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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眸色变得深沉,浑身溢出寒凉之意,我的手在剑柄上收紧了,总不能一言不合被他一掌劈死。
突变带来的惊异稍稍安抚下来,安情为什么要推我进来,万千山似乎知道我要来,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把万千山对付过去,他愿意给我最好,不愿意也只有……见机行事,硬碰硬我绝对占不到半点便宜。
“那你且去告知奎禄,万某以长冥灯控制了惊雷山庄少庄主。”他嘴角勾起,笑得不大自然,随即抖着嘴唇放声大笑,探头离我近些,“你以为苍山掌门不知道这些?如果不先除去别派掌门,试问,苍山派要怎么吃得下富可敌国的宝藏?”
“为什么是师兄……”好半晌我才挤出这句话。
“惊雷山庄是苍山派劲敌,干随云武功不弱,且上下一心,不是别的门派可敌。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干随云也没那么容易被杀。”万千山以看傻瓜的眼神轻蔑扫过我僵硬的手脚,“惊雷山庄已经被灭,就不需要他了。”
真相劈头盖脸给了我两大耳光,我已经握住了剑,只是手抖颤得厉害。
“你杀不了我。”万千山淡淡看了我一眼,接着道,“长冥灯我可以还给玉昆门,只不过有个条件。”
“宝图我不会给你。”为了富可敌国的宝藏,武林盟主早已丧心病狂,我杀不了他,但也绝不能让他如愿。
“那玩意儿于万某没什么用处,况且……”他嘴角噙起一丝笑意,眼神恍惚望向窗外,“万某知道图不在你手里。”
万能的盟主也有失算的时候,我沉默不语。
“围攻寒虚宫万某没有参与,正是因为相信,藏宝图在荀千雪手上。”
荀千雪的名字让我禁不住一颤,抬头,猛地咬合上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万千山应当并未留意到。虽然他不认为藏宝图在我手里,可冥冥中他说的才是真实。我将去岭北找荀千雪,一旦找到他,这藏宝图我是要给他的。
万千山也就不和我废话,转回屋内,再出来时手中托着一盏灯,我没见过长冥灯,不知道真假。
造型是朵莲花,青色花萼,层层叠叠,托出莲蓬般的内芯,嵌着的灯芯颜色深沉,是凝固的血。慈溪说过,这灯要用,需要操控者的血,那想必是万千山的血了。
不过怎么说万千山也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灯芯总有燃尽的时候,那时候长冥灯还会有用吗?
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万千山将灯放到桌上,烛光摇曳着但顽强的不灭。
“灯芯只有一根,万某也不是第一个用它的人。万某今日将灯交给你,天一亮便会公告于武林,长冥灯已经归还于玉昆门。”
说白了我就是个跑腿的。
但不用我鬼鬼祟祟去偷,也没有动手,是我意料之外的。我对万千山的感受很复杂,他害了师兄,十恶不赦。但却肯把长冥灯给我,虽说是已经利用完了师兄,我却难免生出想要找个人拼命,结果见到那人时却发现他早已断手断脚不能自理一般的泥牛入海之感。
“万某的条件是,若来日再见,你不可与我为敌。”
“好啊。”我随口一答,这话有纰漏,我不与他为敌,我还有手下嘛……我也就没把这随口的许诺放在心上,况且我根本不觉得我们还有来日再见的机会。
就在我小心护着灯将要出门的时候,头顶被一只手掌揉了揉,我扭头一看,那一眼里的万千山,同我任何时候看到的都不一样,似在怀念故人。
我一甩脑袋把他的手甩开,寂静的院中,连只鬼影都没有,陪我一同来的安情也消失不见。猛然间我不想深究为何安情会将我推入屋中,他不见了,便不见了罢。
夏风不很凉,我飞檐走壁地上了屋顶,长冥灯就在我手,烛光被我一只手小心圈住,火焰摇曳着并未熄灭。
我向山下望了望,似乎能从相距甚远根本看不出的光点里分辨哪一盏是来自客栈。
手指触及到滚烫的灯芯时,犹疑带来的是火舌在手指上舔舐出滚烫的疼痛,灯芯被我连根拔起,丢在地上被我踩成一截灰。本来我都要走了,还是捡起来收在我的荷包里。
