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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之间,她的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失落,澄澈的眼眸里刚刚点亮的眸光又瞬间黯淡下去。
眼前人虽然也是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但却是相貌平平,只勉强称得上清秀,这样的相貌混在人堆儿里就很难找出来了,完全不能和印象里那个俊美如神祗、拥有绝世翩然风姿的少年相提并论。
可是,这样平凡的一张脸上,却有一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眸子——清湛之中流转着炫目的神采,仿佛蕴集了天地日月的灵秀和清华,琉璃一样璀璨华丽,这一点倒是像极了那个优雅从容的少年。
“一月不见,姑娘可还记得在下?”他唇角噙着一丝春风般和煦的笑意,却是带着些促狭地言道。
漪乔闻言一愣,随即满脸狐疑地看向他。
深衣锦袍,身形颀长,唇畔扬着温柔的弧度,一双眼眸溢转着琉璃般的华彩。虽是容貌平平,但那一身高雅清华的气度,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强大气场,均自他的周身一丝一缕地氤氲隽永开来,无论如何都无法令人忽视。
“右……右公子?”她凝眉思索了片刻,试探着出声。
果然,少年轻轻颔首,语气温柔地笑答道:“正是在下。张姑娘,多日不见,别来可无恙?”
“你……你易了容?”证实了眼前人正是那日匆匆辞别的少年,漪乔不由惊讶地看向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也顾不上回应他的问候。
“嗯,姑娘好眼力。出门在外,行事多有不便,在下便做了一番小小的易容改装。”少年温言解释道。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易容术的存在,漪乔不由在心中惊叹不已。
以前她也就是在武侠剧里面见到过这种神奇的技艺,现在亲眼得见,算是开了眼界。
少年的易容术其实十分精湛,若不是他那双独一无二的漂亮眸子和与生俱来的风姿气韵,说不定漪乔就完全将他当成路人甲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些或琐碎或抽象的东西,她是如何敏感地捕捉到的?
一丝轻快的笑容不经意间扫过漪乔的唇角:“右公子多礼了,几日不见,小女子一切尚好。”
她的面容上洋溢着小小的激动和惊喜,有一种劫后余生见到亲人的感觉。
她想起少年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连忙学着江湖之人的礼节抱拳道:“此次真是多亏公子及时碰到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姑娘客气了,这是在下分内的事情。”
他的语气虽仍是一派温雅轻柔,但其中却透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认真,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漪乔顿时一愣。
分内的事?什么叫分内的事?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暧昧……
“其实这次也并非巧遇,”少年似乎没有注意到漪乔的怔忡,只自顾自地说下去,“在下今日是特意来找姑娘的。不过,能因此而救姑娘于危难,也算是万幸。”
“什么?找我?还特意?”漪乔一时间被他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正是。”
她深吸一口气,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不知公子来找小女子所为何事?”
“冒昧地问一句,在下可否邀姑娘借一步说话?”少年说得十分谦和有礼,态度也极为真诚。
“去哪里?”她下意识地问道。
少年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道:“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请随在下走便是。”
“那刚刚那些黑衣人……”这边聊得热乎,倒把那边的杀手给忘了。
“在下已派属下前去处理,姑娘尽可放心。”少年并不着急,依旧温声笑答道。
漪乔轻轻吐出口气。
“好。”她看着面前的温雅少年,略作沉吟后,便点头应允了。
☆、第三十六章 惊闻途中变
夕阳的余辉散发着微弱的热力,透过呼啸的冬风为古朴典雅的窗棂镀上一层浅金色。
除非居的书房里,此刻没有外界的半分聒噪,一室静谧。
依旧一身白衣胜雪,墨意正在凝神作画。他薄唇轻抿,白皙精致的面容微微绷紧,黑如点墨的一双漂亮眸子一瞬也不曾离开笔下的宣纸。笔锋的每一个起落回转,每一次勾连描摹,都极为谨慎小心。
他的神情认真非常,就连呼吸也放得极轻,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然而如此美好的静谧,却被骤然响起的一阵叩门声给生生打断。
“启禀公子,温小姐有要事求见。”吴管家那带着些踟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墨意笔下一顿,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有何要事?”他淡淡地问道。
“她说是有关张姑娘的……”
墨意再次停了手中的笔,心突然莫名其妙地揪紧。
他正要吩咐什么,却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渐近,最后来到了书房门外。
“温小姐,这……您不能……”
“不能什么?你知道事情有多紧急吗?都给我让开!”
