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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到处都是酒店的员工,正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客厅和庭院。酒店里的大厨也请来了几位,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架势还弄得挺大的。”张其瑞四处望了望,“这是要招待谁?我怎么都不知道。”
“和生意没关。”张母说,“今年姐妹会轮到我主持了,于是就打算在家里招待那些太太们。”
张其瑞看着母亲。五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像四十出头,从娘家直接到夫家,养尊处优,从来没有经历什么风霜,所以还保留着一份天真,十分可爱。
他搂了搂母亲,“那你玩得愉快。我先去洗个澡。”
张母在后面喊道:“今天的宴会你可得来!我那些姐妹们都会带自家孩子来的。”
张其瑞觉得好笑,“又不是几岁的孩子了。”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呢?今天有好几个不错的姑娘也要来。”张母急道。
张其瑞啼笑皆非,“不是都说了不要管我这事了吗?”
张母板起了脸,“你是我生的,这点都不能管了?你今天哪里都不能去,绝对不能给我丢面子。”
张其瑞后悔得很,早知道就不提前一天回来了。
张母又兴奋地说:“对了,有个人你肯定乐意见的。就是你方阿姨。”
张其瑞扬起了眉毛,表示对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
“不记得了?就是孙东平的妈妈呀!”张母责备地瞪了儿子一下,“你们当初玩得这么要好的……”
张其瑞上楼梯的脚步顿了顿,“……是她呀!你光说方阿姨,我一时没联想起来……你们还有联络?”
“好多年没联络了。今年也是她主动联系上我的,说是要回国住一段时间。我记得你小时候挺喜欢她的啊,总说她做的鱼比我做的好吃。”张母说起来,还有些不服气,像个小女孩一样,吃起了醋来。
张其瑞忍不住又笑了,“妈,我瞎说的,不过是想让你多给我做鱼罢了。”
“真的?”
“当然!”
张母单纯,也很好哄,转眼又开心了起来,“乖儿子,好好去洗澡,休息一下。今天熟人多,你可要为我长脸哦。”
张其瑞无奈,摇着头上楼回房。楼梯口正有个女员工在换鲜花,看到他走来,连忙站起来。张总的严厉是全公司出了名的,她肃然起敬。可是张其瑞只冲她点了点头,就走了开去。女孩的脸一下就红了。
张其瑞关上房门,眼神已是一片清冷。
孙东平的母亲在孙东平十岁的时候就和他父亲离婚了,嫁了一个英国人,移民去了英国。后来孙东平出了那事,她又把儿子也接去了英国。母子俩就此认了帝国主义做父,一去多年不返。
如今她回来了,那孙东平呢?那家伙还躲在英国吗?
他走进浴室,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盖过了外面的喧闹声。脱下的衣服丢进洗漱台下的藤篮里,浴室的大镜子里,年轻的男子身材修长,皮肤光洁紧实,肌肉匀称有力。要是张母看到,肯定又要发出我的儿子真帅这样感叹。
的确,他已不再是八、九年前那个瘦高纤细的校园王子了。那些青春的,单纯而天真的岁月,早就一去不返了。
北方的秋夜降临得比较早,五点过天就暗了下来。张家的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衣香鬓影。客人自然以女性为主,那些一看就是家境优越、养尊处优的中年妇人们都打扮得高雅得体,端着香槟酒,浅笑低语,十分有风度。
侍者有条不紊地穿梭于宾客之间,一道道精美可口的菜肴端上桌,惹得客人们赞声不绝。
“惠心啊,家里开酒店就是占便宜,想找什么样的好厨子都方便。”
“玉华,你夸奖了。这个日本厨师可不好找呢,是我儿子亲自去日本请来的。”张母说起儿子,口气自然而然地增添了几分骄傲,“那孩子还挺讲究的,酒店里好几个名厨都是他出国请回来的呢。”
周太太忙赞道:“贵公子真是能干啊。我看你和老张这下可放心了,家业有人继承咯。”
“能放心就好咯!”张母视线转到周太太身后跟着的年轻女孩子,“这是你家千金吧?长得可真漂亮?今年多大了?读书还是做事呢?”