夜色太不分明,忐忑自此刻方生。
第五十二章 苍山月
客栈房间同我走的时候一样,静悄悄的。我琢磨着不应该啊,进来之前把剑都拿在手上了,担心师兄什么都想起来以后会不是人,结果并没有。
于是我就先不回自己屋子,去师兄那里看看。
屋里很暗。
他睡着,呼吸匀净,本来只想确认人有没有醒,这会儿却忍不住蹑手蹑脚到了床边,沿着床坐下。眼睛适应了黑暗,能望见师兄的脸。
俊逸的,刚硬的一张脸。他从来是板着脸训别的师兄,嘴角下拉一脸严肃,行事认真一丝不苟。若不是失了忆被送到我处,大概这一生他都很难知道,什么是邪教,什么是巫蛊,什么是身不由己。
当初他下山时,我在山顶窥他打马远去的身姿,想着或许死生不复相见。少年人,江湖老,岂料那么快又见到他。
并非所有重逢都是缘分,也可能是劫数。如今,师兄的劫难结束了。
待我回过神,我的手已经掠上他的鼻子,轻轻刮过。他睡得很沉,我又摸了摸他的额头鬓角,那双眼,寂静漆黑如同黑夜,又十分倔强。
恍惚中仿佛总是湿漉漉的,像温顺高大的雄鹿,说不出话,所有情绪都汪在眸中。
在师兄屋中呆了会儿,我也就回自己屋子了,确认了图还在,抱着剑和衣便睡。我又做梦,梦见许多交叉的片段,小时候在惊雷山庄的日子,是我最轻松快活的。师兄们练武,一大早就满嘴呼喝声把人闹醒。
我便趴在窗户上,把窗户罅开一条缝,偷偷看他们。那是我不屑正大光明看,怕师兄们害羞,我照顾他们的颜面。
大冬天的一群小的十二三大的也不过十五六的师兄,趁师父不在,练完功跳下河就去洗澡。那么冷的河水,一个个冻得脸孔通红,因为冷,只好不停搓皮肉,你给我搓,我给你搓,不一会儿有人发现了我。
我本就是不躲的,大大方方站在河岸上看。
“小师妹来了!”有人一嗓门儿吆喝。
其余师兄跟着起哄。
“来找大师兄的吧?大师兄?”
没穿衣服的大师兄,转过身来一见是我,愣了愣。随即毫无防备地从水中抬起半身,虽说我年纪小,但也早知道男女有别。
干戚就那么傻不愣登,赤着膀子露着常年练武出来的精壮胸肌,问我来干嘛的,可是师父回来了。
我不怀好意地把他从头发到水面打量个遍,我最喜欢师兄哪儿呢,我说不上来,就是喜欢。像我喜欢吃糕点,那么多种糕点,味道也差不多,不就分个咸甜,我却能清楚说出我喜欢的是哪几种。
自来便喜欢。
吃第一次就喜欢。
过会儿师兄又问我来干嘛。
我不怀好意地把眼睛一睨,“来偷师兄们衣服来了!”
等他们一个个反应过来,我已经把树杈上的衣服都搜罗起来玩命往坡上跑。听着师兄们在身后的怪叫,我在坡顶上回过身叉着腰,得意洋洋地冲他们扮鬼脸。
再后来我的梦变了,师兄发现我拿活人炼毒,我还是不要命不要脸地承认了,打小我干坏事就不避着师兄,一开始我想知道,到底我有多坏有多糟糕,师兄才会撇下我不搭理我。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其实害怕被撇下。那时候已然来不及,师兄下山去了。
我每月回惊雷山庄,想蹭家书看看,无数次想问回来送信的小童,有没有给我的。
出征几年,他没有写给我只言片字。
师兄失忆了,这于我既是欢愉也是痛苦,我放肆对待他,做我想对他做的所有事,我享受被他依赖,一面逗弄一面心疼。离朱打断了这种甜蜜而痛苦的游戏,生死交迫,不能由着师兄傻下去。
即便在梦里,我依旧能清楚感受到看着师兄一天天好起来,我心里有多害怕。他原谅了我,还说喜欢我,惊雷山庄月下树上,杭州西湖歪脖子树,沉稳的大师兄在我跟前成了个要糖吃的孩子,毫无往昔沉稳古板。
他抱我一下,就要我也抱他一下,他亲我一下,就要我也亲他一下。好像一遍一遍确认,我们心意想通。
最甜蜜不过两情相悦,我想要吻你当时,你也想吻我。
再然后他什么都想起来,就忍不住逃了,我遍寻不得,只能借助离朱帮我找。离朱也可恶得实实在在,将军府里,那个凤凰浴火的女将军,是师兄忘了的。我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但他们生死与共。师兄宁愿陪她死,也不愿意让我救。
我也失忆了。
