,如宝石般闪亮的猫儿眼在夜色中追蹑着几抹来意不善的魍魉幽影。
还说狗急不会跳墙,前几天才去探了探人家的巢,这下子不就还以颜色来了?戎甄或许真如他所言的慎思密谋,但她手下效力的那群就不见得个个都是沉得住气的人物。
一抹淡笑,轻扬上了赫连魑魅的唇边,只因老居下风的他总算逮着了戎剩难得错判的小辫子,说来也没什么了不起,更别提眼下的麻烦还得他出手解决,但得意的兴采就是抑不住在心底蔓延。真想看看那男人吃鳖的神情,也许恼羞成怒下挥个手就帮自己解决了这些令他颜面尽失的倒霉家伙,只可惜……主角不在跟前,当不成看戏的只好将就点上戏了。
取枪分握左右,在第一抹鬼祟的人影伸手搭上门时,是点梁脊倾身斜掠,瘦实的身形霎时融入了幽幽暗色里,再清晰可辨时已是面对面迎上了那蒙面不速之客瞪如铜铃般的眼。
不妨想象一下,若在你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戒备时,突然有张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眼前,即使那张脸一点也不难看,十足还像个人样,只是映着月色的脸盘看来有点白,只是没有表情外加嵌了一双没有温度的兽瞳,你的反应会是什么!
本能地,伸出手的蒙面家伙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放喉大叫,不论是因为以为见鬼的惊吓或是突然想起了该警告身后浑然未觉的同伴,然而训练有素的脑袋总算在关键时刻提醒他正在进行的勾当,所以他极尽克制地把那声惊天动地厉喊憋在嘴里,紧接着下个念头就是想把这个骇到自己也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先宰了再说。
只可惜,这转了一圈的思维虽然想来颇快,但在高手眼里却已慢得会出人命,所以他连紧握利器的五指劲道都还未使,一截影儿也没见的莫名玩意就已透喉穿了颈,这下子就算他忍不住想叫也叫不出声了。
直到最后一口气吐出前,这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蒙面人仍旧是惊魂未定地想不通——他遇到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趁其不备撂倒一个人后,赫连魑魅依旧枪起如风没有丝毫的停顿,速战速决一向是他对敌的原则,尤其当此刻他幷不希望惊扰到里头已然安寝的人儿。奏捷的左枪幷未抽臂收回,而是勾撑着敌人的躯体作为掩护,足旋微挪,赫连魑魅再次抽冷子袭向随后掩上的蒙面客,生死拼博又是以寡迎众,只要能予敌重创的机会他都不舍放过,摆谱叫阵那套从来就不在他原则里,何况……谁人会把影子跟光明正大四字连在一块摆!
然而比起前一个,来人显然沉着了许多,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不但没有乱了方寸而且还能及时偏身应变,仅让枪尖在肩上划了道长口。血味开始在鼻尖弥漫,赫连魑魅缓缓垂下了左臂,任身形自掩蔽的尸身后暴露而出,从余下五人迅疾成品状围上的情况,他就知道取巧的机会不再,而且也没必要再隐匿身形故弄什么玄虚。只因眼前的态势明摆着就是——管他是只身一人还是备有千军万马,这些人根本没打算就此放弃,所以形迹败露后不逃反进,就算是死士也没这般爽快俐落地提头送上吧?只怕是早打点好了一切,想来一时半刻内别期待会有援卫了。
戎剩说的没错。这些狗儿的确不跳墙,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打算把墙整面拆了垫在脚下踩。一股深深的遗憾漫涌心头,赫连魑魅发现自己现在竟是如此渴望地想看到那张魔魅的容颜,想看那不羁的眉、那邪佞的眼还有那老带笑讥讽的唇……
配上猪肝色后会是什么模样!