周太太立刻把女儿往前推了一把。女孩子穿着红色小礼服,身材圆润却不显胖,比起时下流行的骨感美人,要显得贵气许多。
女孩有点不情愿,瞪了母亲一眼,这才回答张母的话:“阿姨好,我叫周明珠,今年二十四岁,心理学在读研究生。”
张母听得甚是满意,“居然还是高材生!玉华呀,你家姑娘好有出息啊!”
“哪里哪里!怎么也比过你家儿子。”
两家母亲又互相赞美恭维了起来。周明珠有点无聊地站在旁边,闷头吃水果沙拉。她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转过身又去盛了一份寿司。抬头间,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子从鲜花和人群间走了过来。男子容貌清俊得就像清晨的露水一样。
她心跳登时漏了半拍,然后立刻摇头。一个理性分析的人脑子里居然会冒出这样的词,真是够她觉得惊悚的了。
“妈,你找我?”
张母拉着儿子的手,介绍道:“这是你周阿姨,这是周小姐。”
周太太立刻发出恰到好处的赞叹声:“天啊,其瑞都长这么大了!多英俊的小伙子啊!我家明珠你还记得吗?你们小时候见过一面的。”
张其瑞当然不记得了,却熟练应对道:“当然有印象。明珠是吗?你长高了。”
周明珠听了就想笑,人长大了不长高,那就是侏儒了。
周太太自然知道自己女儿又在想什么,暗暗捏了女儿胳膊一下。周明珠挤了挤眼睛,心里满是厌烦。
张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其瑞,我正要找你了。有个人,你肯定想见一见!”
“谁?”
张母脸上挂起神秘的笑,一边拉着儿子的手,一边回头张望,“应该没走远,就在那边的……啊,看到了!东平!东平!”
张其瑞微微睁大了眼,顺着母亲的视线望了过去。
高高的花架后,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正转过身来。熟悉又陌生的容貌,惊讶大过喜悦的神情,甚至,那人在看到了张其瑞后,更添了一份不安。
又是一个帅哥呢。李明珠悄悄往嘴里塞了一个寿司卷。
“你方阿姨果真把东平他们也带来了。”张母兴高采烈地朝那边招了招手,“白天还说着了,晚上就真的来了。这也真是心有灵犀啊!”
张其瑞脸上的笑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讥讽。
他还真的回来了。勇敢地,做个男人了?
那个叫孙东平的男人表情不甚自然地转头和花架后什么人说了几句话,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挽住了孙东平的胳膊。孙东平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那是他未婚妻。”张母羡慕地解释给儿子听,“瞧瞧人家……”
她的话在看到儿子脸上突然笼罩住的冰霜而停了下来。张其瑞的眼神锐利如刀锋一般,嘴角还带着笑,牙关紧咬,整个人就如同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有意思啊。周明珠又吃了一块寿司。
张母惊愕不解。这时候孙东平已经带着未婚妻走到了跟前。那是一个很出众的女孩子,一股浓浓书卷气,娴雅柔美,温婉可人,是那种会讨所有婆婆欢心的女生。
孙东平和她,金童玉女一般站在跟前,面对着张其瑞。女子鼓起勇气,冲张其瑞笑了笑,眼神有点闪躲,手则挽紧了未婚夫的胳膊。
“其瑞,”孙东平先开了口。他笑了笑,很坦诚地,“好久不见了。”
张其瑞深吸了一口气,周身冰冷的气息也随之被压抑了下去。
他也勾了勾嘴角,“回来啦?我倒不知道你们居然订婚了,东平,”然后视线转向那个女子,“静云。”
刘静云实在是忍不住,终于低下了头,躲开了他的目光。这章很多哦……周末还会写更多的,大家多多留言支持我吧……小音谢谢大家了!
