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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千雪忍耐地闭上眼,“你把画给我带来,我已经了无遗憾。”
“你……”
青碧气得不行,又是瞪我们俩握在一块儿的手,一拽裙子跑了出去。
荀千雪松开我的手,本强忍的痛哼这时候也断断续续从口中发出,他烧得烫手,都是伤口作怪。
就算除去锁链,伤口完全复原,他的一身武功也不剩下什么了。
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受了太多折腾,吃了太多苦。还是因为我爹。我没办法不尽心力医治,我有许多说不出口的愧疚,说出口却又折辱了他。
收拾好他的伤灌下去两碗安神的药,让荀千雪安稳睡下去,春之已经派人来催,晚饭是不能在这个小小的湖心阁楼里留了。
青碧送我出门时一脸的不高兴。
她也瘦了不少,下巴尖得能做杀人凶器。临走我都跨出门槛了,她突然拉住我的胳膊,抬起脸来别扭地避着我的眼,“谢谢你。”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你也不行。”
我忍不住失笑,“好啊,你最好把他抓紧点。”
青碧狠瞪我。
“他很不容易,你多和他说些高兴的事,不要迫得太紧。”
青碧不是很明白我要说什么,这时候春之也已经上岸催促,我惊觉个头已经长到能顺利从上而下摸摸青碧脑袋的高度。她被我揉着头更不高兴了。
“我走了,过几日再来。”
青碧轻“嗯”了一声。
船行远了,我还能看到那袭青影,站在楼前望着我。
晚饭是和离朱一块儿吃的,他现在做什么我都不觉得奇怪,这么长时间的漂移不定居无定所,偶得有地方容身,且不用想着什么时候逃跑,说不定我心里还有那么点小惬意。
敌不动我不动,但敌要吃我的笋,我当然要抢回来。
从离朱筷子底下夺过一截青笋,我心满意足地吃着,想着维叶或许还没吃饭,就吩咐人去收拾食盒。
下人当然不听我的使唤。
但离朱的眼风一扫,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家伙就麻利得不行。
我云淡风轻地吃着,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待遇有何不妥,我也不多问,只长耳朵不长嘴巴。
偶尔离朱和我说两句话,我就“嗯”一下,大多数时候这人不和我说什么,他也不是每天都同我一起吃饭,十日里大概能见到一次。
就这么相安无事了三个月,某日正吃饭,离朱兴致很好地浅酌几杯,屏退了左右,酡红着一张脸地直直望我。
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也就由得他看。
“给我笑一个看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醉了,有点没脸没皮地要求。
我扯了下嘴角。
“不是这样的。”他怒拍桌子,酒樽被震得洒出些酒来。
我无奈道,“笑不出来,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你这些日子,不高兴吗?”他闪动的睫毛似乎有点不安。
“我把你关在笼子里,你高兴吗?”我神色淡淡地喝了口酒,酒量也不再是一杯倒,再说,离朱坐在我对面,我不敢醉。
离朱沉默了半天,把酒壶都喝空了,才趴在桌上无奈道,“不会太久。”
我不知道他说的不会太久是什么意思,也没来得及细细琢磨,就被他从桌边拽着起身,出了屋门他就拉着我一路疾奔。
离朱的轻功已到令人瞠目的地步,说是仙人走也毫不夸张。
已经是深秋,狂奔中在耳畔呼啸得让人觉得冷,我缩着脖子不得不拽进离朱的衣袖,怕他一不留神摔了我。
他轻笑了一声,笑得有三分醉意七分癫狂,我拽紧他的衣袖大喊,“你带我去哪儿?”
