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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听后,竟是难得地愣了一愣,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低低的笑声随即流溢而出,宛如淙淙泉水般清冽隽永。
“姑娘觉得呢。”他绚丽如琉璃一样的眼眸里亦漾出一丝丝的笑意,似乎觉得极为有趣。
漪乔郁闷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有些发黑——她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你不像生意人。”郁闷归郁闷,漪乔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那像什么?”少年唇角挂着掩藏不住的笑意,语气之中带着些许戏谑的味道。
“像……”漪乔张了张嘴,彻底无语了。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让她怎么回答?像人吗?
她又不是算卦的,怎么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当年本山大叔倒是教了一句“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火夫”,但显然眼前之人身上完全没有出现此类特征,她也就无从下手了。
“像……像你该像的。”漪乔狡黠地一笑,答得模糊。
少年的表情却是微微一滞,眸底隐有暗芒一闪而过。只是这些波动太过微妙,就连近在咫尺的漪乔都未察觉到。
漪乔觉得在这个问题上面绕实在是无聊得紧,便索性转了话题,“对了,我之前曾经来过这里。”
不错,这里便是她初入京城时挑来挑去最后打算落脚的地方——吉安客栈。只是后来被延龄和鹤龄给搅了,未能入住而已。
“当时没觉得什么,但是现在知道了是公子的产业以后,就不免觉得这名字有些俗气了。”漪乔特别补上这么一句,有意调侃道。似乎,是在孩子气地报复他刚刚让自己语塞。
谁知,少年望着她顿了顿,竟是轻快地一笑,自我打趣道:“开门做生意,在下只是想图个吉利而已,至于旁的,倒是没怎么去考量。”
他复又轻咳一声,唇畔的那丝笑意带着揶揄:“更何况,姑娘还不是选中了这家客栈,足见姑娘的眼光和在下很是契合啊。”
“我……”漪乔一时词穷,“这是……”
“这是缘分。”少年玉一样的精致面容上挂着和煦温柔的微笑,语气中带着玩笑似的揶揄意味。
漪乔张了张嘴,愣住——这话什么意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撇撇嘴,无奈地道:“右公子此次邀小女子前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吗?”
“自然不是”,少年清清嗓子,稍稍正了正辞色,手掌摊开指了指旁边的一套乌木桌椅,轻轻一笑,“姑娘请入座吧。”
漪乔略略挑了挑眉,也回以一笑,款款上前落座。
她知道,现在是要转入正题了。
☆、第三十八章 你要嫁给我(上)
古朴华贵的乌木圆桌两侧分别摆放着两把椅子,显然是事先为他们二人专门准备的。
少年施施然入座,与漪乔两侧相对。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严肃。
漪乔轻轻皱了皱眉,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上了谈判桌一样。
少年动作优雅地沏了两盏大红袍,而后微笑着将其中一盏摆在了她面前。
一时间,这种岩茶珍品所特有的兰花香便一丝一缕地萦绕开来,清雅馥郁,意蕴悠远。
“这次来找姑娘,是想要……想要姑娘下嫁于在下。”
“噗——”漪乔不受控制地将刚呷的一口茶全数喷了出来。
少年轻勾嘴角,神情依旧从容自若,还很是善解人意地递了一条雪白的丝绸帕子给她。
漪乔手忙脚乱的接过丝帕,又给自己顺了顺气,才慢慢缓过气来。
“姑娘,”少年抿唇一笑,“姑娘莫要过于激动。”
“咳咳咳……”谁激动了……
她觉得自己又有些岔气儿了。
一番折腾下来,漪乔白皙莹润的脸颊涨得通红。
她抬起头,哭笑不得地看向他:“右公子这是和我开的什么玩笑?!”
