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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之下,赵靖几乎是爬着到牢门边,抓着门框撑起身子。这已是累得他呼吸困难,若非紧靠在墙壁上,他怕是瘫到地上不能动了。
良久,头越来越沉,身体也越来越重,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满口的腥味。赵靖挨着墙壁,在昏暗的牢门中摸索着往外走。双腿的膝盖直发抖,几次都差点要倒下了,他却凭着坚强的意念硬是让自己站着,不能倒下去!
耳边隐约听到小和与小顺的声音,赵靖振了下精神,还好他们两个没事。于是加急了脚步,却差点绊倒在地。
好不容易出得地牢,黑暗中在白色风灯的照映下,见到自己的贴身太监与守牢人僵持不下。
那两个小太监见他出来,激动不已,再见他狼狈的模样,赶紧上前搀着他,担心地问:“皇上……您还好吧?”
“……没事……扶朕回宫……”说着整个人软了下来,神智已处于昏迷状态,若非有两人架着,早就瘫倒于地了。
“皇上?皇上……皇上您别吓唬奴才呀!皇上……”扶着他的二人急得快要哭出来,皇上他、他竟然全身颤抖,体温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急如热蚁的两人几乎是背着赵靖出了勤王府,幸好王府上下无人阻拦他们,竟还给他们准备了轿子。
于是,二人催着轿夫快快送皇上回宫。
此时正值二更左右,夜风更为寒冷,街上一片黑寂。小和小顺提着风灯一前一后小跑着,心急如焚,哪还有空在意冷不冷的问题。
从侧门回到宫里,小顺背着赵靖回清宁宫,小和脚不沾地跑去太医院找太医。
这一切进行的悄无声息,除了守门的几个禁军,并未经动任何人。
平太医抱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在小和身后,也亏得他胡子花白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如此跑动。
赵靖躺在床上陷入了昏迷,不时发出梦呓,手脚亦不时抖动,想必是做恶梦了。
平太医顾不上喘口气,赶紧给他看诊,搭上脉搏,烫人的温度叫太医吃了一惊。静下心来辨识,白眉更是皱到了一块,沉声责问二人:“你们是怎么照顾皇上的?皇上病了也不早说,现在寒气已侵入肺腑!”
平日温和慈祥的太医发起怒来其实亦挺可怕的,小和与小顺缩了缩脖子,面面相觑。
“……痛……”
模糊不清的梦呓中,三人只听得这个字。
太医讶异地抬眉,风寒高烧气息紊乱之人只会难受,怎会喊痛?
待执起皇上的手重新把脉,太医愣了一下,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了。闭了下眼再定睛细看,依然无法置信——
皇上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由捆绑造成的於痕与擦伤!
是谁?竟然如此对当今圣上?!
“皇上是怎么受伤的?你们都干什么去了?!”太医少见的发怒,冷瞪着二人,吩咐二人掀开棉被。
二人哪敢怠慢,快快掀了棉被。
太医一看又是一愣,皇上的脖子和裸在衣衫外的肌肤竟有不少可疑的於伤?怀疑他身上尚有伤痕,太医轻轻撩开他的衣襟,发现他的胸膛上布满奇怪的紫红於痕,白眉皱得更紧了,赶忙叫小和小顺过来帮忙脱去赵靖身上所有的衣物,三人彻底惊呆了!
除去四肢明显的绑痕,胸前的奇怪於伤外。背部因磨擦过度破了皮,伤口深的甚至淌着血丝,且沾染少许青苔与泥土,极易造成伤口发炎。最教人心惊的是,他后股间被混了黏稠Jing液的鲜血染满,沿淌到了膝盖处并凝结……
三人失语良久,只觉寒气自脚底往头顶直蹿!
小和抖开手上的绔裤,泪眼迷朦中,只见淡黄的布料上晕染着暗红的血迹,异常刺目!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他的哭声教太医回过神来,斥道:“不准哭!你想把禁卫军引来吗?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顺与小和这才一边低啜一边把经过诉与平太医听。
听罢二人之言,太医长叹了口气。着二人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又叫二人烧来热水给皇上擦洗身子,自己则施以药物着手治疗。
皇上生病之事,因次日皇上未能早朝而让人知晓。
不少大臣来探望皇上,都叫小和与小顺挡了。说是皇上偶染风寒,需要休息,不见任何大臣。
这大臣还能挡住,皇后可是挡也挡不住的。
红灵着急地从凤仪宫赶过来,身后尚跟着两个手抱婴孩的宫女。
未等太监、太医几人请安,红灵已来至床前,看到赵靖毫无血色的俊脸,探着他额头烫手的热度,不由怒问:“小和、小顺,你们俩不是伺候着皇上么,怎会让皇上得了风寒?!”
