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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真的不想说什么了,感受着春之的温暖,她抱着我就没打算撒手,所以说我的魅力已经连女人都难以抵挡,这千娇百媚的“奴家”不也栽进我的手心里了吗?
滑腻腻软绵绵如同藤蔓的手沿着我的背一路带起鸡皮疙瘩来,我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不过身子没有力气。
反正也是女人,她摸我我未必不能摸她。
但我刚拿起手来,就发现无处落手,前胸不好意思,后背够不着,腰又紧贴在一起没有缝隙。
于是我只得讪讪垂下手来。
偏生人还抓起我的手,搭在皓腕上,婉转一笑,“奴家听闻说穆大夫要来绮玉庄,才买通魏大户,让奴家也住进来,可多给了不少银子疏通。”
还是“奴家”厉害,连富商的姓都闹明白了,我干瘪地一笑,这么热,又这么……窘,哪儿还听得出脉啊……
“这十多天,奴家总觉着胸口闷,捂不管用,揉也不管用,心儿还砰砰直跳,不信穆大夫您给摸摸。”说着就给我吧唧一下把还没切脉的手按在左胸了。
我顿时整张脸都僵了——
“心不跳那是死了。”
“咦,穆大夫不觉得奴家的心跳得很快吗?”
“不觉得。”
她秀气的柳叶眉疑惑地蹙起,自语地念叨,“不应该呀,大夫您可要仔细给奴家摸摸,奴家的心尖都跳得疼,嗯……一天到晚的疼。”
我把心一横,使劲抽出手来,尽一个医者的本分“问”起来,“这种症状持续了多久,此前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比如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去过与众不同的地方,吃了什么很少食用的东西,闻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
“这个……”她犹疑片刻,随即认真回答,“有大概,十来日了。奴家的胭脂铺叫水红阁,专营各种胭脂水粉的,穆大夫用胭脂水粉吗,都是红红的。”说着她从木盆里拿起来个绘着桃花的盒子,“就像这样。”
我一抬手给她打住,“发生什么了?”
“奴家……一早起来梳洗罢,倚在门口的柜子上,想着今日来光顾的会是谁呢,是王孙贵族,还是富家千金,或是青年才俊……”
庆丰镇不过是个偏僻小镇,走两步都走到西陌去了,哪儿来的王孙贵族青年才俊……春之还真是实打实地“春”。
“后来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少年郎,倒真同奴家的愿景一般,他着一身青衣,不是脆嫩的颜色,而是稳重陈练的青色,奴家当时手边放着盘年糕,还是亲手打的,打得纤纤十指都起了好多水泡。”她轻声叹息,“奴家也是一时没回过神,便把一整盘年糕都给了他。巴望着他过后还念得奴家的好,回头来看一眼。”话锋一转,本春色欲滴的俏脸儿猛地一沉,“岂料那没良心的家伙,就再未回转来看一看奴家。”
原来如此,就是一盘年糕和少女怀春之间的血案。
我顿时酒也不想喝,拿她的梳子随便理了理额发,于水汽氤氲中正声问,“那你寻到那人,欲待如何?”
“奴家……奴家……”又犹疑了起来,春之把嘴唇咬得红光水润,“奴家要跟着他走!”
“胭脂铺不做了?”
