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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使目光迅速的扫过三人,见他们噤如寒蝉,心中满意,不再理会他们,直直的盯着张清麓。
程钧三人并没有直面那上使的压力,但也能看出张清麓在那上使的压迫下,压力相当大。就见他额角上汗珠涔涔流下,虽然神色保持着表面上的稳定,但身上那件玄金法袍的袍角和袖口在微微抖动。
那上使盯着张清麓,以极淡的口气道:“本座千里迢迢赶来紫霄宫,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你的位置。不过向你提一个要求,你竟然这般推三阻四。哼哼,这算是要求么?别说我要他们的本命魂灯,就是你本人的本命魂灯,难道不应该点一盏在我上清宫么?倘若你不给他们的,那也罢了,那你自己……”
程钧听到此处,突然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启禀上使——”
那上使突然转回头来,目光一凝,程钧登时只觉得压力陡增,一句话说不出来,唐世初已经走上一步,叫道:“我等愿意点这本命魂灯。”
那上使目光一瞥嬴玥,嬴玥淡淡道:“既然上使如此需要我等的本命魂灯,上清宫的命令就是我等的意志,有何难哉?”
那上使目光微微一眯,压力陡松,淡淡道:“你们倒比他懂事。”
张清麓身子微微一晃,目光一扫众人,悲哀之色一闪而逝,没有再多说什么,慢慢道:“上使——请这边来吧。”
只这个上使论修为,在上清宫就没有敌手,何况他背后还有上清宫。在上清宫的压力下,就是张清麓本人也不得不屈服,何况旁人?情势如此,非人所能改变。
程钧轻轻松了一口气,他本来不是强出头的人,但是刚才不得不出头说那一句话。因为他若不说话,让那上使把话说全了,就逼得张清麓势必要在他们三个人和自己之间做出选择。这可是足以让这位新宫主真人踌躇满志的布局刹那间出现瑕疵的选择。无论他是被迫同意让其他几个人点本命魂灯,还是死扛到底,都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这不是程钧这个想要利用计划的人愿意看到的。因此他不得不出头接下这份压力。
不过,事到临头。他还是稍微退了一步,在重压下适时的闭上了嘴。没有把话说全。让唐世初把最关键的内容说出口,嬴玥也不得不表态,这等于成了他们三个人共同的意思,总比他一个人出口。把三个人一起搭进去引起埋怨为好。
就算是明知是不可更改的结果,如果有人贸然出头接下来的话。那也会招惹怨恨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有恃无恐。在刚才那上使开口的时候。程钧就有些奇怪。不是奇怪他要自己的本命魂灯,而是奇怪——原来给紫霄宫办事,不需要点本命魂灯吗?
他对紫霄宫了解的不多,毕竟在他弱小的时候,紫霄宫基本上就打烂了。但是对于上清宫,这个后世一直是庞然大物的地方了解的却是很详细。深知他们是什么德性。在他记忆里,上清宫对于自己门下的弟子控制严厉至极。点本命魂灯是最起码的。
所以,他可是为了点本命魂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充足的作假准备。所以对他来说,点本命魂灯完全没压力,因为他本来就是准备点上的,最多就是唐世初和嬴玥倒霉了——不过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程钧可以看出来,唐世初和嬴玥之所以亲自张口,选择了点本命魂灯,一方面是情势所迫,一方面也是为张清麓考虑,愿意分担他的压力,将本命魂灯献上——别说他们两位与张清麓本来的情分,就算刚才张清麓的庇护,也值得他们挺身而出,报还这份恩情了。连程钧都有些感动于张清麓的行为,那两位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这样对程钧无损,对张清麓也无损的结果,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张清麓带着几人绕过后殿,来到一座殿宇前。那殿宇上面的匾额写着三个金色大字——“燃魂殿”。
