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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翻拣出一个绘着细碎金莲花的小瓷瓶,就这个吧。咬去瓶塞,里头的小东西却死活不肯爬出来,即便是将瓶子倒了个底朝天,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无奈之下我只好扶起左手,含着疼得麻木没什么知觉的手指,指头在口中温热起来,随即被我一口咬破。
嗅到饲主的血气,那两个东西终于肯爬出来。
肉圆圆的碧色小虫,像蚂蚁搬食一样将另一只小得像芝麻样的黑色甲虫叼出来。
碧色小虫曲着软趴趴的身体在空气里探了探,我把伤处靠近它,那家伙受不了诱惑,果然丢下甲虫就钻入伤口,身子扭了好半天,才终于没入血中。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顶冲胃部,受惯了毒虫毒草和人血的蛊虫顺着血脉往人身上钻。
我还没忘记它钻的是我的血管……
青点顺着光溜溜的手臂上钻,不一会儿,铜镜里的人影子锁骨上就凝起一小点碧绿,若不细看,还以为是颗青痣。
失去母虫依靠的小甲虫忽然六脚朝天,像死了一样把细线一样的脚屈起来。
我无奈地望着它,从血脉不通的手指上又挤出滴血,随着血液被吸尽,子虫浑身都散发出血光,倏忽之后转而透明。
手碰到那虫子原本所在之处,捉起那点看不出的实体,丢进茶杯中。
屋子里端床帐内断断续续传出呓语,我吃力地挪到床边,昏睡中的师兄似乎快要醒了,拿水沾了沾他烧得干裂的嘴唇,猝不及防他于迷蒙中念出个阴魂不散的名字——
“云音。”
一生气我的手就忍不住重重将打湿的帕子揉在他唇上,干渴已久的嘴唇经不起我粗鲁的力气,转瞬间就添了几条血口。
刺痛令师兄张开眼。
我一愣,拿起帕子来呆呆看了两眼,嘴巴里下意识就在解释:“我不是故意……师兄别生气……”
刚张开的眼无意识地落在我脸上,没有停留片刻,就又疲累地耷拉下眼皮,唇齿不停发出细微的颤抖,时而张大嘴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发狠地将帕子丢回水中,自作自受地被水花溅了一脸,刚试图平息下胸中莫名其妙的怒意。
却被师兄又一声“云音”击得粉碎。
拉开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被,忍着周身不绝的疼痛爬到他身上,我贪婪地望着他的眉眼,如同折剑的两道锋利浓眉,底下那双眼,睁开时是何等英气勃勃我已经不记得,只记得他因为失忆总是大睁着湿漉漉的黑眼珠,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直挺的高鼻是这面上一座恰到好处的小山,鼻尖利落地回勾。丰润的唇本来失去了血色,此刻挂着血口,唇色被血染得殷红,灼灼的烫人视线。
左右交领的浅金流云纹路之下,是师兄烧得滚烫的身躯。
被我触及到胸前伤痕的师兄忍不住发出闷哼,但我仿佛魔怔了般,望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青紫痕迹。都是为了保护我。
低身轻轻在他伤口上亲了亲,潜伏在肌肤里的高热让我抬不起脸,索性将也低烧着的脸贴在他心口上。
这样沉稳的心跳声,已许久没有听过。
最后一次,还是在惊雷山庄的后山之中,那个山洞里的夜晚。
☆☆☆
野风在洞口盘桓发出恐怖的声音,但无论如何,也没有被维叶抓住的这个挣扎不已的男人叫得惨烈。
被死死按在瓮中的手臂已经漆黑如同枯木,在我眼神示意之下,维叶堵住了男人的嘴。转瞬间剧毒顺着因为挣扎而筋脉毕现的躯体攀爬而上,像是瞬息绽放的艳丽花朵,但仅仅在那干瘦的身躯上绽放了片刻,就涌向中年男人的头。
直到体温已经抽离身体好半晌,那男人还怒突着眼死盯着我。
将我的宝贝石瓮收起来,贴在耳边倾听里头吃饱喝足开始激烈起来的虫噬之声,毒虫相互厮杀,留存下来的强者,才能为我所用。
“把他的衣服穿好,送下山去。石瓮你也带回去。”
“是。”维叶闷着头跪在我身前,并不多问为何我现在还不下山。
等他走远,扇着赤红翅膀的小虫子停在我手指尖上,长久血脉不通的手指像死人一样僵硬。我抬起头,扫一眼野草随风摇摆得像要折断的洞口,有条长长的人影倒映在地上。
