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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小史背对着他,轻声说道,“只想和那个人待在一块的就代表自己所喜欢的人。我想我喜欢的就是他吧!他长得很漂亮,说话也很好听,身上还有一股水仙一般的香味。”
万籁俱寂之时,小史竟又闻到一抹水仙的芬芳。耳边传来泉水奔涌的叮咚声以及那支飞箭从插身穿过他时所带过的风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来!今日的我再非昨日的我。不要让你看见我肮脏的样子。
“少爷!”褚楚奔至小史面前,跪下。“做了如此之事,我深知对不住你。可实在情非得已,望你莫要恨我!”
小史没有说话,又背过身去。
我二人皆是池中之物,身不由己。我又怎会恨你。但我们关系再不比从前,你又叫我如何面对你?
“其实从余瞳过逝后,我就料到必定会有如此命运。只是没有猜中,他们会这么狠。那个人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借着窗外清淡的月光,小史从水影中看见那个动荡的自己。他忽然憎恨起这张绝色的容颜。
“啪”的一声。他狠命地朝水中的倒影打去,激起四溅的水花。
小史的躁怒被褚楚视为对他厌恶,令他感到无地自容,忽地站起身,飞奔出去。
小史想要唤他,却疲惫地开不了口,紧紧的环绕着自己的双肩。
他二人是亡命之身,于此地是为报仇。但连仇人的边脚也未触及却已两败俱伤、身心焦瘁。报仇?如天方夜谭般飘渺。
小史轻轻地将自己浸入水中,渴望着它们能彻底清洗他。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眼前销烟四起,血海遍布,一个站于万人之上的身影。玲珑娇小却又霸气十足。他看不清此人面目,却隐隐地感觉似曾相识。
周家灭亡,我却独活。天不亡我,我又怎能逆天而行?
一时之间,焚烧于内心的巨火又一次点燃壮大。
※ ※ ※ ※ ※ ※ ※ ※ ※ ※
一路喘着气跑出风香殿,直至凉亭,褚楚才停下脚步。
“你为何要恨我?你怎不想,要是身下的人是我,你也会用同样的手法对我?”
他站于一根亭柱前,疯狂地猛踢狂打直到筋疲力尽。
心中的天平不知何故突失平衡。以他的才智多学,聪明伶俐为何只是一个下人?周小史无才无德,为何他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周家虽是亡了,但周小史却有亲人可思。而他呢?亲生父母身在何处,他根本毫不知情。
夫人的死是因分娩周小史而致,老爷也自此不愿接近这个孩子。可褚楚看得出来周相公的心还是时时记挂着这个孩子。本来嘛,血浓于水。还有大小姐对他的无微不至。
自己算是什么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个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下人。这样的命运他已过够了。
当夜褚楚没有回去,一直守到东方初晓。清晨的曙光朦胧迷蒙,他在亭中已坐了整整一宿。昨夜的不平也已消去大半。同是沦落之人。相互扶持着早日远离这人间炼狱才是上策。☆樱海小居完结文库☆
悟出此理,他正欲回去好好向小史道歉、劝解却远远地看到有人向他所在凉亭疾步走来。
“我正准备去东厢找你呢!到在这儿碰上了。一大早的发什么愣?”
褚楚定睛一看,眼前身着稠衣、冠镶金边的人正是当日在东厢被大皇子点去的少年。看他气色红润,人面桃花,可想日子好过得很。
“我尚未问你,你到先盘问起我来了。怎么?不用陪着皇子殿下么?”
