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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蝉小传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3-12-18完结)-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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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离朱将书收起来,“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没等我再说什么,离朱已然出了门,他推开门时,我看见安情白着一张脸站在门边,手脚局促地不知道要往何处摆放。

  离朱走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血就从那张浅色的唇间淌出来,浅紫的衣裳上像是黑了一团一团。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阵,他连眼都不敢抬,终是心头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牵起那个年纪大了的男人,引着他到屋内,让出板凳给他坐着。

  他一声不吭。

  想必我同离朱说了些什么,他站在门外已听得很明白,这会儿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捏着他的脉,嘱咐他不要心绪过于波动,这个人的心肺都有损伤,在千雪楼中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自有我的私心。

  那便是治好他的病,让他忠心耿耿侍奉我的起居,师兄也需要人照顾,若不是自己的人我不放心。清苑本就是寒虚宫一手扶持起来的,下人多是离朱调教好送过来,他们同我之间唯一的一点儿干系,可能就是每月要吃我制出的解药。

  为着这件事,恐怕其中不少人恨我入骨。

  毕竟他们武功高强,要听命于一个病怏怏的将死之人,说来都可笑。

  如今安情怕是也不能用了。

  我这会儿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真是瘦得很,两边腮帮都窝了进去。点茶那时他手腕上的刀痕从我脑中闪过,于是撩起他的袖子来看,他缩了缩手,没能缩回去。

  是不敢对着我使力拉扯。

  我摸着那道刀痕,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甘心求死,至少像我这样有今夕没明朝的人都不敢动要死的念头。

  “怎么弄的?”我随口一问。

  安情又扭动手腕要缩手,我瞪了他一眼,冷着声道,“方才我同离朱说话你也听见了,既然你是离朱的人,我就不会用……”

  话没说完,男人的脸更白了。又似乎屈辱一般咬紧下唇,默了一阵方才道,“小姐原就是一时兴起……”

  “呵……”和离朱呆了会儿,我也学会了怪强调,冷冷嘲道,“你也不照照镜子,多大的年纪了,长得吧,也不说多好看。你说我为什么要一时兴起?”

  似乎刺痛了男人,他肩膀一颤,下嘴唇都咬出血来了。

  当日就是见他这副安顺又沉默的样子,我才觉得此人是可以用的,现在看来,他越是这个样子,我越想逗逗他。

  “多大年纪了?”

  他瞟了我一眼,脸色越发的白。

  “哑巴了?”我吊儿郎当地翘起了腿。

  “二十七……冬天里满二十八。”

  “我也是冬天的生辰!”

  安情怪异地瞅了我一眼,我喉咙里“呃”了声,收起方才一不小心流露出的惊喜,又正色道,“是冬天里哪一月?”

  “正月初二……”

  “我是正月初四的生辰。”我板着个脸,一点没有流露出心内的狂喜。

  安情满面疑惑地扬起了秀气的眉毛,转眼间又低垂着眉眼,我手下摩挲着那道刀痕,心里好奇当初是为了什么事情,嘴巴瓮动了一下,蓦地又打住了好奇心。

  “你记住了没有?”

  被我半头半脑的一句话问住了,安情轻蹙着眉头,“记住……什么?”

  “生辰啊,方才告诉你了,做下人的,都不会认真听主子说什么吗?”说着我假装不悦,木讷的男人似乎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片刻后才结结巴巴道,“你让我留下?”

  “不然呢?”我反问他,噙着丝笑意,“维叶受了伤,师兄要个人伺候汤药,莫不是我自个儿来……这个院子里就我们四个人相互认识,我还不放心用琴姨调||教出来那些丫头。”

  安情神色古怪,“你不怕我以后给离朱递消息……”

  “反正也住在他的地盘,我的一举一动他还能不清楚,此前是离朱要杀我,现在他不想杀我了,正好在这儿让师兄安顿下来养伤。再拖下去……怕是要不好。”我说着声音也沉下去,忽然满心烦躁地收住话题,将安情支了出去。

  ☆☆☆

  八十一根金针在巴掌宽的布袋上闪闪发光,好像是一根根要刺进我的眼里。我闭了会儿酸涩的眼,把金针收起来,对着铜镜扯出来个傻乎乎的笑。

  笑得真傻,跟师兄差不离,怪不得我们是师兄妹……

  
  早饭吃得尚算丰盛,粥里炖着药,味道就不好了,但厨子不错,蛮好下咽。吃过后借着要给师兄梳头发,我蹭到他房中。

  师兄恁大个人,抱着头在屋内躲来躲去,若不是我拽着,就爬桌子下去了。

  拿出个雕琢精细的胭脂盒子,我一面拉着他出来,一面低声哄,“不躲猫猫……不躲啊,待会儿咱们再玩儿这个。你看看,我手上是什么……”将盒子打开,里头桃红色的胭脂膏子瞬间如同魔魅勾住了师兄的心神。他眼光都直了,伸出手来拿。

  我立刻把盒子收到身后,板着脸道,“还梳不梳头发了?”

