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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对手与刀子奋斗的时候,一直在桑玛身边的军士赶来一刀弊了他。
被冷武器杀死的尸体,似乎比炸成碎片的好看些。
桑玛先下了马拔出心爱的刺刀,用尸体身上的布匹仔细擦干净血迹之后才收进腰间皮带。却在直起腰的时候呻吟出声。
头颅丝丝地抽着,好痛!
“多谢小兄弟!”被救下的火器营军士谢着。
就长得那么像男的?桑玛气得没理他,直皱眉低头揉着脑袋。过了会,她突然想起:
“你的枪法就那么糟?这怎么打仗啊!”这不是打一回死一回吗?
军士愣愣的……只听说过箭法,没听说过枪法啊!
桑玛没理会他,一伸手就拿走他的土得不能再土、却长得不可思议的土武器。喝!这火药也糟得要命!
怪不得教授历史的老先生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闭关锁国,夜郎自大!然后是一堆恨不能冲回若干年前、一枪干掉慈僖的苦痛模样。
这时候是不是还没有慈僖那个坏女人?康熙……应该不是慈僖那个不中用的丈夫吧?
都是老师们满口都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文章都是民主和抗战,害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枪要打准可真不容易!”桑玛比画着,试图瞄准,可瞄了半天也不可能与有准星的比,也不清楚百米左右的距离能不能打到。
不管,打了再说!
砰——
一名正在与李参将缠斗的叛军头子不可置信于自己胸前的血洞洞,高举的大刀也无力地垂下。
李麟也吓了一跳。但军人的本能让他抓紧时机,一刀劈下对手的人头。
周围的叛军见到最是强悍的主帅,在可怕的响声后胸口就突然出现致命伤,骇得纷纷四散奔逃,一点不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倒跟山贼差不多。
“匪首昌侧集烈已亡,其部署无心恋栈。余下只需打扫战场即可!”
李麟在这一仗上稍嫌太过谨慎了些。可他清楚:昌侧集烈的这支叛军主要目的是抢劫财物和奴口,而他部下还不到两千人,要追击近乎同等数目的匪兵,一来是生怕抢了上司提督大人和友军的功劳,二来亡命之寇可能会让他损兵折将过多。
趁着清理、扫荡的当口,李麟靠近了桑玛:“刚才的一枪是你发的?”
“是呀!”
桑玛点头,虽说自己和老爹军中的神枪手不能比,更及不上远征军里出类拔萃的军人们,但在这地方应该算是好的了。
李麟眼中精光闪动,“你叫什么?”
“桑玛。”
“桑玛?姓桑?”怪名字。或者说根本不是汉名。
“……不知道,真要找个姓,就姓龙吧!我家老爹姓龙。”
“龙?你的老爹?”
“是养父。”
李麟点了点头。龙姓?约莫是西藏与云南交界处的某个土官家族的养子。“可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回去?回去打鬼子?就他手下的那帮笨蛋?她拼命摇头:“家里再没有亲人了。”
“那就当我的随从亲卫?”
“管吃管住就行!”
李麟双眼微眯、爽利地答应:“行!”
桑玛兴高采烈地把玩着李麟“借”给她的鸟枪。虽然同时一起“借”给她的衣服——男人的衣服——质地粗糙、难看又不好穿戴,她还是满意于不必衣衫褴褛地见人。
“桑玛!过来!”
“好!”
她兴冲冲跑了去,却见一个高壮的士兵,手持明晃晃的小刀,指了指营帐间多出来的一把椅子。
“坐。给你理发。”
桑玛直瞪眼,“你会剪头发?”
“坐下!”另两个颇为熟识的士兵一左一右将她按坐在椅上,末了还把她的双手缚在把手上,还一人一边的紧紧按住她的肩膀。
这架势也太看得起她的“武艺”了吧?!
“喂!你们干什么!”
不是好事!难道要砍了她脑袋?
那么,死了以后会不会又回自己的时代、见到老爹?
在愣神的工夫,剃头“师傅”手艺好象非常好,快刀“嗖嗖”地斩着乱发。
桑玛只觉得脑袋发凉,“嘿!老兄,别太短啊!短了难看的!”
对方咧开一个近乎恶意的笑容,“等会再让你看。对了,你会不会扎辫子啊?别散着一头长毛的,丑!”
“会呀!我会绑不少头发的样式呢……”
咦?还有人帮忙弄发型?