褚楚紧握自己的布衣袖口。此刻身份的差别立即又燃起他心中的炉火。
“哪儿啊?殿下他才离不开我呢!我这不是刚从寝宫来么?”少年一挥手,身上的玉佩挂件倾刻让褚楚觉得刺眼。
“那你来找我何事?”强奈住心中的不满,冷冷说道。
“唉!也不算来找你。就前些日在风香殿外与你跪一块的男孩。殿下见了很是喜欢,一直念念不忘。近日上头好像有点事,殿下分不了神。所以没请人来通告。今儿早上他又突然想起,非催我来不可。”
“哈哈……我还当你是大皇子的什么心肝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呢?原来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这么快就腻了。”
少年被褚楚如此一说,正好踩中痛处,脸色一变。
“是啊!昙花至少一现。可不像有的人,流水落花。搁那儿发霉了也没人理会。”
听褚楚没了笑声,少年知道占了上风,逐而又嚣张起来,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
“我家殿下说了,那男孩俊俏的出从,像朵高山雪莲。特命人用上好的白玉雕了一碇玉雪莲送予他。”
打开锦盒,里面摆放着的白玉雪莲,色泽高雅,做工精细,栩栩如生。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樱海小居”整理 ̄^^☆
拉起褚楚的手,少年将锦盒放在他的掌心。
“既然你在,就劳烦你代为捎去。可得小心着点。要是摔坏了,把你卖三回也赔不起。”见褚楚盯着掌中的雪莲不再言语,他更是喜上眉梢。“你回去给他个话,近日皇子们有事商讨,改日就会有人前去接他。这两日就可准备准备。”
褚楚如一尊石像般立天原地,脑中一时无法思考。
“哟!这是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对,少年故作玄虚地上前安慰。“别急嘛,有的是机会。”
随后又挑起他的发丝在手中抚弄,戏虐地在耳边吹了口气:“其实你也不错。就跟你的名字一般,楚楚动人。可谁叫人家命好,要不你常到各宫的门口站站,指不定哪天能攀上个有头有脸的靠山。”
褚楚无声地对上那张点漆描眉的脸孔。眼中无尽的冰冷,让少年也自觉刚才说出此话实属多余。
少年见他不可一世,一把甩开他的头发。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远去。
望着那洋洋得意,无形间都在嘲笑他的背影,褚楚心如刀绞。手中那碇玉雪莲也沉得让他窒息。
上天缘何如此不公?他所受得苦又有谁来哀叹。为何别人就可在短短时间中平步青云。而他却仍要在黑暗中独自悼念?
掌心的玉雪莲瞬间变得晃眼万分。褚楚将它取出锦盒。
“他算哪门子雪莲?都被我上过了。”
妨意如一条贪婪的毒蛇刹那攻占心田,覆灭住所有情感、理智。
举起手的中玉雪莲,用力砸于地面,刹时碎片四溅。褚楚仍不觉解恨,又上去狠踩几脚。似乎将毕生的不满都发泄于此。
主仆情谊?全都是蒙人的鬼话。今日我这般对你,你又怎会不记恨在心?他日还不是要向我讨还。你是少爷,风筝永远都是你放。近子之身无不自惭形秽。我算什么?
褚楚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将之全掷于湖中。每掷一片仿佛都叩开心中一座心房。压抑的感情尽露无遗。
思及与小史共渡的童年往事,其实也并非灰暗。如果他们永远只处于一个纯真不识字的小少爷和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伺僮的位置。或许真会彼此关爱、情胜手足。
可今非昔比,净是无奈。如若你要攀龙附凤,又怎会再去掂着仍被践踏于脚下的他人?
绝不可!绝不可如此这般葬身于风香殿。
褚楚心中暗誓。
若有浮木,他定要牢牢抓住,绝不放手。
天已渐亮,宫中宫女开始穿梭忙碌。褚楚坐了一宿想了一宿,外加与小史发生的事,已是疲劳不堪。踉踉跄跄地往风香殿的方向走去。
走至殿外又想起当日与小史一起遇上众皇子的情景,不禁自嘲一笑。摸摸上衣,取出一份手稿。竟是当日张翰写予小史的赞诗。不想他竟保留至此。
“翩翩周生,果然是翩翩周生呐!”褚楚无奈地叹道。
或许从很早很早起他就深深嫉妒着这个非同凡响的主子了。
心中失落不已,却又抱有幻想地向四周张望。顿时一个欣长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帘。
褚林当是自己求成心切,冲昏了头,微步向前。
朝阳之下,晨风吹拂起他桀骜不驯的发丝。束于顶上的金质王子冠如皇冠般大气磅礴。英俊与邪恶构出一张目空一切,摄人心魄的脸庞。
褚楚的的目光与之交会,瞬间他感觉到呼吸都要停止,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抽空,如同历经了千百年的劫难,只为了此时与他视线相交这么一刻。
他不能动弹直至听见路经的宫女怯声行礼才回过神。
“奴婢参加邺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邺殿下?褚楚心中排山倒海。早已听闻太祖皇上的曾孙,肩挑晋朝大半江山。让天下人如雷贯耳的司马邺竟会如此年轻。
入宫后他从未见过皇上,如果不是这王子所穿戴的衣袍、王冠以及司马邺的年龄。他绝对会以为这就是临架于天下人的皇上。
褚楚失了以往的机智,竟傻站于原地,惊恐地说不出话来。手中的书稿也不慎掉落在地,吹于司马邺的脚边。
司马邺弯腰拾起书稿,粗粗阅过,便走于褚楚跟前。褚楚顿觉胸口似被一股强大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
“此诗可是你所作?”