我拉扯起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兴高采烈地轻快喊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知你从不将师兄的教诲放在心上?”墨黑的锦衣同夜色融为一体,随着他步步走近,方才显出端正肃冷的面孔。看见我手指上的虫子,他目光一闪,随即出指如电,虫子半透明的飞翅在空中散开。
他嫌恶地吹了吹指尖,“你又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啊。”我无辜又天真地反驳。
地上乌黑的血印尚未洗去,山洞里昏暗的火把噼啪作响,我总是惹师兄生气,可他却没办法杀了我。
“惊雷山庄容不得你这样为祸武林的败类,你自请逐出师门吧,否则……”
否则如何呢?即便是已经扼住了我的咽喉,那人却还是会不忍。师兄的大眼内映出我得意洋洋的神色,恼怒的丢弃手上三尺青锋,我拉住师兄温暖的手,师兄的掌心,总是暖得让我舍不得放开。
刹那间他已软弱无力得甩不开我。
片刻后如同火烧云染红他的双颊,师兄紧紧扼住他自己的咽喉,却控制不住身体趴倒在我身上,两只手臂仍然牢牢撑起片四方天地,却阻挡不住热气在我们之间蹿升。
他痛苦地拧着眉峰,怒问我,“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呃……嗯……”
嘴唇被他咬得渗出血来,我仍旧天真而无辜地睁着眼,摸了摸他滚烫的脸,他眼底浮起厌弃的目光来,却抵不住药性地没办法躲开我的手。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我披着师兄的袍子坐在洞口巨石上,涌动的风鼓动起宽大的锦袍。身后传来犹豫而缓慢的脚步声,我没有回头,静静望着远方,口中好似说着同自己毫不相干得到事情——
“若师兄执意要去师父那儿告密,那你强迫于我的丑事,也会在师门中传开。”
“明明是你……”他的话声忽然中断。
只因我忽然起身,宽衣解袍,目光触及我的脖子,干戚就满面怒火的撇开脸去,嘴唇抽搐般地抖了抖,把牙齿都咬得格格作响。
顷刻间他一声怒号,“滚。从今而后,你的所作所为,与我无干。别再叫我大师兄……”明明已经走出两步,他蓦然又回过头,捡起地上的袍子将我裹住,一直将衣领拉上来紧紧掩住颈中红痕,“不。”
我心底刚升起的一点奢念,蓦然在他的话中粉碎。
“从今而后,你不要同我说话,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半句,我便是身败名裂,也会替被你害死的无辜性命讨回公道。”
那袭青影连袍子都不要回去,就头也不回地下了山,我脸上僵硬的甜甜笑意渐渐松弛下来。面无表情地又坐在那块巨石上,缩起两条腿不安地将脸埋在膝头。
后来是怎样回到庄子里的我已然不记得,只知道回去就发起高烧,醒来时候床边总跪着沉默寡言的维叶。
此后师兄的眼中,连厌弃都不再有。
他视我为无物,哪怕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也只是一团空气。
☆☆☆
此刻烧得不省人事的师兄,就像那个风声激烈的晚上,被药物所迷的师兄一样,身躯烫得如同浇铁。
无意识地抚弄着他滚烫的身体,大抵因为我身上凉,他伸出双臂来揽住我。左臂的碎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稍有动作就痛得不行。
没等我挣出来,就听见师兄喃喃的低语,“别走……”
紧紧箍着我的人大概身上也痛,身体抖得厉害却不放手,不住地拿下巴摩挲我的发顶,低低念叨,“你不要走……”
眼眶一阵热意,我偷偷埋下头,在师兄的手臂上蹭去那点儿脆弱的湿气。
师兄不知道,当年山洞中我们根本没能发生什么,我要的只是一点足以威胁他的证据,此后就拿药迷倒他解去那让他身热难受的毒。
却没料到最终我宁愿他恨得再也不同我说话,避我如蛇蝎,也不想告诉他真相。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分别,我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却戴着天真面具的邪门歪道。我不可能为了他不再炼制毒虫,也没有资格吐露他下山那时我心里的难受。