但很快的,桑玛再也乐不出来——没有哪个女性会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是什么颜色、有多长。
然后入眼的是几名士兵光光的脑袋……
“不许剃光我的头发!!”她发出平生少有的刺耳尖叫。
“好了!小兄弟!若没有这个月亮,你的脑袋就没了!”
“哇啊——”
桑玛摸到了光溜溜的脑门子,然后整个营地都听得到她的尖叫声!
“出了什么事?”
李参将陪着一名看上去职位更高的家伙肃着脸走了过来。
“我的头发!”桑玛愤怒地跳上去想掐死他。
当然是被牢牢摁住。
“胡闹,大清人人都剃发,你不想活了!”
“你老婆女儿也弄这么块光头吗?!”桑玛大吼,尖锐的声音让另一名高官皱眉。
李麟怒道:“女人当然不用!”
不然那男人们不就只能抱尼姑了?
“我也是女的!为什么就剃我的头发!”
所有的士兵和军官——当然都是男子——脖子齐齐僵住。
白日见鬼了不成?这野孩子是女的?
李麟也惊愕地任她挣脱了扑上来大打出手。
这拳头可真硬朗!是条好汉!
……不对,是女的!
……那该怎么形容?悍妇?泼辣货?
“还我的漂亮头发!!”
此一役,损失惨重。上自李麟下自剃头兵,满脸满身挂彩,好不壮观!
“咳!李大人,”来营中视察的四川提督唐希顺,也是李麟本场平叛战争权力最高的将官,瞅着李麟脸上的抓痕,想笑又不便明目张胆地大笑,“你说,那位桑玛姑娘一枪就打死了昌侧集烈?”
要真如此,确实是个人才!战事过后,哪怕大阅时让皇上开开眼、高兴高兴也好!
“末将不敢居功。确实是她一枪打中昌侧集烈的胸膛。”亲眼所见的士兵太多了,难保没有提督的人,他要是抢了功劳到自己名下,可能会被本就对他有几分忌惮的提督狠狠弹劾。
“……她是何来历?”
“她自称随养父姓龙,据末将推测,应该是被叛军屠尽的当地土司一族,因能讲一口颇流畅的汉语、藏语和彝语,又懂军事,应该是个好出身。”
唐希顺想起小家伙光亮的脑门和泪汪汪的大眼,一股笑意涌上喉间,只得用咳嗽掩饰了,“那,不然将错就错,既然她已无亲人、又……就先让她男装随军,再算一份军饷,如何?”
“提督大人所言甚是!桑玛无依无靠,衣食没着落,应该会同意。”何况她还被自己下令剃了男人的头……呃,就不知道她会不会恨死了他!
“小子!你就别当女人了!就你那脾气和身材,是嫁不出去的。”
打架比谁都狠,胸前没半点线条可言,哪个男人乐意娶她啊?!
桑玛不予理睬,继续埋头研究火药的配方为什么放不了多久就会受潮——她已经有整整半个多月没有同营里的男人说过话,也就是说直到现在没开过口!
“哪!你这个月的军饷!还有提督大人的赏赐、参将大人的……赔礼。”亲兵忠实地转述。
桑玛挑了挑眉头,看了会,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塞到自己缝制的、难看至极的腰包里。继续低头拆、装、调。
“你的军服和大氅。”
拿过来。
“还有一壶奶茶。”
抢过来!
“哈哈哈……”
军人们笑开了锅。这小家伙太有意思了!生作女娃娃实在可惜!说实话,她实在不像个姑娘家。
桑玛也摇头。说气,早就气过了。根据她的研究,这时代的女人必须有一双恶心到极点的残废小脚,才能嫁出去——当然是汉族士兵说的。听说只有满族——似乎叫旗人——和其他族的男人才喜欢大脚女人……
所以她还是男装比较好,不然要是给关在大院里不许出门,还得和一群女人抢一个丈夫,她会发疯的!
“哼!帮我剃头绑辫子啦!”
笑声嘎然而止。啥?
“我要当兵,可没女兵,那我就勉强当个男兵好了!”
营中呆楞。这行吗?算不算欺君之罪?恩,要好好参详、参详!
整支队伍打胜仗的快乐气氛,在参将李麟收大朱批转呈的奏折后陷入恐慌。
“我们死了那么多人,赢了,还功过相抵?!”
老兵忿忿不已地用拳头敲打地面。
“提督没捞到功劳,也不想让我们李大人有功劳,非找出岔子参一本不可!”