墨意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作画的兴致。他刚刚收起笔墨和残画,一抬头便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和着一股冷风急急地闯了进来。
“意哥哥,意哥哥!”温婉焦急地唤着他,一阵风似的奔到了书案前。
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墨意的眉头不由蹙起。
“何事如此惊慌?漪乔怎么了?”莫名的不安令他有些紧张,声音便不自觉地透着一股清冷。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忘记了刻意对漪乔使用尊称,更没心思去纠正温婉对自己的称呼。
“张姑娘……张姑娘她可能有危险!”温婉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此时额头上已经见了汗,微微喘着气说道。
“你说什么?!漪乔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会有危险?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墨意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敏锐地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心内的不安渐渐汹涌成潮。
温婉给自己顺着气,一时间被他问得有些发懵,便索性摇了摇头道:“先别说这些了,如今最紧要的是赶紧去看看张姑娘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启禀公子,姑娘出事了——”温婉一句话尚未说完,另一个人惊慌失措的禀报声便陡然响起。
是那个为漪乔驾车的车夫。
他由吴管家领着,一路跌跌撞撞地进了书房。
墨意的身体一僵,脸色瞬间雪白,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到底出了何事,说清楚。”他面沉如水,声音已然肃冷得吓人。
不过,心中的不安被证实,他并没有失控,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漪乔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不然这车夫也不会好端端地活着回来禀报了。
“是是是……”那车夫见到墨意如是反应,吓得双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启禀……启禀公子,小的奉命驾车送姑娘回去,哪知却在半道儿上遇到了刺杀……公子莫急,公子莫急!所幸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在千钧一发之时,出现了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将姑娘救了下来,所以并无大碍……”
“那漪乔现在何处?”墨意全身神经紧绷,目光定定地锁住面前的车夫,冷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姑娘……姑娘被那群救下她的黑衣人给带走了……不过,姑娘和他们似乎是认识的,因此并没有遭到胁迫。只是……只是小的却不知……姑娘如今身在何处……”那车夫整个身体都伏在了地面上,不敢抬头看墨意,只是尽可能地向他禀报着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信息。
墨意慢慢呼出一口堵在胸臆间的浊气,面容上渐渐浮现出思考之色。
知道漪乔没事,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稍稍放下一些。只是,她如今的下落却又不能不让他担心。她被那群人带到了哪里?他们带走漪乔又有何目的?这些都是未知数。虽然他们可能是认识的,但是他对那群人一无所知,让他如何能够安的下心?在没有完全确定漪乔的安全之前,他会一直揪心于此,神经一刻也得不到放松。
墨意理了理思绪,暂且平复下了乱如麻的心神。
他的面容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淡疏朗。雅致清越,却透着一股子淡淡的疏离。黑如点墨的眼眸清湛可鉴人影,但却似有浮光掠影一闪而过。
雪衣浮动,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意哥哥,张姑娘她……”温婉走了几步,又有些担忧地回头看向墨意。
“你先回去吧,放心,漪乔不会有事的。”墨意眼神复杂地望着温婉,淡淡地道。
温婉眼眸低垂,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却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又看了一眼墨意,略作迟疑,才带着些许不安步出了书房。