二人面面相觑,跪下请罪——“奴才该死,未能照顾好皇上……”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红灵皱着秀眉,只将目光放在赵靖身上,为他担忧为他心疼,却不能替他分担痛苦。心中难过,欲从棉被中找着他的手握着,以此减轻自己的担忧。转而一想不能教他再着凉,当下只是俯身将被头捻紧实。
却不知,她的动作已教太医还有小和小顺吓出一身的冷汗了!
幸好皇后只是捻紧被子,若是掀开看到皇上身上的伤痕的话,教他们如何回答?
“皇上,你可要早日康复,我们的紫儿再过十日便满周岁了。去年建儿周岁时皇上你正忙于国事,未能陪他,今年你这做父皇的可不能再丢下紫儿了,到时要好好陪他玩哦!”红灵从宫女手中抱过一婴儿到赵靖床前,对着依然昏睡的赵靖柔声道。而后又不经意似地问:“小和,皇上是如何着凉的?你们当时怎就没有发觉呢?”
小和怔了一下,眼角瞄了瞄太医,回道:“回禀皇后,昨夜听说勤王府出事,皇上便赶去探望,结果才知玉叶王妃竟被人毒杀。皇上为了安慰九王爷,较晚回来便受了风寒……”
听得此言,红灵全身一震,杏目有一瞬睁得大大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直到孩子因痛而哭才将她唤回神来,轻轻哄着孩子,直到他安静下来,这才惊讶道:“玉叶王妃死了?怎会这样?可有查出凶手是谁?”
“没有。”小和摇头,九王爷怀疑,哦,是认定乃皇上所为,此话却是不能对皇后说。又怕皇后在这里呆久了会教她看出什么破绽来,于是劝道:“皇后,这里由奴才及太医照看就好了,您尚有孕在身不宜太过操劳,请回宫歇息吧。”
二个宫女亦是如此劝着她,红灵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临行再三叮嘱众人要照顾好皇上。
直到皇后的身影不见了,三人才放松下来,不觉间竟都是一身冷湿!
同时却在想,若那人是皇后该有多好,皇上亦不会受这份罪了!
到了下午,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转,额头的热度不再那么烫手,只是未见他醒过来。小和急地在寝宫内转来转去,像个无头苍蝇。
小顺静静地立于床前候着,虽不如小和那般夸张,脸上亦现着焦急神色。
还是平太医叫他们稍安勿躁,只要过了今晚体温退下去后,皇上便会醒来。
别说他们急,皇后也是宽不下心,傍晚时分又来过一次,还是小顺好说歹说将她劝了回去。
当晚,赵靖的高烧果然退下去,次日便醒过来。但身子虚软下不得床,自然上不得早朝。
“皇上,可有吩咐?”
小和会有此一问实属正常,在九王爷对皇上做出如此过份之事后,皇上会吞得下这口怨气么?醒来后的头一件事就该是要处置九王爷了吧?
赵靖茫然地眨眨眼,痛苦地揪紧眉心,头疼、身体疼、全身都疼!
他是怎么了?
“皇上您还好吗?”
看到小和与小顺着慌的脸,受辱的记忆瞬间浮现在脑海中,当下咬牙切齿:“赵鸿麟,朕非杀了你不可!”
皇上龙体欠安,作为深受圣宠的九王爷,本该比大臣还急着来探望。
然一日过去未见人影,日夜不眠守在皇帝身边的太医小和小顺三人却大为宽心。若九王爷来了,三人还真不知该如何拦阻。召禁军么?那无异是召告天下,当今圣上被一个下臣给羞辱了!这教皇上今后天威何存?还有何威严治理天下?
而此刻,被人怨恨的九王爷赵鸿麟,长身玉立王府门口,迎着远道而来的贵客——
正是他的岳丈大人与三位大舅子。
埋玉山庄的人一听心肝宝贝教人毒害而亡,心中是悲愤交加,顾不上整顿即时快骑赶来。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早已疲乏困顿,却无人言累。到过王府门口,与赵鸿麟寒暄几句后,径往灵堂奔去!
望着昔日美丽温柔的宝贝女儿此刻却已躺进棺木,从此天人两相隔,埋玉山庄的庄主不禁涕泪纵横!