总归我只是个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下一个生辰的可怜人,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索性就让他恨我,也能恨得长久一些。
门被推开之时,我还缩在师兄怀中,凑过来的维叶见我脸上难受,小心地拿开师兄的手臂,他拽得很紧,但只消拂上几个穴道,手上没劲自然也就放开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门边还站着个满面尴尬的拎药箱的大夫。
忍不住就沉下脸,“你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
“主子的手需要人医治。”
“我自有分寸,下回不要自作主张。”
“是。”
见他恭敬地垂低头,我也不好随便发火,离朱的人还没追来实在是侥幸,不过才过去两天,万事还需小心。
这道理我不说,维叶也能想明白。
那上了年纪的大夫替我正骨包扎好之后,我又叫住他替师兄简单处理完外伤,收下满意的价金,他倒也不多话,就退了出去。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
我眼神闪动,对还半跪在地上的男人道,“这两天你也没有休息,跑了这一趟累了吧,喝口水润润,我还有话问你。”
茶水虽是凉的,维叶却显得很高兴,也确实渴得厉害,一口喝干了不说,还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耐着性子又给他倒水,任他喝个够,才缓慢地问,“你真的打定主意跟着我,再也不回去寒虚宫?”
他面色一白,累得有些虚脱的身体也虚晃了一下。
我不为所动,替自己倒杯茶缓缓嘬着,“毕竟你背叛过我,如今我带着师兄,需要个人保护。但我不能轻易相信你……”
“要如何……”他艰难地问我,“主子才肯信我?”
我扬了扬眉,浅浅一笑,“清苑的下人都吃过的药,你可还收着?”
“主子赏的,属下不敢扔。”
“那时候你用不上,现在用了吧。”
维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柳叶样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从怀中小心摸出个纸包,银色的锡纸中包着的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而是早该被他丢去的毒药。
“你放心,‘蚀心’的解药我虽没带着,但方子都在脑子里。初次发作要等到一月之后,那时候怎么也该赶到南楚皇宫了。宫中多的是珍贵药材,做几枚解药还难不倒我。”
“主子。”维叶忽喊了我一声,我心头一跳,莫不是又不肯了,虽说在他身上下了蛊,但还是发作起来如同万蚁蚀心的毒药比较令我放心。
“怎么?不肯?”我铁硬着脸。
“属下吃了这个,可否请主子赏一件东西。”
“额……你我现在不在清苑,贵重物品我也没带,你想要什么?”见他肯吃,我语气也缓和了些。
“就把那柄断掉的金簪赐给属下吧。”
见我微点了下头,维叶再无半丝犹豫吞下毒药,望着他滚动的喉头,我蓦地有些心虚。是不是不应当在他身上下蛊……
那是个同命蛊,若我身死,他便不能活。本想着即便他不肯吃蚀心,也还可以以命相迫,可他仍然恭顺,倒显得我小人之心。
好吧……
小人就小人,我从来也就不是君子。
大不了到了南楚皇宫,就给他解去。想着我又露出那种甜丝丝的笑,支使维叶去按方子煎药,雀跃地回到师兄床前。
第十一章 东玄
那寻常大夫虽不能替师兄调理内伤,但皮肉之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恢复,那日与离朱相斗,看着凶险,实际离朱大概并未尽全力。
经过半月调理师兄也不再喊痛。
就是时常木着脸呆呆望着帐子,醒过神就抓着我的衣服问,“什么时候出去玩……”
我总是笑着哄他吃苦药,又塞一枚酸甜的果脯在他嘴里,再把装果脯的小锦囊给他玩着,他嘴巴里含着东西,又捏着锦囊玩,常常就会忘了方才想的事情。
只是黑漆漆的眼珠有一转没一转地望窗台口扫。
拿绢帕细细拭去他嘴边的药渍,我问师兄,“你记得我是谁吗?”
师兄白我一眼,不太连贯地咕哝不清,“我又不是傻子……轻蝉总把我当傻子看……”
我笑了笑,“傻子都说自己不是傻子。”
“那我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