“这不是玩笑。”少年也不再逗她,神情逐渐转为认真。
他此时早已卸下了易容,恢复了原本的面貌。精致绝伦的五官,优雅清华的气度,一双眼眸清湛之中流溢着琉璃一般的炫目神采,璀璨华丽却不刺目,仿佛笼着玉一样的润泽。
漪乔仔细地端详着他,却没有发现一丝戏谑说谎的嫌疑。
“而且,其实在下并不姓右,”他接着道,“对不住,当初欺瞒了姑娘。”
漪乔静静地听着,并不言语,只是等着他的下文。
“在下——姓朱,族中排于祐字辈,单名一个樘字。”
漪乔莫名地心中一凛:他的姓氏,是如今的国姓……
她觉得自己的神经正一根根地绷紧。似乎,有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少年凝视着漪乔,片刻的停顿后,温雅柔和的嗓音才再次响起:“在下,是如今的太子。”
漪乔的呼吸猛然一滞,愣在当场。
她救下的人,居然是当今的太子。
漪乔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太子?!”
“怎么,不像吗?”少年优雅地用杯盖拂了拂杯中的茶叶,抿唇一笑。
“你是太子,”漪乔努力牵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我还说我是皇后呢。”
言下之意就是,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少年面上的笑意加深,浅浅地呷了一口茶,悠然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漪乔的脸色一黑。
她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后,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姿容秀雅,风神翩然,优雅从容,落落清华。自周身氤氲隽永开来的高雅雍容的气度,和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强大气场,似乎,都在印证着他尊贵的出身和显赫的家世。那是一种,属于皇族的高贵。
这样的一个人物,若说他是太子,其实没有什么可不信的。直觉和理智都告诉她,他说的,是事实。更何况,他也不会无聊到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只不过,从内心里,漪乔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其实,她早就猜到少年有意隐瞒了身份。只是,却不知道竟是这样的身份。
不过,她并不怪他。毕竟,当初她之于他也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没有据实以告,说起来其实无可厚非。而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更加可以理解了。
他是皇室中人,是储君,处于权力的中心,生活在世界上最复杂的地方,若说没有一点防人之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她承认自己心里因此而有些不舒服就是了。
话又说回来,她当初还不是也没说实话?所以如今她没有立场来责备别人。
似乎是看出了漪乔在想什么,少年漫声道:“那时知道这些,对姑娘没有好处——另外,这些日子下来,姑娘也该知道云公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差劲。”
漪乔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她也同样想到了这里。她当初骗他说自己逃婚离家出走是怎么说来着?“只因父母逼迫漪乔所嫁之人,形容丑陋,邋遢鄙俗,漪乔不堪忍受……”想到那个风轻云淡、白衣胜雪的出尘身影,她不由觉得好笑——这谎扯的,真不是一般的没水平。
从他这一句话里,漪乔听出了三层意思。
其一,提醒她当初也没有坦诚相待,大家彼此彼此,相互抵消;其二,墨意就是“云清公子”,是云老夫人的祝寿宴背后最大的焦点,是张峦夫妇努力想要攀附的对象;其三,她这几日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想到这里,漪乔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殿下这是变相地在向我施压吗?”她敛了敛容,正色道。
虽然她的遣词造句有些奇怪,但少年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姑娘言重了,”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在下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姑娘知道才是。”
“殿下无须如此自称。”既然身份已经亮明,那么在自称“在下”不免让人觉得别扭。
她就已经把对他的称呼给改了。
不过,莫名的,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多多少少有赌气的嫌疑。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介意什么。
只是,她没发现,自己在知道他是太子后,没有向他见礼。而少年也完全没有提起这一层的意思。似乎,二人都将这一点彻底忽略掉了。
少年看着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而后温和地一笑:“好——那么,我对姑娘的称呼可以改吗?”
“不可以。”漪乔绷着脸,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为何?反正总是要改的。”
漪乔嗤笑一声:“殿下就那么肯定民女会答应嫁给殿下吗?”
“姑娘不必如此抗拒,我可以与姑娘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少年温柔地看着她,语气有些无奈。
漪乔一愣——那他这图的是什么?
她蹙着眉头,理了理思绪,片刻之后,缓缓出声:“殿下为何要这么做?是要报恩,是要履行当初的承诺吗?”为她找一个容身之处的承诺。
“算是。”
“殿下怎知民女就一定会被选上?”
