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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很容易理解,张延旭虽然在道宫身份高,毕竟只有筑基期修为,道宫上下尊卑虽然有序,但大抵上也是以修为辈分分高下,不可能逾越太多。他修为如此,年纪又轻,手下只能是筑基期前期中期的少壮派,耆老和真人是不会与他合作的。
不过张延旭这番突破,地位自然是不同,程钧也不知道他通报道宫了没有,通报有通报的好处,不通报有不通报的好处,全看形势如何。看他手下依旧只有这种修为的人才,想必是没通报的可能性居多。
程钧刚要迈步进厅,那道童连忙低声道:“师叔这边请。先去见过了我们先生,大厅这里不着急。”
程钧笑着点头,童心忽起,冲着大厅挥了挥手,然后跟着道童拐入了后院。
厅上几个道人都是筑基元师,感觉何等敏锐,正觉得有人来到,一起抬头,却见外面空空如也,不由都是怔住。碍着这里是上人行在居所,自己身为客属,不便放出灵识查看,面面相觑了片刻,只得转回头来接着吃茶。
来到后院,程钧又是吃了一惊,这后院的变化更大了,从墙壁,地板,乃至花草、水池、假山,种种景致通通换过一遍,如今一座寻常院落,已经小桥流水,花木深深,布置的精巧合理,品味雅致。一座小巧的花园中,张延旭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品茗微笑,示意程钧过去。
这就是出身不同的差距了,程钧并非粗俗乡民出身,却从来不是上流社会的高雅人士。艺人因为身份的缘故,也会接触一些富贵官宦之家,也有一些见识,但本身是不会特意追求品位的。程钧就算熬过了几百岁的光阴,有了鉴赏的眼光,也懂得了雅趣奥妙,但始终很难将他们融入自己的骨血当中,更不会主动要求精致的生活。就譬如现在,很难想象程钧会为了一处临时居所都算不上的行在大动干戈,更别说上下重新布置到如此地步。
程钧上前道:“张师叔好。”
本来他和张延旭就是一个境界的差距,现在两人各提升一步,还是一个境界的差距。不过张延旭进入精魂天地,从这点来说,差距不是缩小而是加大了。程钧原本称呼他为“上人”,现在用师叔这个称呼,显得关系更进一步。
当然,若不是张延旭身边的道童先称呼程钧为师叔,放出了善意的信号,程钧是不会主动改口的,就算他心中有心接近张延旭,也不至于为了逢迎做到这样的地步。程钧的骄傲不允许他如此。
张延旭含笑道:“不必多礼。”上上下下打量了程钧一番,点头:“不错,你这仙骨选的正合适,如今真元内敛,锋芒含蓄。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突破,想必是选到了最适宜的道体。”道体和仙骨不同,一个孩童仙骨天资如何,有经验的大修士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必特意测试。而道体却是和修士连接的更为紧密,就算是两人修为差距再大,对方也没办法轻易探查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张延旭只能从程钧真元的波动中看出程钧这一次筑基相当完美,有的修士勉强筑基成功,光稳定境界就要好几年的时光,程钧却是刚刚突破,就境界稳固,显然是已经适应了新的境界。
在他心中,程钧是七分仙骨,仙骨越少越不稳定,可选择的道体多而杂,张延旭也没特意去分辩,只是随口笑谈。
程钧听他的口气越来越像长辈,心中只是好笑,要论年纪,虽然自己身体只有十七岁,但是心魂足以做他八辈祖宗——只是他忘了,他也是毫不迟疑的在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空忍,比自己年纪还大的冲和面前充长辈的——他还企图在辈分上压那个万年老魔呢。可见充大辈是人的通病,没人愿意当孙子的。张延旭虽然年轻有为,看起来也面嫩,但如今也有近百岁年纪,修为又已经迈入了真人行列,怎么就不能在一个刚筑基的后辈前面充长辈了。
心中虽然好笑,程钧还是道:“若无师叔赐下灵丹,我只怕还远远不能筑基。程钧在这里谢过师叔。”说着端正一礼。
张延旭伸手拦住,道:“程钧,你若是向我道谢,就浪费了我一片苦心了。”
程钧道:“晚辈明白。师叔若有吩咐,我当竭力以赴。”
张延旭道:“很好,能得程钧如此,不枉了我从道宫来到云州。”转头道:“你志不在乡野道观,将来有什么打算,是入世还是出世?”