“那个提督还夸过我……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桑玛不是不懂的。跟着老爹上上下下、起起落落、沉沉浮浮,能把英雄豪杰磨成了小妇人。她年幼的时候只晓得经常搬家,稍微大一点才明白:原来那房子、车子甚至女子,可都是有来头的!从中央到地方,从上峰到下属,谁晓得哪里突然来了一记冷枪!
几名亲兵笑起来,“小兄弟,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可不适合当官。”
“屁话!没有女人当官的。除了那个什么孟丽君。”
“咦?孟丽君是谁?”
“……”这年月,枯燥乏味、男男女女皆无情调的日子,怎么过?想想老爹,他知不知道自己还活着?会对着江水流泪吗?还是会响应佟军长的悲壮名言,以死报国?但自己年纪轻轻,多少也能获得烈士之美誉,算是值得了!
“你们说,唐提督可会害了李大人?”
“应该不会吧!”
“可听说……总督噶礼他也说大人的坏话……”
“这可了不得!”旁边的人一蹦多高。
桑玛好不容易记住了这年头提督比参将大,可总督比提督大多少?值得他们怕成这样?!
“噶礼很厉害?”她问。
大家静默了一会,“小兄……呃,桑玛,你可记住了,这人功勋连皇上都要卖几分面子,所以他有本事搜刮遍南方九省一点事也没有。”
桑玛愣了会,“不是说皇帝是个好皇帝吗?那为什么还有这种人?”
“他是皇亲国戚,还在打败噶尔丹的时立的大功……哼!满旗人犯了罪跟咱们犯罪可是大不一样啊!”
后面这句是低语,但桑玛听到了。
原来,打倒皇帝是对的!而且是太对了!
2 山之上
“……战死者光荣,偷生者耻辱!
……荣辱系于一人者轻,而系于国家民族者重!
……国家多难,军人应当马革裹尸,以死报国!”
天刚蒙蒙亮,桑玛就习惯性的起身。在她看来算是早的,但在这年代似乎挺晚,因为每次都能见到李参将波澜不惊的脸。
两个人也不说话,各干各的:一个练军中教授的拳术和火枪瞄准,一个练骑马射箭摔跤大刀。
桑玛重复两次练习全套的拳脚,又在众人的瞠目下呼哧呼哧地沿着大营跑了好几圈,还三两下就爬上营门大柱上放枪打鸟——打下一只才算——觉得与老爹的要求相当了,才停下休息。开始继续手工做枪膛线——没有机器来做这玩意,可难苦了她了!!
李麟并未追问这个男孩模样的小姑娘的身世,但见她拳脚虎虎生风、嘴里念的全是国仇家恨,心里不是没有狐疑。
这姑娘肯定不是拥戴前明的南方汉人,因为她对满汉的差别无半分感觉,既不讨厌也称不上喜欢。可她又为何满腹悲愤,讲出口的话全是捐躯、裹尸、战死之类的激烈字眼?还有,他更大的疑问便是:她的火枪技巧是哪里来的?!
汉军火器营的训练不足、装备老旧远比不上满旗营的是事实,但她一到就把几名老伙计踢到一边,随便弄弄就将二十几名鸟枪手拿的家伙们改进了一番,不仅是火药面,连铅弹的射程都远了不少、也准了很多。尤其是她那手不必东瞄西准就能打中百步以外目标的工夫,让全营上下都把她当最后的救命稻草——这本事可派得上大用场啊!
没几天,李麟找上她:
“桑玛,我得回京师述职,你和我一起去吗?”带上她,兴许会有其他的好处。
桑玛头一歪,“不是问罪?”
李麟嘴角轻扯:“锡勒达、满丕大人都保我无罪。怕什么!”
“但不再归于唐提督麾下?”
闻言,李麟大笑,“是呀!不然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呢?”
他毕竟是救了条生命,难道忍心放这孩子孤身一人在军营中?何况……这姑娘聪明着呢!
尽管李麟口头说没事,心中稍嫌没底。原因是上峰让他于京外接驾亭迎驾。
皇上虽北幸,却每日勤于政务。他不清楚弹劾自己的奏折上的朱批为何,邸报上也只字未提,只写了平叛大捷,及他和唐提督的名字。
应该没事。
跟着几位大将军出入生死战场十数年,李麟虽不屑,也对官场做派颇了解。许是圣寿渐长的缘故,皇上近年来越发仁慈,官员们犯下普通的过错少有重惩,而武将更是不曾碰上小过掩大功的事情。
“参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