“嗯,奴家有些家底儿,瞧着他像是江湖游侠客的模样,一准要走的。奴家要跟他一道,仗剑天涯,携手江湖老。”
我心说现在的少女真是奔放,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已有了要江湖浪荡生死相依的念头,一面从水中起身,拿岸边的巾子擦干身,不太合身的大袍子一披身,回转头对水中艳色无双的春之拉扯起个笑——
“对不住,姑娘这病,我医不了。”
“大夫诊出奴家是什么病了?”她目中一喜。
我摸着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拉长了调子,“诊出来了,姑娘身患单相思,轻放浪,春心荡漾和白日梦四种绝症,无药可救。”
说完我就懒得回头地提灯笼走人。
第四十四章 上路
住到第三日上,绮玉庄喧哗起来,一大早外头就有人嚷嚷,我还没睡醒,就给急促的拍门声从床上惊醒起来。
拉开门就撞见春之惨白兮兮的小脸儿,活似大清早见了鬼。
我懒洋洋打个哈欠,躲过春之扑过来的身子,她不得已站稳脚,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搭在门框上,“穆大夫……救救奴家……”匆促回头一瞥,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追兵,倒是有些杂人声传来。
“好多江湖客闯进来了,奴家……奴家借您这儿躲躲。”
澄澈分明的秋水眸泛起波光,有那么四五分楚楚可怜的意思。我让出个位子,让她自行进屋找地方躲,又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天际微白,太阳还没晒屁股呢,昨晚在温泉池子里泡太久,被热气熏蒸得头晕目眩,最后怎么回屋的都不记得。
只记得睡下去了有只手在额上探了探,是只微凉的手。
“就是这儿!穆大夫就住这儿!”领头的人满面横肉,见着我手指一抖,躲到个短衣紧袖的武夫身后,“她就是,就是这几日才住进来的,要知道壮士找的是她,借我个豹子胆也不敢把人藏起来。”
横眉竖眼的武夫一把推去,魏大户跌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怒骂一声的胆子都没有,爬起来立刻滚着就跑了。
得,我袖着手也算看明白听明白了。什么救命啊,这个春之,是故意把人给我引来的吧。没想到绮玉庄这么个隐蔽的地方也躲不过,我把松垮垮披着的袍子穿整齐,系上带子,武夫走到我身前来。
“穆轻蝉?!”
“是她!我见过她,就是她!”武夫身后一喽啰小碎步靠近,在武夫耳朵边一嘀咕,那武夫的耳朵尖尖的,像是猴子……
“苍天不长眼,我爹死了,你这贱人竟还没死。”
“我不认识你爹。”我确信自己没见过这只猴子,生得五大三粗膘肥体壮,下盘却不稳,气息也虚浮,基本功练得不扎实,马步还没我扎得标准。
我一面在心里盘点这人,一面犹豫要不要把春之叫出来,面前这群男人一看就许久没开荤,没准美色当前我能觑个空档开溜。
“你命手下斩断铁索,坑害众位豪杰,我兴武门虽不是什么名门,你害我爹爹性命,就拿一条命来还!”话音将落,青筋毕现的手便抡起了一柄大斧,凌厉杀气越过头顶。
我略一低身。
斧子陷入门框,武夫急赤白脸地往外拔,却拼了命也难以即刻拔出。
我忍不住一笑。
“贱人你敢笑我!”那人虎目圆突,脸一忽儿白一忽儿红的,几个手下在他身后使劲拉住他的膀子往外拔斧头。
紧接着一阵惊呼,总算是把斧头拔出来,一群人跌在地上“哎哟”连声。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传来清脆的掌声,春之拎着她的裙子,细白柔嫩的手拍来拍去,“穆大夫真是厉害,奴家……奴家又……”
我背脊一阵发麻,闪身躲过这“奴家”,走前两步低头俯瞰兴武门的人,“我不是什么贱人,你爹也不是我害的,不过是他要杀我,又正好运气不好,他死了而我还活着。你要是有脑子就回去再练个几年,回头要找我算账我也是不躲的。现在嘛……”回头有意看一眼门框上的张口的斧印,我忍俊不禁,“恐怕欠点儿。”
这时候隔壁的隔壁房门也拉开了,维叶走了出来,就没我什么事了。
先前找我避难的春之也活似猫见了鱼,眼波妩媚地挪身款步走去。
“打发他们走。”对维叶吩咐了句,我返身进屋,关上门的刹那,却觉得十分不妙。
兴武门这样的小门小派都能寻到我,更何况苍山派……画不在我手上也就罢了,安情还巴巴儿地追着把画送来,现在想要撇个干净都不容易。
猛然间我想起来安情还在张大婶那间破屋里。
在镇上稍一打听,就能知道我这个刚落脚的落魄大夫的居所,脑中浮现起安情凹凸不平浑似鬼魅的脸,他不会武功,比从前还孱弱,偏生性子还倔。九死一生地依照离朱所托,把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宝藏带来我这儿,我却没打开看一眼。
“以后我的生辰,就在你生辰那天过吧,多给我煮一碗长寿面。”密道中最后一幕像是催命符咒不肯从我脑中滚出去,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安情素净清减的面目,这个男人淡得像是水墨画里湖中的一笔小鱼,轻而易举就被水流掩住。
我的手僵在门栓上,随即就觉得,我是完了,又心生不忍。
☆☆☆
回到住所坐落的那条破陋小巷时,已经是暖金遍布的傍晚,暮色浓重地要把粗鄙的小泥屋包裹起来,柴门半开着,像是一个最寻常的傍晚,野猫蹲在篱笆上舔爪子。
我心头松了口气,从维叶身上分担下一个包袱来抱着,“走吧,还有得收拾,这个镇子不能住了。”
维叶停在原处没跟上来。
我奇怪地回头顾看一眼,听到他问我,“带上他吗?”
