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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史别过头,看到驻于头边的几案腿。
救救我,救救我……停……不要如此……
“砰”的一声,额头上方流下汩汩鲜血,所有的疼痛、梦魇也戛然而止……
※ ※ ※ ※ ※ ※ ※
隐约感觉有人正将棉被替自己盖上,小史勉强微微睁启双眼。床边之人见他似是醒了,连忙低首观望。
小史紧闭双目后再睁开,原来是褚楚在身边服侍。
“少……呃……莲王醒了?”褚楚因自己的口误崦惊慌不已,后又端来清水、纱布,轻轻滋润小史干裂的唇。
“你头上有伤,发烧昏了几日,御医说暂时仍不会迅速醒来,都被殿下革职逐出宫去了。”
小史忆起昏迷前的噩梦与司马邺的狂态,不禁浑身一紧。
“这几日都是你照顾我么?”小史张开干裂的唇,轻轻问道。
褚楚点头称是,道:“头上的伤,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脑子。只须好生调养即可。”
小史垂下眼,想继续休息。晕前那可怕的一副副场景仍历历在目。刚要睡去,又被人推醒。褚楚目视小史道:“你所开条件,我答应与你交换。但你可要信守承诺,一旦离开皇宫,永不再涉足半步。”
此言立即换回了小史的精神,竟半坐起身。他的意思是他可离开聿宫,可见到若林了?
兴奋之余还未得及问出口确认,就听得司马邺充满占有欲的声音响起。
“醒了?”专制的身形坐到床连将小史搂在怀里,吩咐褚楚端来膳食。
小史心中有些惧怕司马邺,但已数日未曾进食,腹中实在饥饿,刚想动筷子,手却被他握回放在被窝里。
“我来喂你!”司马邺执起筷子将膳食拌在一个小碗里,夹起一些送进他的嘴里。
小史面对眼前之人,想起他所做的霸道行径,顿觉陌生无比,但因饥饿难奈,也只好张口让他喂。
吃了一小碗饭,司马邺又让褚楚端来热汤,一勺一勺舀给小史喝。见他乖巧听话地喝下,心中欣喜至极,在小史的脸颊啄吻数下,才缓缓抱他抱被窝,严严实实地将他全部盖好,只露出一张俊俏的小脸。
方要伸手抚摸,就听厢外高传:“施大人到!”
司马邺脸色一沉,小史一听笙儿来了,立刻从被窝中爬起穿衣。
不等司马邺下令拦截,施笙已入到厢中,风姿绰越地向司马邺行礼。
司马邺从塌上站起,正视施笙浓胭艳抹的俏脸道:“笙儿今日不去侍候皇上,怎有兴致来我这聿宫?”
施笙深悉司马邺话中之话,可他也是有备而来。偷偷与一边更衣的小史互对了一个眼神,不着边际地发着牢骚:“我道是莲王去哪了?原来是在殿下处,要是这般失踪下去,皇上可要按我的罪了。”
“笙儿言重了。莲王在聿宫多住几日有何不妥?你当日奉我之命将他接出风香殿,此次不会是又收到何等消息,要将他带离到!”
冰冷的长眸忽地瞥向一边战战兢兢的褚楚。
施笙赔笑上前:“何来什么消息。是我与梅莹妃闲来无事,游逛皇宫。走到聿宫,她想来见见殿下,却又觉不妥,让我先来而已。正巧碰上莲王在此,顺便也可请他回去。”
“你与梅莹妃共游皇宫?”司马邺眉宇间升起疑问。
莫说司马邺觉得奇怪,就连小也觉莫名非常。笙儿不是与莹妃势不两立么,怎么同游皇宫?☆樱海小居完结文库☆
心头疑惑尚未解,就见一圈宫女挤入厢中,随后身着紫色镶石罗衣的梅莹妃才缓缓出现。她一入厢就眉头紧锁,欲诉欲泣。褚楚连忙上前扶住。司马邺见了顿觉头脑发涨。
“邺儿,为娘的来看你,你不会赶我去吧!”
司马邺赶又不是,留又不是,只好在一边沉默不语。
小史借机赶紧窜至笙儿身边,施笙见缝插针连忙说道:“笙儿与莲王不敢打扰殿下与梅莹妃相聚,就此拜别。”
二人一路逃似地离开聿宫,直至夜笙殿近在眼前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笙儿……可是褚楚来找你?你又怎会和梅莹妃在一起?”小史半弯下腰,仍是接不上气。
施笙也勉强平稳气息,横了他一眼:“你那仆人到还有些良心。为救你出来,我特地想法子请来梅莹妃可套住邺殿下。”
小史心中尚过感激暖流,握住施笙的手道:“谢谢你,笙儿!那……若林呢?他好不好?”