墨意静静地看着众人散去,面上的神情越发得复杂。他背转过身,负手立在雕花窗前。
望着悬在地平线上的一抹残阳,他的眼眸逐渐转为幽深,好似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汹涌起了无边的漩涡,将方才一闪而逝的浮光掠影尽数吸去。而那一片汪洋此刻逐渐冷沉,好似无数的浮冰碎雪都蕴藉其中,令人凭空生出一种不可攀附的敬畏。
他薄唇轻抿,似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御风。”墨意并没有回头,声音如同清泉击石般甘冽清冷。
倏忽之间,不知从何处窜出的一道青影,闪电般地跪在了墨意的身后,并迅速垂首向他行了一礼。
“公子怎知……”那人就像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样,一脸的尴尬之色。
“呵,”墨意轻轻嗤笑一声,“莫要以为我不说就是不知道。现下我没有工夫来纠缠这个问题,叫你出来是有事要交代给你——去查一下张姑娘的下落,看看带走她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可是属下只……”
“怎么,同是为云家做事,奶奶用得你们,我却用不得了,是吗?”墨意缓缓转身,清雅俊逸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更是清清淡淡。然而,却自有一股高贵倨傲的气度流泻全身。那话里,分明已经满是冷冷的质问之意。
“是,属下遵命。”御风连忙垂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如是回道。
☆、第三十七章 故人与故地
古人有“共看明月”之说,其实夕阳也是此理。
此时此刻,看夕阳的,不止墨意一人。
另一边,漪乔也在扶着窗棂凝望夕照。
她方才也想到若是墨意知道她遇刺的事情一定会担心,不由暗怪自己当时没有特意嘱咐那车夫给他捎信报个平安。
但她转念一想,车夫并没有受伤,还从头到尾经历了整件事情,想来回去禀报时应该会向他解释清楚。如此一来,她心里也就放下了一头。
漪乔抚了抚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幕幕,她觉得自己这半日过得还真是丰富——先是遇刺,后来碰到熟人,最后又藉此得救。而眼下,她又被带到了这个半生不熟的地方,看起来似乎还有一个不明所以的“谈话”等着她。
这都什么跟什么?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回去可怎么向张峦夫妇交代?其实,她当时不应该答应随少年走的。她承认,她此刻有些后悔。
只是,如今回想起来,有一点让她很是郁闷: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应允下来?她自问,自己并非是一个做事莽撞之人……
漪乔思及此,心里有些懊恼烦躁,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一点点扣在了质地粗糙的木质窗棂上。
突然,她感到手背上传来一阵柔柔的温凉之意。
一惊之下,她猛地抬起头,却在不期然间,撞入了一双深沉似海的琉璃眸。
只是一瞬的停留,少年很自然地收回了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似乎,也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之处。
“姑娘,这窗棂做得粗陋,小心伤了手。”少年温柔的目光中含着点点关切,语气轻柔,声音如冰玉一般清润悦耳。
漪乔望着面前的少年,却是不禁在心里一阵喟叹。
她发现,自己刚刚的烦躁渐渐褪去,心也慢慢平定下来。
她似乎,完全无法在这样的少年面前懊恼得起来。
不过也罢,既然随他来了,就且看看他找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漪乔这样想着,心情也就轻松了不少。
她佯装生气地横了他一眼,凉凉地道:“右公子这窗棂做得,和这屋子的装潢档次简直就是天差地别。难道,公子就不怕因此而坏了整间屋子高雅的格调?右公子就不觉得碍眼?”
“姑娘也看到了,这家客栈并非上等,在这里辟一处合意的所在本身便显得尤为扎眼,所谓树大招风,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所以就特意把显露在人前的部分做得特别差。
一个想法突然闪现在漪乔的脑海:“这家客栈,不会是右公子的产业吧?”她刚刚随他进来的时候,那掌柜可是恭敬地很。
“是,但也不是。”
漪乔噎住,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是又不是……”
不过随即,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等等!你……是开店的?!”
少年听后,竟是难得地愣了一愣,不过很快,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