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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将土木之力掌握。”
因为还没能完全抽取木昊铃与土堰鼓中的五行之力,所以上回他才能那么轻松地伤了青灵真君,否则落荒而逃的还不知是哪一方。
“那块石头,是神架,用以安置平息神器的五行之力。”芳准盯着水琉琴下面的那块黑色巨石。
没有神架,五行之力是没办法抽取的。五件神器,本应有五只神架,并五只石盒,可惜其余的都已丢失,只留下盛放御火笛的神架。凤仪比青灵真君幸运些,拿到了神架……记得当日在玄洲,神荼还能用长刀伤他,如今却砍不动他。想必他也是近日才知道神架的用处,短短几日连着吸收两件神器的五行之力,如今又是第三件……他真的在找死。
结界内的蓝光已然开始慢慢消退,一丝丝一缕缕,从凤仪头顶缓缓灌入。他通体好像都结了一层莹白的冰霜,双目紧闭,看上去像个冰雕。
芳准目光深沉,定定望着那层蓝光一起钻入凤仪体内,过得片刻,他身上那层冰霜便渐渐化成了水,顺着脸庞滑落。而安放在神架的水琉琴也失去了流肆的宝光,再一次变得灰扑扑,像一块破烂石头。
完成了!
神荼警惕地将芳准护在身后,举起大刀横于胸前,双目紧紧盯着凤仪。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像被打湿的蝴蝶翅膀,忽然悄悄张开,一双眸子变成了暗红色的,配合着白若冰雪的脸庞,竟生出一股极妖异极诡谲的味道来。
他冲芳准温柔一笑,好像在说:今日你们三人的命,只怕真要丢在这里了。
像是最平常的入定结束,凤仪慢慢站了起来,掸掸袖子,将还未完全解冻的冰渣抖落。
然后将双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还是一样的手,修长,灵活,如同未绽放的兰花。可是有一点不同,这双手里似乎蕴藏了用不完的力量,叫嚣着想出来,好似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他忽然抬头,朝芳准恶意地一笑,手掌微抬,掌心瞬间便凝聚了一团暗红色的光芒,作势要抛过来,中途手腕却忽然一歪,那团光直接砸在海里,无声无息地,大片的海水忽然蒸腾而起,急急窜上高空,跟着哗啦啦落下,像下雨一样,将对面三人的衣服打湿了。
雨点一半炽热一半冰冷,所以三人身上一半冒着热气,一半又结了冰霜,看上去极为古怪。
凤仪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又有点惊讶,小孩子似的把手放在身上搓了搓,妖媚的脸上现出一个腼腆的笑来:“……抱歉,居然有点控制不住。”
他的长发被风吹起,转眼之间黑色尽褪,变成了与眸色相同的暗红。
这是真正的魔才拥有的模样,血腥,妖异,却又无比清纯。
神荼更慌了,捏着大刀的手里满是汗水,低声急道:“喂!真的成魔了!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芳准依然不说话,静静看着凤仪,他将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拨到脑后,然后歪头朝这里看一眼,转身便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了十步,最后站定在神荼身前三尺的地方,伸出一只手:“把胡砂给我吧,我要带她去逍遥山了。”
芳准目光深沉,看了他片刻,慢慢将双眸移开,低声道:“你——看不到自己如今的样子吗?”
凤仪叹一口气:“师父,你明知道我不想亲手杀你,就赖着这点拼命挑衅我。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快把胡砂给我。”
芳准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声音很轻:“给你?给你做什么,让她与你一起灰飞烟灭吗?”
凤仪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忽听天边雷声滚滚,临近海面的天空一瞬间就暗了下来,像是天顶有一双巨手拉上了黑幕一般。
他愕然地动了一下,似是要往前走一步,身边却忽然拢起一圈电光的束缚,身体刚碰在上面,便被震得连退数步。
紧跟着,天上劈下数道血色巨雷,接二连三地劈中他的身体,凤仪措不及防,被天雷劈得半跪了下去,头顶皮开肉绽,血流披面。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芳准,目光阴狠:“是你做的!你见不得我成魔,故意来破坏!”
芳准轻声道:“不是我。你难道不知,成真魔,与成天神一样,是要渡劫的吗?天雷九十九道,挺过去才是真正得道。你如今的身体,能撑得住九十九道天雷?”
