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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玄道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因此她得了程钧的暗示,不免多想,越想越是不对,千头万绪,自己也理不清楚。
程钧却是转过头,对空忍道:“好久不见道友了。”
空忍露出笑容,道:“果然是……程兄!”想要按照老的称呼叫他师叔,但他这师叔是从大宝和尚那继承来的,只是这元空禅院的上院师叔在此,要把程钧冒充大宝和尚的事情牵扯上了,对谁也不好,当下只是含混过去,合十道:“一别数年,您可安好?”
程钧笑道:“很好。看来你也不错,修为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差一步就能修炼六识,到了神通境界了。”
空忍笑嘻嘻道:“那个当然,我们万马寺现在……”说到万马寺,突然想到了神津在侧,并非毫无顾忌,只得正色道:“程兄,这位是天府佛国,元空禅院的大师神津禅师。师叔,这位是盛天的程钧真人。”他看不出程钧的修为,就知道他必定化气为精无疑。心中也有些吃惊,要知道他修为是大方和尚临终灌顶,又有种种机缘顿悟,才有了今日逼近六识的境界,还不到道家的化气为精,程钧却还更高一筹。只是他向来敬服程钧,小吃一惊,也就不奇怪了。
神津再次和程钧见礼,道:“阿弥陀佛。程道友既然是下院的故旧,又是北国修道界大有身份的人物,不妨留下观礼。”
程钧道:“哦?什么典礼?”
空忍心中也是一阵紧张,因为他也不知道神津来的具体目的。
他继承了大方和尚的衣钵和遗志,先修炼佛法,到了开悟境界,便初步整合了元空下院,收拢了附近的佛门势力,扩建万马寺。再过几年,他又报了早年大方留下的大半仇恨,聚拢人心,更是大展拳脚,十年时间,竟也给他发展出了一大片寺院。
只是北国到底是道门的地盘,一个佛寺没有后台支持,终究是难以壮大。从无到有还罢了,从小到大却是难上加难。再加上他自己的修为也到了瓶颈,大方和尚给他的传承根本没有修到六识境界的法门,因此十分苦恼,便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与天府佛国的元空禅院本宗联系。
下院之中,有一传承宝物,可以联系上元空禅院,但这是很冒险的事情。因为自己只有发讯息的权利,至于那边怎么处置,就全不由自己了。或许那边根本不予理会,或者理会了,派了一班弟子过来,把下院收了,甚至整个搬到天府佛国去,都是说不定的事。至于最完美的,那边派人来送钱送传承,给一面大旗还不干涉这边的管理,方丈照做,大权照握——这种事情光想也知道不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元空下院大方和尚他们始终不跟佛国本宗联系,逍遥日子过得久了,他们也不愿意回去做人附庸。
但空忍必须做出选择,为了万马寺的前途,也为了自己的求佛之路,他是一定要争上一争的,也要退上一退的。
现在神津带来的,就是元空禅院的意思。是收,是占,还是别的什么?
他也想知道。
神津道:“就是老衲来接任北国元空下院方丈之事。”
那胖和尚失声道:“什么方丈?谁要当方丈……”空忍拦住他的话头。
神津继续道:“得到万马寺的讯息之后,方丈师叔查阅典籍,发现果然在北国还有我院的遗珠。颁布法谕,说道开枝散叶,传递香火乃我门中大事。虽远在北国不可轻忽,特命我为北国下院的方丈。又赐下‘元空下院’金匾一个,佛祖佛像一尊。佛经百卷,佛门真法三册,紫金香炉法器一个,袈裟三件,香烛百束,颁赐万马寺。择期举行接引大典,接引下院入禅门。”
程钧也能推出一二前因后果,听他言语中早以方丈自居,心中冷笑,但这是空忍自己的事情,倘若他认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倒是那胖和尚心中不忿,到底冲口而出道:“那我空忍师兄怎样安置?”