少年狡黠一笑:“我让你被选上,你就一定会被选上。”
“若是一定要报恩,方法可以有很多,为何非要大费周章地这么做?”漪乔语调平静地问道。
她隐隐地感到,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她不是傻子,不会天真地认为,他是爱上了自己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报恩。加上这次,他们总共也就见过两面而已。一见钟情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她压根儿不会相信。
“因为这是最好的报恩方法,”少年浅浅地呷了一口茶,“再过几日,父皇便会下诏广征民女,为我选妃。如果既可以完成选妃,又可以帮到姑娘,我何乐而不为?”
果然。
“那么,”她嘲讽地一笑,“殿下作为泱泱大明的储君,身边应该是不缺一个做太子妃的人的。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说完,她抿抿唇,目光紧紧地锁在对面的人身上。似乎,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她的眼眸澄澈清湛,有如洌洌幽泉,水面微动,荡涤人心。
少年深深地望着她,眸中的笑意丝一般地化开,声音温和低缓地道:“姑娘问我为何是你,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是你。”
他说,因为是她。
因为是她,所以是她。
这样的回答,朦胧而暧昧。
☆、第三十九章 你要嫁给我(下)
漪乔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她的思绪,也跟着乱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心情。惊讶?自嘲?酸涩?欣喜?她有些迷茫了。
漪乔从自己的思绪中跳脱出来,看向他:“可是想必殿下也应该知道,小女子已然归家,这个‘容身之所’的承诺,其实没必要履行了。”
少年笑着摇摇头:“这是姑娘现下最好的选择。”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虽然语调极为平和,但却自信地带着万分的笃定。
漪乔一挑眉:“哦?怎么说?”
少年意态闲适地为她重新沏了一杯茶。他身上清雅的麝香和大红袍所特有的兰花香缠绕在一起,幽幽地逸散在她的鼻息之间,令她精神为之一震,头脑思维清明不少。
等到将茶动作轻柔地放在了漪乔的面前,少年冰玉一般清润悦耳的声音才缓缓溢出:“如今在姑娘面前,有三条路。其一,嫁入云家。其二,入宫为妃。其三,被迫他嫁。”
漪乔秀致的眉头渐渐蹙紧——怎么都是嫁人?
少年顿了顿,接着道:“先看第一条。嫁入云家,成为富可敌国的豪门大户的少夫人,固然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享用无穷无尽的财富,可是,如云家这样的豪富之家,自然是家大业大,将来一旦云公子接管了云家的事务,作为云老夫人独孙的妻室,姑娘就会成为当之无愧的主母,岂有不为云公子分忧的道理?到时候,各种利益的权衡,各方关系的斡旋,辖治族人,周旋官场,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处理得妥帖才是。姑娘,你尽可以掂量一下这份担子的分量。这些都算是远的,我们来说一下近的。云公子作为云家一脉单传的独孙,肩负着为云家延续香火。开枝散叶的责任,纳妾,是迟早的事情。据我说知,云老夫人此次是打算娶妻纳妾并举的,并非只选一个。届时,姑娘就要与他人共事一夫,姑娘可愿意吗?如今云家的掌权人还是云老夫人,无论从至亲长辈的角度还是从当家人的角度来说,云公子都必须听从其祖母的安排。”
漪乔以手支头,静静地听着少年的分析。
少年看了看对面的她,眼波流转,笑得温柔:“略过第二条,先看第三条。姑娘若是在寿宴上落选,又没有被选入宫,势必会被令尊和令堂逼迫另嫁他人。姑娘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嫁人是必然的事。恕在下冒昧,姑娘也应该很清楚,凭着姑娘的家世,多半也就是嫁给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吏,在锅碗瓢盆之间打转,甚至也避不开共事一夫的命运,就此庸碌平凡地度过余生,难道这是姑娘所乐见的吗?”
漪乔眼睑半垂,依旧不语,清灵妍丽的面容上满是思考之色。
少年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精致的玉质茶盏,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向她,琉璃一般的漂亮眸子光华流转:“最后来看第二条。若是姑娘入宫为妃,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