如着魔般对视着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瞳眸,竟连常用的礼节用语也忘得一干二净,吞吞吐吐道:“呃……不……”
司马邺淡淡一笑,却无时不张显高一等的气质。
“诗中所颂之人你可认识?”
“我……我……”一向口齿伶俐,此刻却口吃起来。
司马邺见他紧张地方寸大乱,又将书稿放还回他手中,轻轻一扬手指。
“若林,风香殿你该再熟不过了吧!你送他进去吧!”
“是!”
挺拔的身形后又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端庄秀丽,倾国倾城。
身边皆是膜拜之人,唯有褚楚与此二人站着,竟令他产生虚荣的幻想。
司马邺似是事务缠身,随后便踏风而去。褚楚感觉他的心弦已被拨动,万劫不复。不为别的,单为此人,他也要苟延残喘。
虚晃的神志总算有所清醒,便与身旁之人一起向风香殿走去。
底下的宫女见重要之人已走,不禁都大喘一口气。
褚楚偷偷打量着身旁之人,只见他相貌宛若天仙般无从挑剔。出生至今除了周小史,不想世间还有此等绝丽姿色。
邺殿下称他若林。听闻风香殿曾走出两名极其厉害的男宠,当时负责调教的太监们也统统死得惨不可言。莫非他就是那二人其中之一的惠若林?
一进风香殿,门口倒着一个小太监正在打盹。迷迷糊糊地睁眼后,嘴巴竟张得合不拢。直到来人向东厢方向走去才蹒跚着冲撞而逃。
“妈呀!惠若林来了!”
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大人!我就住此,有劳您了。里面脏乱不堪,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到了东厢门口,褚楚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圆滑。轻拉开厢门,听里面毫无声音,料定同伴尚未起来。
若林站于原地没有动,他的眼睛已完全被锁在昏暗厢房中一个纤瘦的背影,凄凄楚楚,甚至令他有留泪的冲动。
你果然还是入宫了。接近皇上与你想像的相差甚远吧!
不可以!不可以!
若林紧闭住眼睛。强行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去看。按奈心中想冲上去紧拥住他的冲动。
一切只是徒劳。只要你入了宫,你就永远不会是我的。
“大人!大人!”褚楚觉得奇怪,轻声叫唤。
若林睁开双眼,轻叹一口气:“那你进去便是。本王尚有事,先告辞了。”
语毕,他立刻转身离开。
小史,但愿你能熬过去……
或许,风香殿的日子只是个开始,真正的可怕的并非就此……
同一时间,厢房中小史扭过头来。
“你回来了?”见褚楚木木地站于门口,开口招呼。
褚楚莫名无比,随便应了一声,走进厢房。
“少爷,你这么早就起,要不我们先去用早膳?”见小史没有回应,褚楚的思维又回到原处。“昨日之事请你忘了吧!你也知道我是逼不得已。”
小史仍未回应。他当然知道他是逼不得已。可一切仍是有所改变。至少现在,他无颜与他像以往一般从容交心。
小史的冷漠令褚楚的血直往头顶冲,他受够了。一把抓起他的手道:“你怎么不言语?你是不是……嫌我?”
手被拽得生疼,小史惊异地望着他。青梅竹马的感情为何会被如此歪曲。
“你怎能这般想?我何德何能,又怎会嫌你?”
小史的不解换来一声冷笑。
“你何德何能?你能耐大着呢!就连大皇子也……”
话到了口边,褚楚又吞了回去。那碇玉雪莲已被他砸碎,他不甘心,实在不甘心落入周小史之后。
“吵够了没?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
邻床的男孩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