我烦躁地一闭眼,无奈而艰难地捏着眉心,脑子里好像被筷子搅得稀巴烂,脑仁疼,什么都没说地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就觉得不对,我抽了抽鼻子,扭头看维叶,“有股血腥味,你闻到了吗?”
维叶点点头,抢在我身前走到屋门口,拿剑鞘顶开我的屋子,多日没有人住,尘埃扑面令我忍不住呛咳起来,捂着鼻子转而到了维叶住的屋子。
一样的空无一物。
满屋子尘埃争先恐后窜入鼻腔。我难受地抽抽鼻子,蓦然间生出恐惧,手抓着维叶的袖子,“慢着。”
“屋里不像有人住,安情已经走了?”
明明是斑驳爬满裂缝的木门,上半截糊着的纸上被虫子咬出好些洞来,既不遮风也不避雨。我手指捏得酸了,对着维叶沉默的目光。
他在等我下令。
我吸了口气,门上面的裂缝和小洞深不可测地望着我。
“你小心点。”
我退开些,剑鞘顶开了门,黑暗迎面而来,比空荡荡的屋内更先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腥味,黑漆漆的屋子里光线朦胧看不清,血味却分明。
我心头一紧。
像被人扼住了咽喉,脚上灌了铅似的难以提步,维叶已走了进去,我听见自己问,“里面有人吗?”
走前两步,还没进屋,维叶已满面沉重地走了出来,将我拦住,“别进去了。”他嘴唇瓮动,半晌才嗫嚅道,“有很多血。”
我一把把人掀开,什么样的血和惨状我没见过,却还是被四壁上溅满的血花激得脑仁加倍疼,像粗心的画师打翻了墨汁一样,浓稠而激烈地泼洒在桌椅上,地面上。不知道是谁的血,地面凌乱,桌椅全都翻转变样,床褥也乱七八糟,但屋内一尘不染,显是有人住的。
我顿时慌了。
“去找,分头找,你去西边我去东边,这屋子后面有片竹林,大概不会往城中跑,应该会有血迹什么的……”我嘴巴都在哆嗦,若是安情没死在爆炸中,劫后余生却因为我不肯接受一番好意而丧命。
手脚顿生凉意,维叶抓住了我的胳膊,凝重的声音将我惊醒一些,“属下同主子一道,彼此有个照应。”
我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实际上我觉得脚都软了。两个多月的平静生活,让我远离江湖纷扰,我几乎觉得日复一日的将会有红而圆的日落伴着我度过余年,好像一幅华美的锦绣,冷不丁被毫不留情地剪破开,碎成一条一条。
☆☆☆
一个时辰后,我们在竹林里找到了安情,遍地枯叶当中,起初有零散的血迹,后来似乎是流不出血来,痕迹都找不见。
正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听见个微弱的求救声。
只有个人头露出地面。
他被人活活埋在地下,唯独是留出个脑袋来,只见他对着我抖开嘴唇一笑,唇纹里都是血,是个狰狞得可怖的笑,安情说,“画我藏得好好的,没有人找得到,宫主留给你的东西,谁都别想抢走。”
我从没见过安情这个样子,略带痴狂,脸上的疤痕都随着话声扭曲起来,明明很可怕,我却觉得很难受,很熟悉他,忍不住跪在他跟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安情愣住了,又哭又笑,“你跟不跟我走?”
我喉中哽塞,说不出话来。
“宫主是为你而死的,这么多年,宫主一直筹划要替你爹报仇,杀了三十二门派的掌门人为前宫主报仇,但没能完成。”失落令他垂目,“他是要替你爹报仇,还救了你。可他如今死了,谁又替他报仇。就算你不愿屠戮,但宫主一片好意,你也不肯收下吗!他是为你死的,你就接受他的好意又如何!”
我沉默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