神津看了一眼空忍,见他神色平和,微带笑容,道:“空忍师侄修为尚浅,不足以担任下院方丈。”这是元空禅院的意思,但无论是禅院还是他本人,对空忍没有什么偏见,相反,经过刚才一事,他还对空忍有些欣赏,道,“空忍师侄保存我下院香火有功。方丈师叔已经封他为‘护法使者’,赐下经典真法一卷,护身袈裟一件。老衲看他身有禅骨宿根,也有意收他为关门弟子。”
空忍合十道:“多谢方丈,多谢长老。只是弟子身有师承,恐怕难以消受长老美意。只求跟在长老座下,聆听佛法教诲便是。”又道,“弟子寺中有许多身有慧根的弟子,譬如——空性师弟。如蒙长老青眼,指点一二,是我等的荣幸。”说着示意胖和尚。那胖和尚忍住不满,也是合十为礼。
程钧见他神色坦然没什么不满,也不必多事,就听神津道:“好,那就定下三日之内举行交接大典,这位道友可愿意观礼么?”
程钧略一沉吟,空忍毕竟是他早年认识的,有几分香火情在,时间长了不说,两三日时光不算什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便道:“当日准到。”
三七三宿敌
半夜三更。
程钧坐在野外,夜风吹过,倒也凉爽。
故地重游,风似乎也是熟悉的味道。
他们还在玄道布置的小屋附近,程钧既然决定观礼,自然不会走远,但陆令萱女修之身住在万马寺里也不方便,因此索性就住在玄道处置的屋子里。不过陆令萱住在里面,程钧独自在外。
修道士本来不避嫌疑,既然是同门,同处一室也不算什么。程钧之所以出来,一是不愿意在陆令萱伤心的时候徒增烦恼——刚刚他委婉的把九雁山的处境说了一下。虽然他重点强调的是,救她的人也就是玄道如何居心叵测,如何该死至极,但也不能掩盖朱瑜离世的事实。陆令萱听了之后深受打击,已经支持不住。程钧虽然不愿做报丧的,却也只有亲口告诉她噩耗,但总比她蒙在鼓中,做了人家手中之枪好。陆令萱实在太适合做棋子,程钧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而他出现在外面另外一个目的,只是看能不能等到人。
“师叔?”
程钧回过头,就见空忍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僧袍,在月色中合十为礼。
程钧笑着回礼道:“师叔之言,本是当日笑谈,还提他做什么?”
白天离去的时候,空忍曾给他使眼色,示意晚上回来找他,便在此地等候。果然等到了他。
空忍笑嘻嘻道:“不叫师叔叫什么?你是我的长辈,我若叫你前辈。那可就远了。”当下走了过来,道:“若无前辈,必无现在的空忍,还用多说么?”
程钧一笑,指了指林子,道:“走远点说话。”他不想惊动陆令萱,也不想陆令萱知道他许多过往之事。
两人穿入林中。这片树林空忍的熟悉不必说了,程钧也倍感亲切,虽然他还是认不得路。但是看到一草一木却是似曾相识。
走了片刻,空忍转回头笑道:“你看,那边坡上还有我住的那个破庙在。只是我叫人翻新了一下。供奉了一位白骨神爷爷。现在也是万马寺的产业了。”
程钧借着夜色,果然见山脊上有座小庙,道:“一别十年,连庙都换了新装了。”心道:什么白骨神?就是老魔那老家伙吧,没死就吃香火,也不怕折寿。又见坡下有片空地正好驻足,便站住了脚步,点头笑道:“一向可好?这回可好?”
空忍也停住,道:“说好也好,不好也不好。”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份得色,道:“师叔过两日就能看见了,我们万马寺早已不是昨日的样子。现在全寺上下至少有一千多僧侣,三百多佛修,香火也是旺盛。甚至超过了元空下院,我想应该也算不辜负当初大方师傅的嘱托了。”
程钧挑拇指赞道:“确实不错。我就知道你是个做大方丈的材料。想必当初大方师傅吩咐的事情你已经办完了?”
空忍颦眉道:“重整庙宇,再续香火,空忍自问小有功劳。只是清理门户之事还有些尾巴,还有一个人,就是大方师傅最看重的亲传弟子。法名空度。这个人罪大恶极,不但背叛师门,而且勾结魔僧,欺师灭祖。师父当年亲**代我,其他弟子若是诚心悔过,都可以给他们一条改过自新之路。只有这人决不能轻饶。我却始终没能除去他。”
程钧道:“那空度很棘手?”