只见一座大殿当中,密密麻麻点着数千只蜡烛,远远瞧去光影一片,如繁星浩帙。在蜡烛金红色的火光当中,有星星点点的银白色灯光,灯火幽明,与蜡烛一起交相辉映,构筑了一个如梦似幻的奇景。
程钧心中默默地数着蜡烛灯光掩映当中的灯火,不过数百之数。看来紫霄宫果然没有点本命魂灯的传统,它治下修士怕不有成千上万人,却只有这寥寥数百本命魂灯,若不是这么多蜡烛捧场,只怕这大殿都显得寒酸了。
那上使扫了一眼大殿,自然也发觉了其中的情形,微微一皱眉,道:“紫霄宫倒是大手笔,这是觉得自家的江山稳如泰山么?哼哼,到底是年轻,行事幼稚至此。今日本座就教教你。来吧,把本命魂灯给本座点上。”
张清麓不吭声,缓缓地拍拍手,大殿的门吱呀呀的关上,殿中只有他们几人,在环绕的幽幽火光下,连影子也照不出来,每个人的神色都明暗不定,显得心思重重。
张清麓一拂袖,从最上面的条案上飞过来几只精致的灯台。
那灯台的形制,与一般油灯无二,丝毫不起眼,只是材质是用一种银白色的金属制成,通体发出氤氲的光芒,似乎有吸引人心的魅力。灯的中央,有一条短短的灯芯,那是用引魂丝编织而成的,足以承接魂魄之力。
张清麓淡淡道:“你等可想好了?这本命魂灯要供奉在上清宫,与我紫霄宫无涉。”
大殿中一阵沉默,程钧的压力最轻,轻声道:“我先来吧。”说着上前拿过一盏油灯。反正能得了便宜卖乖的时候,他是绝不会放过的。
张清麓盯着程钧,目光幽幽,点了点头。
程钧微微一笑,手中一点,伸出一根手指。
这是中指,也就是他炼魂阵所在的手指。
本命魂灯如心魔血誓,是修道界通用的东西,近乎铁则,无法冒犯。但连天道都有人逆行,何况铁则?程钧现在修为还太低,能够用的手段不多,但是既然他早有准备,那么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既然是本命魂灯,自然要以魂魄为引,本身的魂魄能够点亮,其他的魂魄自然也可以,只是想要让人相信是自己的灵魂,必须要用特殊的手段。在众目睽睽之下,敢这么弄险,除了有指尖阵可以随时抽取魂魄力量的程钧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正因为这本命魂灯点燃简单,又是近乎铁律一般的存在,所以任何人都没想到他能如此作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此公开,反而没有人能怀疑他。
只见程钧的手指微微亮起,一道雪白色的灵魂倏地落入灯中。忽的一声,一道银白色的火光点起,一灯如豆,已经明暗闪烁。
过程如此简单,但其中的门道却是要拿捏得分毫不差。最重要的是灵魂,程钧的魂魄力量有多少,是什么属性,那上使早已知道的**不离十——刚才他看向每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称量过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他修为远在众人之上,自然心中有数。
程钧刚才放出的灵魂,是严格按照他本身的属性和力量出的,从指尖瞬间放出,又如此匹配,若叫人不信是他的魂魄,那也很难。
这也是他事先有所准备,早就将一点特殊炼制过的魂魄藏在指尖,甚至在那魂魄中早已打入了一段记忆,与他本人的身份严丝合缝,就算是那上使亲自探查,一时也难以看出破绽。炼制之后,他只是将那一点魂魄寄宿在炼魂阵中而已。要不然真把炼魂阵中原本的魂魄直接抽出来,那是黑黝黝无属性的,谁都看得出不对来。
程钧点燃之后,起身退后,神色淡淡,谁也看不出他想的是什么。
既然他开了头,嬴玥和唐世初自然不能推脱,一个个上前将本命魂灯点亮。
张清麓将三盏魂灯收起,并排放在托盘上。然后弯下腰,指尖触上另一盏魂灯,倏地一声,一道光芒亮起,另外一盏本命魂灯已经点燃。
一八三同心同德
殿中众人脸色都是一变,那上使喝道:“你干什么?”
