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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维叶带着我,立在山腰树枝上,远远望着他的马踏下山去。
就在我心里的难受和对这个人的记忆渐渐淡却的时候,他却又出现在了我面前,还忘记了过去,智商低得像个未曾开蒙的小孩。
☆☆☆
当离朱把我背上紧黏的纱布扯开,带起皮肉一阵刺痛,我蓦然坐起身来,血就顺着背脊滑到了腰窝中。
“维叶,还有三日就要回去,你现在就去买拨浪鼓、面糖人儿和昆仑奴面具,若见着别的小孩玩意儿,也一并买来。”
维叶眼中闪了闪,低下头去,“是,主子。”
离朱猛一个大力把我按回去,手重重落在我的伤口上,当然他的掌心是在推着伤药。等我习惯了疼痛又想睡过去的时候,离朱猛地在我耳垂上咬了一口,嘴角还沾着血,“就这么着急回去,背上的伤好不了,我可不会替你治。”
我无所谓地咧了咧嘴,“别闹,我要睡会儿。命还在就够了。”
离朱的手僵住了,迷迷糊糊地听他念了句“有趣”,我就昏蒙蒙地睡去。第七章 戏弄
连日沉浮,待我再醒过来,已经分辨不清到底帐子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室内闪着微光,我撩开床帐,见到屋中有个黑影,顿时一怔。
离朱就支着头,歪在桌上打盹儿,他睡得浅,我一有动静他已是醒了。狭长的眼扫过来,又不经意地眯起。
“这是……什么时候了?”
离朱没有睁眼,“酉时已过,今日你是回不去的。”
他话音里带了得意,我忽觉背部奇痒难忍,抬手要抓,又听离朱说,“这是第五天,我在你的药里加大了安神的药剂,又连番拂你睡穴。明日已是第六日,你明天,可以走了。”
我正觉莫名其妙,那人缓缓睁开了琉璃珠子样的眼珠,走近床前来,一手轻轻抚着我的背。那难忍的痒痛缓解下来些,我的脑子也渐渐清醒。
“你有意拖过三天……”
“你着急三日回去,想必是和什么人有约。”
我无奈地讥诮道,“那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背心猛地一痛,离朱的手指尖还戳在我的肉里,新长的嫩肉大概又破了。
“我就不想看到你如愿,你同人有约,我就要让你毁约。”离朱说着有意缓慢地往外抽手指。
我疼得有点说不出话,等缓过劲来,他的手指退出伤处,我方才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离朱并不为此感到生气,相反他很高兴,笑着道,“你说对了,我就是神经病。”
我一口气上不来,急喘两口,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笑侃他,“要我替你看看吗?好歹我也是负有盛名的鬼医,让我瞧病,可是千金难求。”
离朱冷冷哼了声,把被子摔在我头上,“你还是先把自己这破身子治好,我要是个病人,看见大夫都是个今日生明日死的,一准掉头就走。”
连着睡了好几日,这天晚上有些睡不着,半梦半醒间,我迷蒙地睁眼,看见一袭黑影蹲在我床前。
脑中迟钝没有反应过来。
又眯了过去。
再醒来,那人还蹲在床前,连动作都没变一下。
我方才叹道,“维叶……”
他低着头应声,又伺候着我喝了些水,不放心地将手搭在我额头上,“属下冒犯。”
“让你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吗?”我抿了抿还是干得发疼的嘴唇。
“都打包好放在行李中,一样也没落下。”维叶见我还渴,又喂我喝下两杯水,才帮着我翻过身,趴在床上。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
“怎么了?”我有气无力地抬抬眉。
“属下想瞧一瞧主子背上的伤。”
“那个啊……不碍事。”坐在床边的人还是沉默着,连眼睛都恭顺地垂着,手掐着被子,一动没动。我无奈地叹口气,“你要看,就看吧。我自己倒不觉得怎样疼,就是痒。”
话音未落,他已经掀开被子,紧接着背上一凉,手掌覆盖上去,掌心都是微寒的。
我又有些迷糊地闭着眼。
“主子。”
“啊……?”眼睛睁不开。
“属下失职。”
“怪不得你。”我依旧没睁开眼,平直地道,“离朱毕竟曾是你的主人,你又这么老实……”
那人因为练剑而生着茧子的手在痂口上轻轻抚弄,似乎没那么痒了。
“只是你到了今日还把他奉为主人的话,就不必留在我身边。”
维叶的手僵住,片刻后才又沿着我的伤处轻挠痒痛的周遭,“属下只忠于主子一人,是属下能力不足。”
低低的笑声溢出,我昏昏沉沉地应着,“那便是吧。”
维叶又是一愣,不过我实在困得狠了,也不再管他睡了过去。