倒提着双枪贴臂缓步迎上面前的阵势,覆着层淡银的脸庞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淡漠,就仿佛四周炽烈冲天的杀气一点也没看在眼里,月夜下琥珀般晶亮的瞳眸流彩莹莹倍显妖异,骇人的气势竟迫得五人不由自主地随着进逼的人影节节退下了宫阶。
一进五退,进者看似无心,退者则谨慎非常,双方唯一契合的是步步都满溢着浓烈的杀机,一触即发的诡谲僵局直到移至宫前广场外,一片白石掺沙铺彻而成的造景空地后才被打破。
银白月光下,只见一抹黑玄傲然挺立,衣袂随风飘动,像朵乌云幻化在蒙蒙夜色中,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暗地里,赫连魑魅心底其实幷不若他面上所表露出的平静,时已近满月,月华如霜白,加上他幷没刻意隐藏这双宛若标记般的眼瞳,他相信这群不速之客都该知道他是谁,意即是他们也该知道半个多月前那场恶斗的结果。
而今这五人仍毫不退怯地站在这儿……除了表示这群人实非泛泛外,再就是彰显他们今夜势在必得的决心了,理解到这点后赫连魑魅不禁为之前那位倒霉的仁兄感到几许惋惜,那人不是功夫不是到家而是真被吓的冤枉。
贴枪于臂交于身后,赫连魑魅一反常态地没抢敌机先,主动掀起战局,若非身躯站的如枪笔直,若非仍不笑不语的一派静肃,无事人般的神态几乎让人以为他是站着赏起月来了。
等,这是赫连魑魅概略分析局势后决定采取的战法。
拖延虽不见得对自己有利,但对对方而言绝对是弊,夺位争权怎么都不会是件可以大声嚷嚷的功绩,尤其当戎月政绩不坏时,如果不是顾虑着难杜众人悠悠之口,大可不必一再采暗杀方式对付他。既然有所图谋的不是他,有所掣肘的也不是他,长夜漫漫,他又何必急着替阎王殿开门揽生意……
晶莹的猫儿眼里笑意隐现,赫连魑魅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所想的竟合上了那位祁将军的说法,若照爷的算,准骂自己浪费睡觉的时间。只是近墨者黑,连他这墨盘边缘的离着这么远都受影响,就不知浸在墨盘里的爷如今被染成了什么模样?
淡淡的思念霎时让那双如兽森冷的浅瞳少了几许凛冽,多了点属于人的温暖。这个有着双兽眼的黑衣男子……在笑!
默不作声地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即使黑衣男子唇未勾,眉未扬,但他们就是感觉得出一丝暖意冲淡了不少肃杀之气,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遑论他们根本没时间陪他耗下去。
骤起的攻击如银瓶进裂,滴水四射,上下倏分,左右围抄,正中更是攻势凌厉的直击,天罗地网般的布局唯一的缺口就是后方,五个人图的心思就是即使无法将人一击毙命,也要想办法让他带上几道红彩往后退避。
只要黑衣男子被逼的顺势后掠,他们就有把握以连绵的攻击耗尽他的气力,毕竟五个打一个,黑衣男子再怎么厉害体力总有极限,何况若是负伤流血,消耗的更快。
没时间思索更没习惯算计,只是一种莫名的本能让赫连魑魅刹那间做出的选择违背常理,不能退,这是脑海里唯一还说得出的具体想法,其它的就交由躯体去直觉反应。
前倾疾掠,交于身后的双枪随手左右幷合,当面上感到锐利的劲气时,赫连魑魅倏地提气轻身,以长枪撑地整个人倒悬而起,避开正击的同时双腿也迎上漫天罩下的刀影。
抡足踢偏迎面的锋刀,赫连魑魅藉势反身旋回原位,只是双腿下扫的同时手上也使劲将枪身压成了弯弧,摆荡加速的结果就全展现在那个正击不中后止势,准备回劈的蒙面人身上。
这当胸的狠蹴一击,把才半转回头的蒙面人背脊都踢凹了大块,骨碎喀卡声清晰可闻,偌大的身躯整个都被踹飞上了半空,冲口而出的鲜血和着些内腑碎肉全喷洒在掩面布巾上粘糊成一片,眼见是难以活命了。然而这条命的陨逝幷非全然没索回点报偿,回旋的刀势虽然街没构着位,力道未使足,但也在那条害自己魂飞魄散的长腿上狠狠斜开了道半尺长的唇般裂口。
尽管火烧般灼烫后是片攒心的抽疼,却没能让赫连魑魅稍缓下动作,身形依旧矫捷如豹没有半分滞凝,只有双眉无意识地微微蹙拢了些。不陌生的热辣感幷没什么不对,本来他就没打算能够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只是伤的……怎么又是这只脚?而且位置好象还与旧创重迭了,这下子移行换位间可有点……麻烦……
奇击得手的瞬间,赫连魑魅松了手上的劲道让枪杆回弹打直,藉力跃升的同时臂举枪出,枪尖撕割着大气响起阵雷鸣般的低啸,攻击的目标换做空中那个一开始交手的蒙面人。
早在刀势被磕偏时,负责空中攻击的蒙面人心底已是凛起了警讯,不料对手竟是出其不意地舍他改取正攻的同伴,虽然结果幷非全然没有收获,但五人又去其一的战力损失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当然,身经百战的他幷没因此慌了手脚,伙伴用命挪来的时间差正是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