“好!还好他这几日得了风寒没有入宫。要是知道你被殿下掳去,照他现在的心思定会杀了我,捅出事端来。”
若林得风寒了?小史顿时担忧不已,他要马上离开皇宫,马上见到他。
第十九章
“笙儿!”小史握住施笙的手忽然用力,“若林病了,我即刻就要离宫去见他。”
被他握得吃痛,施笙连忙抽出手,来回晃了几下道:“风寒而已,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小史心中受着煎熬,自知错失此次良机,不待多时又要落入司马邺手中。但求与若林相伴一生,何等仇恨、国政,他皆可彻底放下。
施笙看他模样焦急,心中明了几分,想要好言相劝,出口却成了尖锐之语。
“刘曜已攻入怀县,河内失守,洛阳现今实属大敌当前。你们到好,此等火烧眉毛之际,不为国为民献计献策,到有闲情逸致双宿双飞?”
小史不知何由,突然胸腔剧痛,勉强支撑着身子道:“司马邺宿愿即将达成,改朝换代在即。你日后定是建朝功臣,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又有何好忧心?”
此言如利刃般扎入施笙心中,他岂会眷顾此等身外之物。可上天偏不怜他,所爱之人心间却留不住他的影子。
忽闻内侍传报,说要入寝宫面见圣上。笙儿一时也觅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得拉着小史一同前去面圣。
入室寝宫,梅莹妃也在,苍白的素颜上眼圈微红,定是在司马邺处受了委屈落泪所致。笙儿见了她,顿时静了下来。
小史莫名的疼痛有所缓解,见了司马炽,趁施笙还未开口,便直接提出要辞去官职,归隐山涧。
司马炽虽在朝政上碌碌无为,但也心思细腻。知晓他与若林互生情谊且在对方心中的分量都极重。恍惚间竟看见小史与若林两张绝丽的容颜互相重叠。深知他们命运相连,叹气道:“欲飞的鸟儿关不住。朝廷本已摇摇欲坠,再失去几个能者贤士,早亡晚亡亦是亡。朕到是羡慕你们可抛弃前事,过这神仙般的日子。”
说完,忧郁的双目看向站于一边的梅莹妃。
此景恰好落入施笙眼底,千头万绪的哀伤,道不尽的难过涌上心田。
梅莹妃自出聿宫便已昏昏沉沉似在梦中,张望了一眼坐于塌上病弱的司炽,更是恍如隔世。
相守不好怀念,少时的倾慕在世事的洗礼下早已为化为剪不断的哀怨。若未捅破了这层关系,永远陪于王的身边,又怎会换来今日邺儿熊熊的仇恨之火。
忆起方才邺儿谈吐间所露出的噬血长眸,她仍觉天旋地转。
他再已不是当年扑于她怀中哭诉为何不见父王的单纯幼童了。取而代之的是临架于万人之上的野心,处处张显王者之风的英俊容貌。
王啊,你是否在怪我未曾从一而终,最后仍是弃你跟了皇上。
梅莹妃暗自思量,摇摇晃晃地跌坐于椅上。
小史看到她身上所挂的和田美玉,想起司马邺身上似是也有一块,推算他虽是对这改嫁小叔的母亲百般冤恨。但毕竟血浓水,颠覆政权之日,势必也会寄于母子之情放过梅莹妃。
知晓他们个个皆是烦闷万千,可自己已决定不理他人之事,小史便静下心来,不再多虑。
施笙听司马炽成全了若林与小史,深知皇上定是万念俱灰,不再有所期盼,顿时眼圈一线,跪到他脚边,咬着唇道:“皇上放心。林王与莲王统统归隐,尚有笙儿在。我愿带兵复出,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让汉军的狗贼近我天子脚下!”
笙儿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精心上的妆容,也被冲得模糊不堪。
司马炽无力地伸出微颤的手抚过他的长发,眼泪竟也滚落下白皙瘦弱的脸颊。
“你入宫后便陪于朕的身边,未闻你会带兵打仗,怎可就如此贸然前去。何况朝中四分五裂,你若是被擒,也无人支援。朕知己已时日不多,愿你护住莹妃,带她离宫,走至天涯海角。永远勿要再理朝中的变迁。”
笙儿听了此言,眼泪顿成掉线珍珠,不愿被司马炽所见,别过头道:“皇上……你好狠的心……只知莹妃……可否想过另有他人在为你担忧?”