翌日阳光穿窗而入,我醒来的时候,背上竟有双手在不紧不松地按着。我猛地翻身坐起,说话都有些结巴,“你怎么在这儿……”
“属下冒犯。”还是那样平直的语调,维叶收回手,手指都有些僵硬了的模样。
我恍然想起前夜他帮我抚弄伤口周遭缓解结痂的奇痒,我没让他停下,竟就真的揉捏了一整夜。我一时有些语塞地望着他,他还是垂着头,一副忠仆的样子。
对于维叶,我时常有些无能为力之感。
他是离朱给我的仆人,我信他凡事都是为我好,但不信他仅忠于我。他究竟忠于谁,这事也不是十分要紧,最要紧是他能帮我做许多事。
清苑还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维叶得力。
但他缄默不语跪在我身前之时,我心里总有些隐隐难受。
离开寒虚宫后,刚上马车,我就把维叶按着,要他就在车上睡一会儿。起先他还不从,险些将我撞倒在地,这才安分下来。
而我就靠在软垫子上,一面从马车上暖着的茶壶里倒出热茶小口嘬着,一面拿手指拨弄包袱里那些小孩的玩意儿。
☆☆☆
“什么叫做不见了?”
冬晨、夏夜两个垂着头跪在厅里,浑身抖得像筛子,夏夜口快,抬起头时眼睛肿得通红,“三天前的夜里,那个……那个痴痴傻傻的公子洗完澡就乖乖睡下去了,谁知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辰,我和冬晨进来,床上已经空了。我摸了摸,榻上一丝热气都没有,被子乱七八糟的还是前夜睡下去的样子。怕是头天夜里就偷跑掉的。”
我手上捏着个茶盅,冷冷笑道,“你说他一个失忆又痴傻的人,能瞒过你们两个跑出去?跑出这间屋子,还有屋外的护院看守,还是说我清苑已经疏漏至此?”
茶盅被猛掷在地上,瞬时摔得粉碎。
“夏夜说的句句属实,奴婢们以性命担保。”冬晨向来沉稳,此时虽跪着,脸也白了,话声却还是温婉低转的,“依奴婢看,小公子虽伤了脑子,但浑身武艺未忘。至于怎么瞒过了护院,恐怕要找回小公子来才知。此前主子没回来,奴婢已自作主张派人去找,虽还没有消息,但小公子未带银两,应当跑不远。当务之急,还是将他找回才是,等公子找回,奴婢们自当领罚。”
我哼了一声,“自然是要领罚,若让我知道清苑中有人怠慢于他。我有一万种办法让此人生不如死!”
夏夜一哆嗦瘫软在地上,冬晨连忙将她扯起,半抱半拽地弄出房去。
两日后,维叶带着的人打探到一点儿消息,说是师兄下山后,因为偷吃的东西和些小玩意儿,被人追着打,躲在一间城隍庙中。无论谁想要带他走,他都闹个不休,还将派出去的手下重伤了好几个。
冬晨说得没错,师兄的脑子坏了,武功却一点儿没坏。
那是个不蔽风雨的破庙,早已没人供奉香火。我裹着厚厚的大氅站在庙门口,就见到泥菩萨右侧的角落里,缩着团裹着稻草的“东西”。
脚踩在稻草上簌簌地响。
走近在他身前蹲下,我才看清,他的手臂圈着一堆“偷”来的东西。有两个馒头,其中一个都发了青点,青点上生着白毛。还有……
一个断了腿儿的面人,模样小小的挽着发是个女子,一身紫薇色的衣裙,同我常穿的一样,一只破旧的拨浪鼓,不知是捡的还是抢的,鼓面破了,还掉了一个小坠,还有些残破的五颜六色的纸片不知他又是从何处搜罗而来。
此时师兄睡着,坚毅的侧脸上有几道紫痕肿得老高,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外衣早就不翼而飞,只有件单薄的亵衣还在身上。鼻子也蹭破了,还有师兄的眼睛,那双大大的眼此刻正紧闭着,脚曲着,似乎是尽量想把自己缩进稻草可以覆盖的范围。
我心里抽疼了一下。
这是师兄啊,是丰神俊朗的师兄。
解下金线绣花的黑色大氅盖在师兄身上,他在梦里缩了缩,紧紧裹住暖意尚存的大氅。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脸烧得厉害,怪不得嘴唇也干得起壳裂出血口。
等维叶去抱他起身时,师兄条件反射地立起拳头,还好维叶早有准备,一闪身躲开。
那双大眼睁开,里头浓浓的懵懂和迷茫,让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比我高出两个头的师兄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腰,像小兽般发出呜咽,脑袋死死抵在我腰上不肯挪开,我被他冲撞得后退了两步,背部伤处抵在墙上又蹭破了,疼痛却让我心里好受了些。
我把手覆在他头发上,嘴里喃喃哄他,“不怕,别怕。”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张大嘴,我还来不及阻止,他就一口猛地咬得自己跳起来,然后眼泪流了一脸,“你说好十天回来的!我都有乖!”