我不想记得,如果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我一定会在师兄来寒虚宫的时候就赶他走,一念不忍,一念太贪,终成大错。
☆☆☆
从梦境中喘着大气醒来,在床上呆坐了会儿,我抬手一抹,鬓角全都湿了。阳光从窗外照入,在地上打出明亮的方格。
睡个觉跟练了一宿拳似的累得慌,刚漱口抹脸完,就听好大一声动静从隔壁传来。
隔壁一边住的是师兄一边住的是维叶,声音是从师兄房间传来的,我顿觉十分不妙,忙跑过去,敲门也没人理,片刻后维叶赶到,帮我把门撞了开。
屋内桌椅歪斜倒了一地,搁墙角的大瓷花瓶也碎了好几个。窗户是开着的,师兄是从窗户跑了。
从窗户望出去,我隐约看到个疯跑的人影挺像师兄,二话没说就从窗户也跳了出去,引得街面上的人一阵乱叫。
起初师兄跑得很快,我在后面不停叫他也没能让他停下,穿过街市,闪入丛林,树叶搭在脸上噼里啪啦的,他跑得太快,我轻功不太好,怕跟丢了地脚下不停。
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明显。
丛林的尽头是一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肆意流淌的溪水被剑气斩断。轰然之声不绝于耳,我终于是从乱七八糟的树叶子里脱身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的碎石飞溅满地,师兄紧握着剑,对瀑布乱砍一气。
“师兄……”我犹豫地叫了一声,迅速被瀑布落下的水声吞没。
他走进溪水里,还好水不太深,最深处也不过没过腰际,我本来是要把人弄上来的,走到河边被溅了一脸水。
剑劈在水面上,激起的浪花在内力下像被炸开似的扑面而来。水雾氤氲着将师兄包裹完全,他站在瀑布前,仰脸迎着自上而下奔流的瀑布,犹嫌不够地往里走,朝着瀑布。
“师兄!”我叫了一声。
他也不听,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样,继续朝里走。
瀑布高足有三丈上下,这么走过去还不给水劈没了。他垂着剑,手臂不停摆动,走路的姿势十分吃力,起初走得很快,但渐渐就像失了力,他停在瀑布水帘前,浑身湿透地回过脸来看我。
水珠沥沥沾得他满脸都是,模糊的眼远远望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动了腿,朝他走去,不受控制地想走到他身边。
他的目光猛从我身上挪开。
我往前跑了两步,使尽全力喊他,声音还是被巨大的瀑布声堙没。师兄走进瀑布水帘里,我顿生出错觉,可能抓不到这个人了,于是不要命地往前走,水流把身体一次次推开,我站不住身地好几次跌在水里,呛了好几次水以后,才抓住河底的石头,勉力直起身,再往水帘里走。
轰鸣声让世界归于虚无。
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站在水帘前的强大震荡和劈头盖脸的水花让我不能动弹,我循声望过去,恍惚看到是维叶。
好像是冬天里,面前有一大盆水,犹豫着要不要把头扎进去。我简直不能听清维叶在喊什么,水流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我抖着嘴唇,眼睛快睁不开了,浑身重得像铁块一样。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师兄在里面。
好像如果不走过去,就再也见不到了。
就在我觉得脚重如同灌铅无法多迈出一步时,一道水柱从瀑布内飞出,随即黑影掠出,我冻得不行的身躯被勾住腰,没等我回过神,已被带离哗啦啦的瀑布。
太阳晒在身上完全没有带来暖意,湿衣服粘在身上很冷,我冻得直哆嗦地由着维叶给我脱鞋。衣服也脱到最后一件小衫,我抖着嘴唇僵硬地抬头看他把自己的袍子解下来,裹住我。
维叶一句话也没说,把袍子给我系好就起身,手上的剑猛向把我带上岸就远远面朝瀑布站着的师兄刺去。
两个人出招都很快,我牙齿格格作响,喉咙里却像火烧一样,抓紧了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