凤仪不再与他说话,迅速盘腿坐在地上,运起魔力相抗。
一时间,只闻天边雷声不绝,他的身体微微发颤,被天雷劈得起伏不定。
鲜血顺着他煞白的脸颊流了下来,纵然他运魔力相抗,却也抵不过天劫,渐渐地,面上有了一丝痛苦的神色,犹在苦苦支撑。
天雷不知渡劫人苦疾冷暖,只是一道一道地劈下。
凤仪面上忽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筋脉,似是无比的痛楚,再也无法盘坐,双手护住头顶,像是要抗拒天雷。没过一会,他的双手也已变得血肉模糊。
神荼飞快转身,不想再看下去,只低声说了一句:“作孽!”
芳准还是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九十九道天雷劈完,电界瞬间撤去,暗沉的天空飞快恢复了原本澄澈蔚蓝的样貌。
只是沙滩上那个人却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模样。
鲜血在他身下汇成了小河,他全身似乎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成了一个血人。
忽然,他似乎蠕动了一下,缓缓从地上撑起来,再一次盘坐入定。
约过了盏茶工夫,他面上开裂破烂的皮肤渐渐愈合,又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面容。
睁开眼,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望着沉默的苍穹,良久,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来。
“苍天不公。”他的声音很低,像耳语一样。
眼前好像浮现出很多画面,几乎都是被他忘记的,放在心底最深处的。
譬如十七岁的某个清晨,梦见在廊下摘了一朵兰花。再譬如,过新年的时候,吃到母亲在饺子里包的铜钱,一家人欢天喜地,好像永远都不会变。
永远也不会变。
他豁然站了起来,转身朝小屋的废墟走去,一块烧焦的木头下面还放着一根断了半截的绿珊瑚簪子,他方才拿出来的,忘了装回去。
簪子放在手心,绿莹莹的,很配她白腻的肤色。
他轻轻在上面吻了一下,把断簪放进怀里,膝下已然化作了青灰,被风一吹就散了开来。他整个人好像瞬间都变得没有重量,轻飘飘地浮在半空,空荡荡的衣袂下摆,飘来荡去,飒飒作响。
“师父……”他垂头轻轻说着,“多谢你教导我那么多年,我心里……其实很感激你。你中的那个同殇印,逍遥山的逍遥草可以去除,别忘了找青灵真君讨要。”
他转过身,面上神情极复杂,又是绝望又是不甘又是悲伤,最后却变成了一股执拗的狠毒。
“哼,不过只怕那只老狗不肯给你。有你陪着我一起死,再也逍遥不得,终是一件痛快的事!”
芳准默然半晌,眼见他大半个身体都化作了青灰,忽然低声道:“你最后一句,就是这个吗?”
凤仪睫毛微微颤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胡砂,忽而又把身体转了过去,不再看。
他有无数话想说,心底还存着无限的怨毒不甘,痛恨苍天的不公,痛恨这个孤寂冷酷的世界。
他还想掐住胡砂的脖子,将她咬成碎块,一起带走。他们本是一样的,她的存在就是屈辱与被利用,可要死的人却不是她。
或许她还有美好的未来,柔弱地缩在芳准背后,仗着他的怜爱苟延残喘地活下去,过她所谓的幸福日子。
地狱一样的幸福。
他这样恨她,嫉妒她,蔑视她。最终,却刻骨地忘不了她。
“……告诉她,我宁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这个人……也宁可从来没认识过你,没去过清远,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似是有水滴从他脸上滑落,只是他背着身子,谁也看不清。
最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还是不要告诉她。让她安安静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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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盈盈女
青灰终于还是散的一干二净,再也捞不到半点痕迹。
地上遗留下三件物事,正是为他收集的神器。神荼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查看一番,回头招手道:“神器好像都无损!被抽走的五行之力又回去了。”