恨声问道:“是谁害了我的女儿?!老夫定将他碎尸万段!”
“对!我们要为小妹报仇!妹夫你说到底是谁害了玉叶?”三个大舅子一副恨不能立斩凶手的模样。
赵鸿麟冷笑后,反安慰他们别太伤心,请四人移步书房说话。
“玉叶乃是赵靖所害!”赵鸿麟肯定地说。
埋玉山庄的人齐齐愣住:“皇帝为何要杀玉叶?”
赵鸿麟沉吟着,此事教他如何回答他的岳父大人呢?难道说当今皇帝迷恋他女婿的美色,所以才害死他的女儿?
见他难以启齿的模样,三舅子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不会是为了你吧?”
此话一出,赵鸿麟微讶片刻后,无奈地点头。
父子四人瞅着他失语半晌。
凭赵鸿麟的容貌与气质,虽为男儿身却是清丽艳魅的女儿家媚态。若非他是自家女婿,恐怕他们也会不由自主地迷上他,会被皇帝看上亦属正常。
“对手是皇帝,难道我们没办法为小妹报仇了?”他们只是区区的江湖草莽,要与一国之主对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不!杀妻之仇我非报不可!”赵鸿麟笑着,神色一片冰冷。
柔美似女子的女婿既有这份决心,他这做岳父的岂肯甘屈于后?玉庄主豪情直冲胸臆,大声道:“我辈本是江湖草莽,逍遥自主,管它官府还是朝廷,是我仇人者就是皇帝也照样杀!”
庄主的一番豪言深得三个儿子支持,同仇敌恺道:“人头落地不过碗大一个疤,若不报此仇,传到江湖上,武林中人只道我埋玉山庄的人胆小如鼠呢!我们现在就去杀那狗皇帝!”
唉!江湖人直来直往的坦率性情他虽极为欣赏,但在重要关头却只会意气用事。赵鸿麟暗叹后,阻止他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事非同小可不得鲁莽胡来,我们应先谋后动,否则大仇未报反而枉送性命。”
玉庄主是老江湖,自明白其中之理,看向赵鸿麟问:“如此说来,贤婿可是有了良策?”
“有是有了,尚需岳父大人和三位大舅子的帮忙。”
赵鸿麟将计划说了一遍,四人虽觉时间过长,可是为了大计,为了能够报仇,就是十年二十年亦无不可!
有了帮手,赵鸿麟稍感轻松,教他们先去休息。
推开书房的窗,入眼的赫然是光秃秃的园子,除了孤独立于一角的亭子,园里寸草不生!
这便是他当日悲愤之下摧毁的菊园。
忆起在地牢中,赵靖那痛苦不堪的模样,报复的快感袭卷而来。
他不会杀了他,他要折磨他!以为用皇位便能压他?得到他?为了玉叶,为了自己,也为了死去的先皇,他不能教赵靖痛快地死去!他要削其羽翼,夺其皇位,夺走他有所有!让他至死无依无靠!
就如这菊园,一无所有。
6
五天,王妃的陵墓已完成,只待三日后的吉时入土为安。
据悉,小王爷玉如虹将于两天后赶回王府。从福建到京师,这一路奔波,他一个小孩儿怎受得此等劳顿?回来之后,却从此见不到慈母容颜,只有九岁的他将如何承受这天大的打击啊?
外公与舅舅心疼外孙,做为父亲的赵鸿麟却未将此事放在心中。只管布署运行着计划,趁皇帝病了七日不能起床,红氏一族心慌意乱之时,暗调了亲信伏在宫中。又召来户部尚书详细了解刺客的背景线索,看来倒是为皇帝尽心尽力着呢!
身为皇室中人,他的血液里,同样流淌着冷血与无情,只不过他至今才爆发出来而已。
皇帝七日未上朝,太医日夜守在寝宫,外界谣传皇帝快要驾崩。
清宁宫却是不得清静安宁。
大臣们纷纷前来请安,皇宫犹如菜场。
皇后前脚刚走,国丈大人后脚便至,身后跟着两位国舅爷。
见皇帝虽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无大碍,说了几句“皇上保重龙体”之类的话后便告退,免得打扰了他的休息。
太医大大松了口气,幸好皇上的於痕擦伤已经治好,那些严重的伤口在隐密处不会教人发觉,再过几天便能痊愈……
“臣妾见过皇上。”红灵款步行来,缓缓一拜。
她已不是两年前那个青涩少女,如今她为人母,又是一国之母,岂能再像从前一般蹦蹦跳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