  “嗯!”

  坐到镜子前的师兄摊出手扬起脸,我莫名一阵心酸,将胭脂盒放进他手里。师兄瞬间笑逐颜开地抓紧了不撒手。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镜子前,长发披垂至腰后,油光水滑的像缎子,映着天青色的袍子,墨色的发衬着他刚毅的侧脸,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头容易被惊到的小鹿。

  我拿着把朱漆的象牙梳,一梳到底,他压根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又拿起个篦子,替他松着头皮。梳篦的齿尖上都涂了药,再等会儿,他的头皮就会无知无觉。

  明镜中照着,师兄歪着脸,从胭脂盒里挖出不少一块桃红艳色的胭脂。

  他先在自己嘴上抹了抹,歪歪扭扭惹人发笑,我却没有笑,我的表情大概比哭好一些,就一些。

  “你来……”他冲镜子里的我招手。

  我低下了身。

  冷不防他的手在我脸上一阵涂抹,双腮顿时浮起两朵红云,大小不一,脂膏也弄得太多,他费力抹匀了,看上去还是像乡下媒婆的腮帮子,滑稽可笑。

  师兄拍起手来,手舞足蹈地叫,“好看!”

  一双泪珠从我颊上跌落,我喃喃自语地道,“嗯,很好看。”
第十七章 赛龙舟(上)
  那日后来,梳完头发,师兄还玩儿胭脂盒子玩得入神。我让维叶进来,趁师兄不注意,拂去他的睡穴。

  维叶身上带着伤,师兄身躯一软,我就吩咐维叶回屋去休息,叫来安情同我一道,把师兄弄上床。

  费了好大劲,才将胭脂盒子从他手上抠出来盖好,放在妆镜前。安情在旁伺候着端茶倒水,下针的部位在头部,是以我格外小心。

  不过盏茶的功夫里已满头大汗,让安情递来块湿帕子,擦了擦师兄头部的发丝,血迹粘在上头分外扎眼。按说应当将师兄的头发剃去,我却舍不得他这满背青丝。隔着头发,下针又更难以精确,时间也消磨得多。

  一个时辰后,师兄头上扎着的针尽数除下,从安情手上接过干净的帕子,又细细擦了擦他的头皮。

  先前梳子上的麻醉药渗入头皮中,他察觉不到痛,又被点睡穴,神情显得木讷,这会儿像是真的睡着了。

  “属下替公子解开穴道吧。”

  我回头一瞧,维叶正倚在门边袖着手,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说着他已走了过来,在师兄身上一点。

  师兄眉心松动了些,磕巴磕巴嘴,更沉实地睡了去。

  ☆☆☆

  到了夜里师兄睡得不踏实,睡梦中不安地动着手脚,嘴巴里还时不时发出喊杀声。额头上冷汗涔涔,忽然间他睁开了眼。

  那双雾气浓重,湿漉漉的大眼,茫然无措地落于帐顶,扫了一转,才落在我身上。

  他猛地喉中惊叫一声,把被子裹紧,向着里端退了退身。

  我手上还捏着块温帕子想替他拭去头上的汗,手势不由僵了住。

  “师兄?”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半眯起眼,疑惑地望着我,两手把膝盖圈得紧紧的,惊骇已极地更紧地缩在墙角,我刚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里头杀了人,杀人了呢……你没看到吗?”深黑的瞳孔里张开的是恐惧,还有亮闪闪的疑惑,他低低喃声,“你怎么就没看到呢,也没听到惨叫吗,他叫得好惨……浑身黑黝黝的,像是……像是……”歪着头想了老半天,最后师兄敲上后脑勺,终于想出来了,“是被毒虫咬死的!”