第二章流年1
张家的书房,向来是全家最安静的地方。大门一关,窗帘拉上,人声喧哗都被隔绝在外面,屋子里静悄悄地,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其瑞倒了两杯威士忌,自己一杯,孙东平一杯。刘静云手里的则是香槟。
冰块在杯子里碰撞出清脆的响声,相比之下,屋里的三个人,沉默得有些太久了。
刘静云始终有些不安,孙东平冲她温柔一笑,握了握她的手。这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总是细心而温柔,这点并没有变。
“我们两个聊聊,你出去外面走走吧。”
很明显地爱护,刘静云没有拒绝。她从张其瑞抱歉地笑了一下,拉开门走了出去。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声音逐渐远去,只留一室芳香。
张其瑞坐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交叉着,杯子里的酒已经去了大半。大概是酒精的原因,他已经回复了昔日清冷寡言的表情。
“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其瑞先开了口。
“上个礼拜。”孙东平语气平和地回答,“本来,是想另外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场合再见你的。”
这话,张其瑞相信。大家那么多年兄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来一个这么刺激的重逢仪式。
孙东平的面容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和生涩,换成了男人式的英俊硬朗。当年只穿夹克和T恤的男孩,如今穿着手工西装,连脑后的发梢都精心修剪过。
张其瑞问:“什么时候的事?”
孙东平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他顿了顿,低声说:“确定关系的话,两年多了。”
张其瑞眉毛极轻微地挑了一下,端起杯子来又喝了一口,“我们也好几年没怎么联系了,连你要结婚这件大事都不知道。”
孙东平皱了一下眉头,他也不是听不出来话里的讽刺。
“这件事,我要说声抱歉的。”
张其瑞摇了摇头,“我和刘静云,高二的时候就分了。这都多少年的事了。”
孙东平也灌了一口酒,“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真没想到……我觉得一切都是命。”
“可不是吗?”张其瑞望了望天花板上吊着的仿古水晶吊灯,“当初听人说你们俩在英国好上了,我还以为是谣言。不过现在想来,也不奇怪,你原本也喜欢过她的。”
孙东平自嘲:“高中那阵子,整个人浑得很,看到漂亮的女生就会去追,算个什么喜欢呢?后来在英国居然又碰上,都挺惊讶的。后来……后来也发生了很多事。总之,我对不起你,毕竟她曾经是你的……”
“都过去了。”张其瑞说,“我和她九年没联系了。要生个孩子,这都可以打酱油了吧?”
孙东平笑了起来,“几年不见,你性格倒开朗了些。”
张其瑞挑了一下嘴角,调转了话题,“这次回来,还回去吗?”
“那边的工作已经辞了,专门回来帮老头子做事的。听说你也是?”
“管酒店。”张其瑞点了点头,“她呢?和你一起?”
“静云她读的是英国文学。已经找到一家外文出版社,过去就直接做主编了。”
张其瑞笑道:“知书达理有漂亮,这样的媳妇,你妈挺喜欢的吧?”
孙东平不可抑制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来,“是,双方家长都已经见过了。”
张其瑞又喝了一口酒,问:“什么时候办酒席?”
孙东平举到嘴边的酒杯顿了一下,“还没定。刚回国,太忙了。”
“是吗?”张其瑞瞟了他一眼,“别耽搁了。她都跟了你三年了,你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孙东平的眼神闪了一下,似乎是听懂了这句话里包含着的讽刺。
两个男人对坐着,中间隔着一个梨花木茶几,却像隔着整片海洋一样遥远。曾经一同上学,一同玩耍,一同打架的交情,已经被时间冲得越来越淡,彼此的影子都在心里模糊了。直到今天,再由一个女人把他们联系了起来。
孙东平问:“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出国,读书,毕业,和你走的是同一条路子。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比你早回来一年。对了,去年华跃十五周年校庆,回去了一趟,老师们都问到了你,挺想念你的。”
孙东平抬头看向张其瑞,“十五周年?这么快?”
张其瑞弯了一下嘴角,“我们俩高中毕业都八年了,你日子过糊涂了?”
孙东平垂下眼帘,浓眉轻微皱了一下,“是的,八年了。”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八年了。”一个字比一个字重,这几个字就像要凿刻在心上一样。
张其瑞悠闲地靠进沙发里,又抿了一口酒,“静云她爸,刘老师,现在都是校长了。哦对了,你见过家长了的,应该知道的。”
孙东平眼里一黯,过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