“给你看个东西。”
像费尽心机想讨人欢喜的小孩一样,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他捂住了我的眼睛,于是我只得更紧地拽着他的臂,还好布料够结实,否则非得被我抓破了不可。
等离朱停脚时候,我只觉得脚底下是个斜面,踩不太稳。他捂着我眼的手心都有汗了,我抓住他的手腕想把手扒下来。
一触之下却愣怔住了。
离朱也松开了手,让我快看。
挂着成百上千盏灯笼的宅院出现在我眼前,我们站在一座塔尖,俯瞰下去,是仿着江南风景造出来的重门叠户的一处住所。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离朱,他兴奋地喋喋不休,告诉我东面是厢房西面是池塘,书房在南面,北面有假山和湖泊。我们所处的是宅中最高之处,若是心情郁结,可来此处赏月饮酒。
说得差不多了他低下头来看我,问我喜欢不喜欢。
我忍不住拧紧了眉,“离朱。”
“院中有上百名奴仆,都是家世清白之人,此处也不算闹事,偏安一隅依山傍水,出了宅子西南方向五里便是繁华集市。要不要去看看?”
我止住他,并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惴惴不安,声音也冷凝起来,“你练了什么邪功,若不把这身内力散去,不出半年,经脉必定尽断而亡。你到底想做什么?”
离朱面上带着酒意的热切退下去,眼角眯起来,叹气道,“要让你对我笑一次,就这么难?”他的声音越发冷,“宅子你要不喜欢,我便推了再建,这些奴仆,一个都不能留。”
他从来不开玩笑,我没法不服软,上百条无辜人命,给他笑一个我也不会少块肉。
离朱眼底里倒映出我的笑靥,他高兴了点,揽住我的肩头,让我能靠着他站稳,“这都是按着你的意思选的,图纸也是你画的,我还真担心这么久过去,你会不喜欢了。”
这个“你”当然不是指我。
我觉得离朱已经有点疯了。
但他又很清楚我不是我爹,回到他住的屋子,就找人要送我回浩淼阁,他亲手给我披斗篷,用左手摸我的发顶,右手戴着手套。
叫下人来送我出去,我嗫嚅半晌,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他那种恋恋不舍的目光实在让人难以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我走出门,回望见他又在喝酒。
☆☆☆
晚上我又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那些彩色的灯在眼前乱跳,像离朱紊乱汹涌的脉象。他已是强弩之末,最多撑不过半年,必定经脉迸裂而亡。
我没忍住把这事给维叶一说。
我晚上常来找他,他索性晚睡,屋里始终留着灯。
“离朱到底想做什么,他不会杀荀千雪和青碧吧?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仔细些,要是离朱要见你,你就别去了,实在要带你去,你就想个法子通知我……”我战战兢兢,一晚上都在想离朱要做什么,他大概是不会杀我,但他这样精神恍惚举止反常,我真怕他会想拉上旁人陪葬。
而这个旁人,谁都有可能。
手被维叶抓住时我稍稍定了定神,又喝光他递过来的热茶,稍觉得好了些。
“也许他只是想死前做点好事。”维叶不坚定地猜测着。
我也希望离朱是想做好事,但他那性子让人实在没办法相信他会收手不干,况且他只有不多的一点日子,还非要春之把我带到他跟前来,难道要给我看的只有宅子?
那阵子的慌乱和不安里,唯独是晚上和维叶说会儿话我能定一定神,如果一天不能看到他安安静静在屋里准备好热茶等着和我说话,我大概会心慌死。
就像现在。
这天从离朱那儿回来,维叶不在。
浩淼阁一般不让人进,看不见人把守,但只要走到院子门口,就会被人拦下来。
维叶的屋子里灯还亮着,烛光乱窜,我想他大概只是出去走走,尽量不去想他怎么走出去的。
到半夜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想出去看看,刚一推开门,就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我回来得本来就晚,这会儿也不过是过了个把时辰,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还是有点恼火。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人动手。
不远处转角的微亮灯火照亮了一个人影,他提灯从竹影里走出来,见我站在这门口,素来平板的脸上也掠过一丝诧异,随即笑了,走近来被我猛然一把抱住。
维叶整个人都愣了。
我又毫不避讳地抓紧他的手往院子里走,进屋后就摘掉他的斗篷,拍去他眉毛头发上的冷霜,重重呵出口气,然后板起脸。
他不会知道,只不过是个把时辰,我心里就忐忑了多少回,再看到他出现我又有多少惊喜。本来预计着要狠狠训斥这人一顿,出去也不知道留个字条什么的给我,现在看他脸色冻得发白却又责备不出来。
“晚上的药吃了吗?晚饭呢?”