程钧见他放下外面许多大事,先于自己交谈这些事情,且言辞亲近,让人如沐春风。心中暗道:这家伙倒有些人君气度,不似许多修士心胸狭窄。有趣。可惜他去的太早,不然将来九大修士当中,未必没有他一席之地。当下答道:“道之所在,出世入世并不重要。师叔有什么吩咐,晚辈总是在所不辞。”
张延旭道:“很好。那我就直言吧。”他伸手一指,道:“你久住云州,觉得云州怎样?”
程钧心中暗道:谁久住云州了?道:“那自然是很好。”说道一半,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此地山清水美,可惜地灵人不杰,失了管理,耽误了一块宝地。”
张延旭见他反应快速,笑着点头,道:“说的不错,不要说你久住此地的,就连我从道宫下来不过数月时光,看到云州种种情形,也觉得触目惊心——这里还是我道门的云州么?都是前些年道宫中有些惫懒之徒,放纵的云州好像化外之地,妖孽滋生,可惜可叹。”
程钧不便接口,张延旭可以隐隐指责道宫处事疏忽,程钧却没有这个立场。
张延旭又道:“我本来想,这一回下来,抓住云州几件大错事,就好好敲打一番云州守观,然后派下几个得力干将帮着整顿一番也就罢了。但这一番一个道城的守观陷落,既让我痛心,又何尝不是一个彻底破而后立的机会?”他既然认程钧作为得力心腹,便也不隐瞒,说得十分露骨。
程钧心中暗自疑惑,心道:张延旭整顿过云州吗?我竟然不记得有这件事了。难道说历史发生了转变?前世张延旭似乎没下云州,若是下了,以他的性格肯定要大干一次。
张延旭接着道:“云州烂到根里,必须连根拔起。偌大道城一方守观成了魔窟,我道门几千年脸面都丢尽了。我不得不下狠手。这一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道城守观,我会发信给云州调州观观主来范道城,宣布他的罪状,罢了他的职司,看他如何。倘若他果然从命,那就叫他养老去。倘若他还要挣扎,丢失守观这一条罪过就该要了他的性命。”
程钧略微知道道宫中的势力划分,心中知道这必然是一汪深水,张延旭拉着自己一同往下跳,必然激起千层浪花。自己一头扎进去,难免湿足。不过若不入水,怎生摸鱼?这个险也要冒一冒。
张延旭自己接着道:“我处置了云州守观,必然要放下一些干将管理云州,到时候就派你做了这范道城的守观观主——我希望过几年,云州守观能够是你的。”
程钧心道:那也看历史会不会真的转了如此大弯。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态度,道:“多谢师叔看重。晚辈誓死报效。”
张延旭笑道:“不过这些都是远景,咱们先要走出眼前这一步,先将那范道城守观拿下来。来,我先给你引见几位师兄长辈。”
一二六带剑老道
开大会之前先开小会,这是向来的惯例。
尤其是当主导者需要开一个重要的会议,定下之后的许多方针,要做出极大的改变时,若不先开一个小会,到时候大会失控,未免不美。至少要将自己的心腹都点到,指导他们到时候在大会的时候如何捧场。
张延旭请出几个修士,与程钧见过。那几个修士都是道宫中的筑基元师,向听从张延旭的命令,但见程钧修为不高,身份不显,虽然面上还算有礼,但也多少有些冷淡。程钧也不奇怪,本来自己是后来者,不受重视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几人客气了几句,商论了一下之后的事宜,说是商论,主要是张延旭在说,大家跟着听。
布置完毕,几个修士起身告辞,程钧刚要跟着出去,张延旭将他拉回来,道:“慢走,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你要见过。”说着亲自转回内堂,迎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老道,张延旭神色罕有的恭敬,道:“带剑师叔……”
那老道慢吞吞插口道:“既然上人已经突破,那么直呼其名也可。”他说话声音高亢,一句话声音隐隐带着金属音,铮铮作响,如利剑龙吟。
程钧一看那老道,就觉得他锋芒毕露,如一柄出鞘的宝剑,就猜到一个人,心中一凛,听到张延旭道:“带剑师叔。”心中暗道“果然是他。”
这老道在后世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尤其是在张延旭开启的乱世里,很很的搅了一把。
不过,这老道和张延旭的关系显然很亲近,至少刚才那几个人虽说是张延旭心腹,程钧没看出来他们得知了张延旭晋级的消息。显然张延旭对他们都有隐瞒,但这带剑老道却是一口叫出,虽然很可能是他自己看出来的,但至少表明张延旭没有刻意瞒他。
那带剑老道显然是个性格各色的人,明明说的是好话,听起来也是刺耳之极。张延旭微微一笑,道:“带剑师叔,你与我师尊同辈论交,师侄是您子侄辈,无论何时都是,难道师叔就不认小侄了么?”