我摸着他的发顶,嘴巴不自觉地动着,“嗯,我知道,你很乖。”
他返身佝着身,把地上的面人和拨浪鼓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吹去灰尘,举到我面前,“你看!下次不必你去帮我买了!我自己也能弄到手。这个是面糖人,嗯……那个摊主说,我要是抽自己五个耳光……没有钱他也给我做!就是……”他说着又有点委屈,手指摸着面人残了的腿,“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它少一只腿……说是以后会长出来的!像你一样漂亮,我天天抱着它……”
他脸上的青紫痕迹竟然是自己抽的吗?我面色冷下来,已有了杀意。
师兄沾满泥灰的脸忽然变得红扑扑的,又把拨浪鼓给我瞧,得意洋洋地反复说,“这样你就不必下山给我买……我自己有……”
他大大的眼睛望着我,黑漆漆的眼珠子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灵动,也像小鹿一样胆怯。
在衣服上仔细擦了擦泥手,他一面将手靠近我的衣裳,一面小心瞟着我的脸色。见我没有推拒,才放心大胆地抓着我的衣角,然后咧出个大大的笑,“都送给你!”
残了腿的面人,和不会响的拨浪鼓似乎在我心上戳了两个漏风的大洞。
我轻轻吸一口气,才能神色温和地同他说话。将师兄的手抓在手里,他高高兴兴地晃着脑问我,“我们要回去了吗?”
“嗯。”我不敢回头看他。
“这次你也回去吗?”
“嗯。”
“你再也不走了吧?”
“……嗯。”
身后人满意地不再问了,被我抓着的手也紧紧抓住我,抓得我掌心都出了汗。
等师兄在马车上缩着睡着了,我才对维叶吩咐,“那个做面人的摊主,打听一下,还有谁戏弄过他。”我顿了顿,不带一丝情绪地撩起窗帘,望向窗外熙攘的街巷,低沉却不容抗拒地道,“杀。”
第八章 傻子
回到清苑后,给师兄换了两名新的婢女,见到生人他难免有些害怕,抓着我的裙子不松手地躲在我身后。
两个婢女知道冬晨、夏夜都被罚去了刑房,行事格外谨慎,见了师兄也恭敬地尊一句“公子”,他躲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瞟两个婢女,问我,“她们是在叫谁啊?这儿有叫做公子的人吗?我怎么没有看到?”
若师兄是个正常人,这话就是玩笑了,可他不是,他是真的不知道。
我把他从我身后拉出来,哄着他,“你看你身上这么脏,待会儿弄得床上也脏,半夜会有老鼠来啃你的脚趾头,还有蟑螂钻进你的衣服里会很痒。”
师兄忽然大喊,“我知道,我知道!”将破了个洞的鞋子举了起来,那个露出来的脚趾头上真的被老鼠啃过,血已经凝固了。我望着他的脚,一时没有说话。
沉默让师兄觉得害怕,拉了拉我的衣服下摆,“你不高兴了?”
“没有。”
“不高兴……你不要走……”
我倏然心软,挥手让两个婢女去浴房准备着,一面把浑身是泥的师兄揽在臂中,他比我高许多,我垂手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