空忍道:“他修为不差,但最厉害的是勾结了许多魔僧,又学习了一些邪法,手中强援力量还胜过了我。开头他是有心谋算方丈之位的,没把我放在眼里,常常找上门来,因此他攻我守。不过我也不差啊。他来一次,我打他一次,眼见把他打得翻不得身,身边那些魔修被我一个个拔除了,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了。他却想通了。方丈的位子不要了,也不再作恶了,一心钻进大山里苦修,那我就没办法啦。总不能天天往山里找他吧?”
叹了口气,空忍道:“我找了他十年,万马寺等了他十年。现在我等得了,万马寺等不了了。我只好先联系元空禅院。元空禅院现在接管了万马寺,我自然要听从吩咐,但该做的事也不能不做。想来他们不至于连报仇的事情都阻止吧。”
程钧点头道:“不幸中的大幸了,那神津大师看来也并非野心之辈,并没急着抓权立威。他徒儿也死了,在北国应当倚靠你良多。你还有许多机会。”
空忍点点头,又觉得这些话太深也太险恶,有些不适的笑了笑,正色道:“既然禅院派了人下来,应该是不会再让我们回天府佛国了。其实我知道,寺里面大多数人也不愿意背井离乡。能够在北国修佛,又有天府来的传承,那是最好不过的。我一直也是这么想的,但最近,我却总觉得是不是应该想办法离开?”
程钧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空忍神色一沉,凝声道:“我觉得北国好像有点不安全。最近修道界一件大事接着一件大事,连万马寺都不宁静。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受到波及?要不要避上一避?”他想要见程钧,除了叙旧之外,就是向他打听这件最要紧的事,在他看来,程钧是道门中人,又如此了得,他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
程钧讶然——北国的乱事连万马寺都知道了?但又释然,北国的事情可不只是高层的变换,更是真刀真枪的杀人灭门,谁能不知?万马寺也不是当初的万马寺,既然有僧侣千人,又怎会僻居深山不通世事?空忍性情聪明,有些猜测也不奇怪。道:“依我看来,你的顾虑有道理。北国马上就要大乱,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修士也要遭殃。就是藏在大山里也难独善其身。暂时率众离开,远去天府佛国,也是个办法。在那里有元空禅院庇佑,应当无虞。”
之所以劝空忍离开,一来是北国确实有乱象——就算上面暂时不动,朱瑜已经损坏了界门,长则三年五年,短则一年半中,界门必崩溃,倒时候昆仑灵山相接,不战也要战。
而另一方面,程钧要他躲得是玄道。
玄道的分神被程钧灭了,灭杀的干干净净,并无一点后患留下。程钧自己也曾是修炼出元神,分神化身的人物,怎能不知道斩草除根,不要给本尊留下丝毫蛛丝马迹的道理?他敢保证,在他剑光之下,远在燕云的玄道绝不会探查到一点线索。
但即使如此,程钧依旧不能说高枕无忧。
每个人对于自己的分神都有特殊的感应,即使完全失控,或多或少还有有些直觉上当判断,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修为越高,灵感越强。像玄道这样的人,即使不给他一点线索,他也可能完全凭着感觉就找过来。虽然不一定有多准确,但大方向上往往不错。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真的找到这里来。
到时候,程钧领着人拍拍屁股去了蓬莱,空忍这万马寺怎么办?以玄道的性格,株连迁怒岂不和家常便饭一般?
因此程钧将形势故意说得更加急迫,让空忍投奔佛国。
空忍闻言果然相信,眉头越发皱得深了,道:“我离开万马寺,自然没有问题。带上佛修,也没有问题。但是还有许多寻常僧侣,**凡胎,不能长途跋涉,就地遣散,他们也没地方去。那怎么办?”
程钧不答,提醒空忍,甚至关键时刻救下空忍,都是他的责任,但是合寺上下僧侣的性命,却是空忍的责任。空忍身为一寺方丈,不需要别人越俎代庖。
空忍果然自己思忖,沉吟道:“干脆……”话音刚落,程钧突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传音道:“那边有人。”
空忍忙回过头,只见树林中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从林中传来,身法灵动至极,灵气波动,显然都是修士,不由得皱眉——这万马山已经是万马寺的道场了,周围千里没有其他修士门户,骤然多出来的修士是什么来路?要不然是陆令萱那样路过的修士,要不然——他们来的方向,可是万马寺的方向。
那两个身影偏偏往他们这边来,程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