芳准没说话,他怔怔站了许久,直到神荼又叫了他好多声,他才默默点头,垂首看了一眼胡砂,她依然紧紧闭着眼睛,可睫毛却在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水光。
她原来一早便醒了,只怕也见到凤仪灰飞烟灭的那个瞬间吧。
他在心中喟然一叹,抬手将她面上的泪水擦掉,良久,才低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
清远的夜晚很宁静,一派祥和。
芷烟斋经过修葺,早已恢复往日样貌。茅屋前那几畦杏花因为受了木之力的影响,长得又粗又高,亭亭如盖,一早就被尽数砍断,如今换成了新种的杏花树,大约有些挑水土,还没开花,光秃秃的枝桠,有些凄凉。
绕过芳准的茅屋,后面是一排几间青瓦大屋。以前是胡砂师兄妹三人的住处,如今左右两间都是空荡荡。
凤仪化成了灰,凤狄双眼已盲,更无面目再留住芷烟斋,除非金庭祖师有事叫他,他都一直隐藏在三目峰灵岩洞独自面壁思过。
胡砂一个人住在中间的屋子里,似是阖目睡得正香。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有一人执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一袭白衫,长发垂肩,正是芳准。
走到床边,悄悄将青纱帐揭开,里面的少女毫无知觉,动也不动一下。
芳准看了一会,见她睡中眉头也是紧皱的,心中不由微微刺痛,抬手轻柔地按上去,指尖替她把拧紧的眉头舒展开。
她的呼吸声忽然粗重起来,芳准放开手,以为她要醒了,忽见她睫毛颤了两下,紧跟着呼吸声一下断开,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有些疑惑,低头仔细去听,依然听不到半点呼吸声。将手放在她脸上,只觉热气一点一点褪去,正变得冰凉。
这种状况,简直像刚刚死去的人。
芳准推了推她:“胡砂,胡砂?”
没有一点反应。
他心中难免惊悚,将手掌罩在她额上,微一试探,立即感到身躯里早已没有了魂魄。并非正常死亡而魂魄离身,这种状况看起来像是被迫离魂。
是被人下了咒,很高段的咒,只有入睡的时候才会发作,极难被发现。这样别致又隐蔽的手段,除了青灵真君不做他想。
中了离魂咒的人,几乎不能入睡,一旦陷入沉睡,魂魄就自动离体,去到施术者制造的幻境中。幻境可以是任意的:恐惧、诱惑、杀戮、失意,目的不过是为了折磨中咒的人。故而这也是一种十分隐蔽的杀人方法,民间偶有人花大价钱请得懂此术的人来咒杀仇家。
普通人连续几天无法入眠便会虚弱至死,就算身体不死,迟早也要死在幻境中。
此法极为阴毒,仙人之间提起便要摇头谴责的,此真君做了无数匪夷所思的恶事,九天之上居然毫无反应,当真奇怪。
芳准不愿多想,当下便要施法替她拔除此咒,指尖在她头顶处缓缓以仙力引诱咒法,抽了半日,却毫无动静,他的脸色渐渐有些发白,额上冒出汗水来。
胡砂忽然一动,神色无比疲惫,慢慢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芳准漆黑的眼珠,她登时一愣。
芳准微微一笑,柔声道:“醒了?方才是去了什么地方么?”
胡砂却像没听见一样,只怔怔看着他,半晌,忽地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然朝后缩,一直缩到床角,如同一只惊恐的小动物,用被子紧紧蒙住头,动也不动。
芳准笑叹一声,轻轻扯被子:“胡砂……胡砂?不闷吗?”
她依然不动,隔了一会,才哑着嗓子低声道:“……夜深了,师父还是快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见师祖。”
芳准坐在床头,捏住一角被子,轻道:“可是,我想你。”
缩在被子里那只柔弱的小动物微微抖了一下,还是不肯露面,像是自暴自弃似的,颤声道:“我……我不行……语幽元君是很好的人……她……”
话未说完被子就被人用力一把给掀了,胡砂惊得倒抽一口气,捂住脸蜷缩起来,尖叫道:“别看我!别来找我!你不要看我!”
好像有一只手将她凌乱的长发捞了起来,细细梳理,指尖轻柔地划过发间,偶尔触及她的头皮,她便是猛然一颤,眼泪从指缝里一个劲流出来。
芳准一面替她将打结的头发理顺,一面低声道:“头发这样乱糟糟的,没人照顾你,你就搞得一身狼狈,令人哭笑不得。”
她没说话。
“你自己就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我若走了,还有谁照顾你?”他的声音很轻,像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