  我瞬时愣怔。

  “你……你怎么了?为什么害怕……”他凑近过来,捏了捏我的脸,“别怕,有虫子我保护你,我记得嘛……你叫轻蝉的对不对?轻蝉,轻蝉,我会保护你,别怕。”

  说着师兄就像是护着自己心爱的玩具样拉住我,手臂小心翼翼地圈上来,长手长脚地把我揽在怀中。我抬头望他病中消瘦的下巴,几日没有清理,长出来的青碴,摸上去粗糙硌手。

  “后山上住了个杀人狂魔,你不要去后山,不要害怕,师兄练好武功,会保护山庄里所有的师弟们,还有小师妹。爹也可以不用那么操心……”他闭着眼,并不是对我说,只是呓语一样地念个不停。

  
  后来师兄睡着了,替他掖好被角,起身吹灭烛火,于黑暗中我站了许久,凝望着那丝青烟,在夜里笔直冒出,蜿蜒盘旋,再彻底消失无踪。

  
  寒虚宫的莲花已经开到尽头,枯叶焦黄地如同动物的枯爪紧紧蜷缩。来去无声的寒虚宫宫婢们依然像最初那样,看不见我。裹紧身上的外衣,目光落在池中粼粼波光上。

  不远处传来的靡靡乐声,想必是离朱又在彻夜狂欢,那与我没有太大干系。我在湖边找了块比较光滑的大石头坐下,脱了鞋踩在石头上。

  冷不防又想起那个师兄中毒以为同我发生了什么,怒而离去的早晨。我也是坐在这样的一块石头上,石头冷冰冰的温度就传进心底,把莫名的难受都封冻住。

  一片枯叶中,透出一朵深红的花瓣边角来,我滑下石头去,光着脚在草丛中走来走去,正匆忙寻找着,蓦地眼前出现一根乌木。

  我抬起眼,是维叶。

  “属下睡不着,见主子出来,就跟来了。”声音平直的响起,他抱起我时眼角有刹那抽搐,大约是扯动了伤口有点疼。

  低身按住他在我脚上动作的手。

  被那双固执的眼一扫,我心底喟叹,只得由着他去。

  小心地将脚底沾着的尘土都拍去,维叶替我穿好鞋袜,爱害羞的脸颊微微泛起红,在夜色里十分诱人。浓墨一般的长眉和眼睛贴得很近,仔细看来,维叶的眼珠很黑,眼白略窄,正眼看去十分深邃,似有千言万语。

  偏偏维叶是不爱说话的。

  “伤还疼着吧,早点回去歇着,别站在风口上。”

  “是,主子。”他应了,人却没动,仍然站在我身边,我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蜷在石头上,肩膀被人扶住了,让我得以靠在他腰侧,他身上有股子怪香,不细细闻闻不出。吃了“蚀心”的人,都带着这股味。

  “这个月的解药吃了吗?”我问他。

  “嗯。”

  “你恨我吗?”

  被靠着的人颤了颤,他的手僵硬地搭在我的肩头,不再多半分亲近,维叶素来有分寸,在他脑子里,大概世界画满了界限。越界是绝不能够被容忍的。

  “是属下能力不够,主子疑心是应当的。”像说着于己无关的事般平静。

  “我喂你吃了同命蛊,等师兄的伤好之后,我就替你解去。”

  “嗯。”维叶似乎浑不在意,声音淡淡从鼻腔里飘出来,几乎让我疑心他知道我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我怀疑你……你就一点不难受吗?”蓦地坐直身,我想抬头看他什么表情,一只大掌隔着一寸之遥,覆盖在我抬起的脸上。

  他的手心也有淡淡的香气,拿剑的手上结了薄薄的茧子,维叶低声道,“只要主子还肯用属下,能让主子信任属下,便是要属下的性命又何妨?”

  “呵……”本是一声冷哼,却在嗓子眼儿里堵住了。

  
  我掉转头去望着遥不可及的湖心,猛地腰上一紧,我诧疑地抬起头,维叶冷峻的侧脸上没什么表情。

  身子猛地一轻,他一只手臂箍着我,足下轻点,我就像飞了起来,御风而行。托着我的人猛一个低身,另一只手在荷叶中婉转穿梭,叶子拂过手发出簌簌响声,等维叶停下时,脚下已经是另一侧岸边的阑干。

  我站立不稳地闪了下身,他随即带着我从阑干上飘然而下,在地面上站稳了。维叶举起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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