梅莹妃听了二人之言,仿若从梦中惊醒,连忙也跪到司马炽脚下。
“皇上说哪里话?仗还未打,怎就要将我们一个个赶走?”
她深深望了笙儿一眼,二人眼神一触,种各滋味前仆后继,却又无法道尽。
以我这等带罪之身,又怎可陪伴皇上,知你对他爱恋绝不下于我。肝肠寸断,我又怎舍再让他人去尝。
小史见三人泣不能言,心中也觉悲凉。正逢宫女端茶而入,便上前劝三人,莫要再为此事伤悲。
众人皆无味地品啜着杯中茶水,搁杯于案上时发现一只茶杯的边缘竟残有鲜血。
“皇上!”笙儿与梅莹妃同时唤道。
司马炽静坐于一边,被此一唤,显得莫名非常,因他手中仍托着茶杯并未放于案上。
众人目光即刻转向小史身上,见他捂住口部的白皙指间竟溢延下殷红鲜血。
梅莹妃见状赶紧走过去,取出帕子为小史拭清。对这美丽的孩子,她本就存有好感,今日笙儿破天荒地寻她帮忙,也略微清楚他在邺儿心中地位。如此年轻,怎会咳出鲜血,实在为他心痛不已。
小史抬首看梅莹妃轻皱柳眉,为他擦拭,模样和蔼,不禁将之与娘联想于一起。看她一脸疼惜的样子,他竟觉无了痛楚。
说来也怪,方才还好好的,只是与笙儿在夜笙殿外对话时忽觉疼痛,怎会又突然咳出血来。何况这痛来得蹊跷,现在又丝毫无痛感了。
“无大碍吧?怎会莫名咳血?是否要传御医?”笙儿在一边也急了。
小史摆摆手,又恢复了精神。此刻他只求快快告别皇宫,即刻见到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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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出令牌踏离玄武门的一刹,小史忽觉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想起当日千方百计想要入宫更觉不可思议。最后回望一眼这座恢宏的皇宫,便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方未料及正殿之上正有一双冰冷的长眸正注视着他。
寒风四虐,掠起司马邺英挺王子袍的衣摆,摄人的气势与这寒风溶为一体,唇轻轻一扬:“我的可人儿,离开了我,你又可去哪里?即便你躲至海角天涯,最终仍是会乖乖回到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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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的马车声在林王府外响起,小史急不可奈地跳下马车,再次跨入这温馨的宅邸。熟悉的亭台楼阁、雕梁画壁无一不在诉说着他对这所宅邸主人的思念。
陈伯见了小史,似是有些陌生。短短几月之间,他好似从一个不懂世事的稚气幼童蜕变为一名如主子一般英姿飒爽的风采少年。唯有那争辉于日月的容颜仍是未变。
小心翼翼地引领小史来到若林所在的后院,陈伯便调头离去。
小史望见湖边那欣长秀丽的背影竟有一种欲泣的冲动,蹑步走至他的身后,伸手将那修长的躯体紧拥入怀,若是可以,即便这一生他也不愿放开。
若林回头,见了小史,露出一脸惊奇,方要开口寻问便被两片薄薄的柔唇所封。
“若林……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解了相思之苦,小史想起若林得了风寒,连忙捧起他的脸颊,心疼地问道。
若林眼中漾起宠爱,微笑道: “已无大碍了,你今日怎会来?”
言语之间,明眸中似是盛满了无尽温柔,小史顿觉有几分痴醉。勉强打起精神郑重道:“皇上已准允我二人离开皇宫。从今往后,我便只属于你。我们可归隐山涯,勿须再理朝中事务了。”
若林闻言,有些不可置信。
司马邺真会如此轻易地放开他们?在长安小史被传入宫时,他已深知殿下对小史势在必得,如今天下已即将在握,又怎会将他奉还于他?
若林怕会伤了小史,不知如何将心中疑惑托出,轻道:“可你曾说入宫是有冤要申,如今离开皇宫,是否此事已经解决?”
小史摇摇头,望着若林,心中爱意不住滋长,道:“此事我早已想对你说,我本是洛阳周氏青铜世家的次子。就在我遇见你的前一晚,除去我和褚楚,家中所有人都被白绫赐死。这等手法,唯有皇氏诛人九族时惯用,所以我便想尽办法混入宫中,觅出杀我全家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