张清麓淡淡一笑,将自己的本命魂灯放在托盘上,走到那上使面前恭敬举起,道:“请上使收执。”
程钧看着张清麓的背影,心中有些佩服,暗自道:这就对了。
张清麓的处理方法,在他不能改变奉上本命魂灯的结果的时候,应该是最好的了。至少态度明明白白——既然已经受制于人,索性将自己的本命魂灯献上,以自身魂魄作为担保,共同进退。显示了他替下属顶住上清宫压力的决心。这个安定人心的作用,不可小觑,至少对于他本人的布局和手下的士气,不会造成太大的冲击。
其实他也可以在一开始就点本命魂灯,算是身先士卒,也有稳定人心的作用。但是这样就未免存了逼迫之态,他若先点,其他人不点也得点了。他若后点,看似失了主动,但这个姿态却有些无论如何,都会庇护自己人的意味,这是叫其他人安心的信号。倘若他手下都是头脑简单的家伙,这个隐晦的意思可能不懂,但是以程钧三个人的敏锐心思,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当然这个最好的选择,是他作为一个紫霄宫主,在如此情势下对于属下是最好的。作为他本人,则是一点也不好,不但损失了自己的本命魂灯,而且在那个上使面前留下的印象一定是十分恶劣。只看那上使是当场发作,还是给紫霄宫主留下点面子……
那上使神色微微一凝,冷笑一声,道:“很好——很好。”终究还是伸手接过盘子,只是接过来的时候,双手一丝隐晦的光芒闪过,盘子稍微向下一压,噗地一声,底下那不知是金是玉的托盘骤然崩裂,只剩下四盏本命魂灯在空中飘浮。
程钧见此,心中苦笑,这也对,看那上使的脾气,动辄以势压人,也不是能给人留下脸面的。
张清麓脸色一白,倏地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道:“恭送上使。”
那上使一拂袖,将四盏本命魂灯一起收入袖中,突然冷笑道:“宫主,今日已经是六月十日,六月十五日你出席大典,不要迟到才好。本座劝你好自为之。”
张清麓再次行礼道:“多承上使吉言。”
那上使走后,张清麓缓缓抬起头,立在殿中,望着幽幽灯火,久久没有说话。唐世初想要说什么,程钧踏上一步,开口道:“两位道友,咱们先行一步吧。”
唐世初一愣,转头看向张清麓,张清麓微微点头,一言不发。三人一起道:“我等告退。”
三人刚退出,张清麓脸色刷的惨白,以袖掩面,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三人出门,慢慢从正殿走回自己住的偏殿。
沉默一阵,嬴玥沉沉道:“刚才张真人好像受了不轻的内伤。那……那上使手段狠毒,说话更加狠毒,什么还有五日,想来算准了这五日时间不够真人恢复调养的。他必然是存心让真人在大典上气色不好了。”
唐世初微微一顿,道:“会影响大典的进程么?”
程钧缓缓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张真人也是上清宫首肯过的人选。如果紫霄宫的大典耽误的话,那这件事不止是打了紫霄宫的脸,也一定会往上捅到上清宫。上清宫多少还是有支持真人的人的,到时候那上使也要落下不是。估计他出手是有分寸的。想必是拿捏在让张真人不舒服到支持不住的程度之间吧。”
嬴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上清宫,真是霸道。”她口气中多是畏惧,那一丝不忿和羞恼,隐藏的很深。
唐世初淡淡道:“他们如此霸道,那也是寻常,毕竟紫霄宫和上清宫相比,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他们那边随便一个上使下来,已是那样的修为。紫霄宫竟然找不出一个能抗衡他的人来。他要横行霸道,谁能制止?”他口气中的忿怒,不留意也听不出来。
嬴玥幽幽道:“是啊,连宫主真人都如此无奈。紫霄宫对上清宫来说,只是北国一隅的小卒。我们是小卒中的小卒。唯一能够安慰的是,这么小的小卒,就算拿了本命魂灯,说不定也早就丢到犄角旮旯里面忘了。若真是如此,那就是道祖保佑了。”
唐世初道:“其实张真人不应该如此冒险。上清宫势大,不可阻挡,紫霄宫数千年之内脱离不了他们的手掌心。我等弱小,出使在外如无根浮萍,不但要时时担心卧底之事败露,还要提防上清宫在背后的掣肘。如此情形,能够庇护我们只有真人,他这样决断,虽然对我们不错,但对他自己不是太过刻薄了吗?覆巢之下无完卵,真人若见责与上清宫,我们又哪能保全自身呢?不知道真人是如何考虑的。”
嬴玥道:“那还用问吗?真人早就考虑过了,也做了决定了。这就叫做内外有别。”
唐世初转头看向她,嬴玥道:“你说在真人心中,我们和上清宫的分量谁比较重要?”
唐世初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们如何能与上清宫比?”突然心中一动,道:“你说我们更重要?”
嬴玥道:“内外有别啊。你让我们与那上使上称去称量,我们必然给他飞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