他嘴唇动了动,疑惑道,“你没看到我给你留的字?”
“哪里有字……”我猛一拍脑门,跳起来跑回自己屋里,他果然是留下了字条的,在我桌上搁着,说去一下春之那里,晚饭也一并在那吃,让我不要担心。
再回到他对面坐着,我难免就有点不自在,暗恼自己的紧张。
“她怎么还缠着你……”憋闷了半天忍不住抱怨道。
“她也没说什么。”维叶局促道,“就是问了我一些吃住上的事,好像是宫主让她问的。”
明明是平常的问题,他却不自在的红了脸。我当时就有点不舒服,重重把茶杯放在桌上。
“就这些?”我斜挑起眉,摆明了不相信。
“嗯……还问了问伤势,找人给我把了脉。”维叶别扭道。
我禁不住冷笑出声,“当我是死的吗?有我给你医治,还需要别的大夫?她对你是什么居心你未必不知道,潜伏在我们身边这么久,谁知道会不会对你下毒,下次她给的东西你别吃。”想着我不放心,就顺手把了下他的脉。
手被我按在桌上时,男人嗫嚅着想说话,但又没说。
还好是无事,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悦,“没说别的了?”
维叶的脸越来越红,让我一阵烦躁,“说了我不能听的?”
他不说话这不就是默认吗?
再问下去也有点没脸没皮,我也就冷了脸,抓着袖子往外走,声音都是懒得应付,“我去睡了,药在锅里温着,你自己倒来喝。”
☆☆☆
来来回回好几天都是这样,维叶晚上被春之叫去吃饭,我白天去湖心阁楼,回转来和离朱吃晚饭,再回冷冰冰的院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快来了,我心里的不舒坦就像受不了寒风打着旋儿掉下来的枯叶子,越来越难以忽视。
这天我上了船把手抄在狐皮手抄里,就有点沉不住气。
春之倒是心情很好地望着湖面细细漾开的波纹。
“你和维叶就有那么多话要说吗?我每日同离朱吃完饭还有那么长的时辰,你不去缠着他,可就是这院子里别人缠住他了。”心情不好,说话就有点阴阳怪气。
“叶公子是个妙人。”春之掀起眼皮来,眼波一年四季的荡漾得很。
我牙齿有点格格作响,“他身上有伤,你少叨扰他休息。”
“奴家找了不少名医,晚膳也是花了心思的药膳,温补不与他体质相冲。反正这院子里除了宫主那儿,还没地方有奴家那儿的膳食精细。在外头呆久了,乍一下回来还真有点闷。”春之慢条斯理地说。
“他不是用来给你解闷的。”我闷着头,左手按着右手不要让春之见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但右手非常蠢蠢欲动,我有点按不住,两只手都有点抖。
春之看我一眼,笑得越发得意,“穆大夫今日下针可要仔细点,扎坏了恐怕赔不起,宫主可是喜欢男人的。”
得,把我说她的话原封不动送还给了我。
我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吃过晚膳在离朱给我系斗篷的时候,忽然就有点不想回去对着那个冷冰冰的院子,都要出门了又站住了脚。
“怎么?”他看了看我,又是一脸要喝醉的模样。
我走回去,在他对面结结实实地坐下,“有好酒吗?也给我来点。”
离朱很高兴,大概很久没人陪他痛快饮酒,趁着他喝醉,我也就顺势摸了下他的脉,还是将死之人的脉象。
我看着眼前这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脸,心情有点复杂。
无论一个人有过什么样的罪过,他在你眼前一点一点濒临死亡的时候,也是可怜的。
我也醉得头有点疼,正要往外走,跟外头冲进来的个人撞了个正着,热汤泼得我一身都是。
醉眼朦胧里那低着的安顺头颅清晰了起来。
我伸出手,把他的脸扳过来看清楚,眉心跳了跳。
“安情,你怎么在这儿……”
话声戛然而止,离朱右手的手套从我脑中一闪而过,有个人也戴一样的黑色手套,也是在右手。
我脑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