带剑老道微微点头,道:“那也罢了。这小辈是谁?”
程钧行了一礼,道:“晚辈程钧,见过带剑师叔。”心中暗道:这老道半分人情世故也不懂得,难怪将来会惹出许多事来。
张延旭笑道:“这是附近鹤羽观的程钧小道友,小侄在这里剿灭青龙观颇得他相助。”
带剑老道道:“怎么,他给你带路了吗?”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尴尬,程钧只得接口道:“正是,小侄久居此地,对山间道路熟悉些。”
带剑老道嗯了一声,不再看程钧。他分明没把程钧看在眼里,那也罢了,他毕竟也是一位真人,眼睛里没有比自己低的也寻常,只是张延旭既然介绍了程钧,带剑老道怎么也该说一两句嘉勉的话,如此倨傲,却是扫了张延旭的脸面。
张延旭面上含笑,对程钧打了个眼色,笑道:“师叔,小侄这一番在云州施展手脚,全靠师叔了。”
带剑老道嗯了一声,道:“无妨,有什么事情你开口,师叔替你盯着便是。”
程钧心中好笑,心道:这老道好用得很呐。
张延旭道:“小侄要在云州大干一番,必然要说服几个不听话的人。只是他们虽然名义上是我属下,后面总有牵三扯四的势力,我若是发出一般命令还罢了,若是要动云州几处要害,怕是有人不服。”
带剑老道道:“自从铭心道人离开之后,云州道观一系只有一个真人,还是老朽不堪的。你如今已经是这般修为,谁能不服?”
张延旭道:“小侄虽然进入真人境界,但境界不稳,盲目外露怕是力有不逮。就算小侄真的进入精魂天地,毕竟也是晚辈,修为更与师叔天差地远,只有师叔出手,才能万无一失。”
带剑老道虽然神色木然,程钧还是从他面上看出一丝得色,道:“罢了,有我在此,谁敢不服你,总叫他服了你。”
张延旭道:“多谢师叔。其实,我还有一件事麻烦师叔,这个……”露出几分赧然。
带剑老道道:“怎么啦?有什么事情说。”
张延旭道:“云州守观那边,还要师叔亲自去一趟。我知道这般太过劳烦师叔,本来小侄就该自己去,可是我修为低微,实力不足,师叔若不出手,小侄真是无可奈何了。”
带剑老道道:“哼哼,云州守观吗,我料他们不敢乱动,你要怎样?”
张延旭道:“我请师叔将他们观主和几个长老稳住。我这边灭了范道城的守观,就给师叔发信,师叔即可动手将他们老几位一起请来,到范道城听训。”
带剑老道道:“嗯,那也不难。那云州守观的白尾老道也算一把好手,但年老体衰,傲慢糊涂,委实不像个样子。白白占了云州这样好的地方。”他说起别人傲慢糊涂,脸含不屑之色,仿佛自己着实的谦虚精明一般。
张延旭道:“白尾道人是不行啦,好好的云州治理成这个样子。修为衰退的厉害,手下也没有像样的人才。他早就不适合做云州守观了,守观应该有师叔这样的人才做才是正理。”
带剑老道喜色更加分明,口中道:“云州这地方虽然不错,但是化外之地,远离中枢,贫道真是看不上。”
张延旭笑道:“众望所归,有时候也只有勉为其难了。”一面说一面前进几步,道:“云州守观那边至关重要,无论这次行事还是以后发展都托付师叔,恳请师叔万勿推辞。”说着端正一礼。
带剑老道板着脸道:“贫道本是劳碌命。拿信物来吧。”
等带剑老道走了,张延旭转过身来笑道:“我这位师叔脾气比较直。他修炼的一向专心,修为法力都是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