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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忧快步走到了郝金风的窗外,因为鸟笼子挂得也不算太近,风无忧轻功又不错,无声无息地,就落到了笼子旁边。她手里抽出了一根银针来,借着月光,能看到银针上泛着幽幽的蓝色。
小刀挑起了嘴角,心说——毒妇啊!毒妇!
风无忧抽出针,正准备对着鸟笼扎进去,忽然,就听那鹩哥扑腾了几下翅膀,然后说了句,“丑八怪,丑八怪!”
自然是小刀在学说,不过这鹩哥是闷在笼子里的,声音隔着布,和小刀从窗户后发出来的有些相似,不惹人怀疑。
风无忧脸上的神色显然发生了变化,她开始有些气急败坏,瞪鸟笼,咬牙举起银针又想刺,就听那鹩哥竟然叽叽喳喳唱了起来,唱的是,“武林有四宝,伞、船、食谱、丑八怪。”
风无忧差点蹦起来,咬着银牙四下张望。
小刀还来劲了,学鸟儿拐着舌头叼着嘴继续打趣她,“女人丑不怕、老不怕,就怕心肠毒辣赛蛇蝎。”
风无忧心中千回百转,这鸟儿都说得什么?莫不是那颜小刀臭丫头平日就教它这些歌儿,在背后如此说她。
小刀摇头,下最后一记猛药,“风无忧是大丑女,颜小刀比你漂亮一百倍啊一百倍……”
风无忧恼羞成怒,猛一把扯开了鸟笼上的布罩子,正想一毒针从那只学舌鹩哥的眼睛里扎进去,最好将眼珠子都挑出来,明日拌进小刀的茶杯里让她吃。
可就在她掀开罩子的一刹那,听到一阵“嗡嗡”声。
风无忧一愣,小刀一捂脸,学者鹩哥的声音又来了一句,“捅什么不好捅马蜂窝,这回美人变猪头咯!”
风无忧睁大了眼睛,就见鸟笼里头根本不是什么鹩哥,而是一个马蜂窝。
薛北凡惊讶地看小刀。
小刀一笑,伸手掏出一瓶子药来,这里头一点儿麻药,刚才那一窝马蜂都熏晕了,所以老实。这会儿药效醒了,正暴躁呢。
果然,听到风无忧“啊!”一声惨叫,转身就跑,一大群马蜂“嗡嗡嗡”跟在她屁股后面穷追不舍。风无忧花容失色,何曾如此狼狈过,头发也揪了头花也撤了,一脸的妆容都化了。
小刀乐得蹦了起来,“叫你再害人!蛰得你都不敢说自个儿是人!”
薛北凡惊骇非常地看着小刀。
小刀双手合十拜了拜,“那些猫猫狗狗还有扫地的阿婆,今儿个可给你们报仇了,等哪天有空我再帮你们剃了风无忧的头,让她做姑子给你们念往生咒。”
薛北凡扶着额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笑都笑不出来也说不出什么恰当的评价,一个劲摇头,最终手指戳了戳小刀手心。
小刀伸手摸摸他脑袋,问他,“解气不?”
薛北凡点头,回答,“真解气。”
61
【情不自禁】
通常来说,女人是不能得罪的,心肠歹毒的女人就更不能得罪了。颜小刀开罪了风无忧,自然就预估到她会报复自己,因此早早做好准备,随时随地接受暗算。
只不过左等右等,那女人也没跑来报复,小刀就意识到,可能情况不妙了。她必定有什么更重要的阴谋阳谋要处理,以至于这么久都不路面。
北海派事情还不少,薛北凡刚刚回来也没什么威信,看得出来,各大堂主和长老都不怎么待见他。
薛北凡自己倒是无所谓,小刀有些看不过眼,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她也不太待见那些循规蹈矩的老头子们。
另外,这两天也有些闲言碎语在传,说颜小刀是颜如玉的女儿,出了名的女贼。
说起来吧,小刀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人靠衣装马靠鞍之类的,不过是普通人安慰安慰普通人的废话,真正该说是身份决定身价,位子决定面子。当一个男人只有风流潇洒的时候,基本只会吸引一部分女人的注意,而当一个男人除了风流潇洒之外再多加个身份尊贵家财万贯,那么就会再吸引另一部分女人的注意。
薛北凡平日吊儿郎当的,虽然长相武功都好,但正儿八经想择个好夫婿的女人,大多看不上他。可如今就不一样了,屁股下边是北海派未来当家的位子,脑门上都闪着金光了。他回来没几日,想提亲或者透露出想攀亲的信函就络绎不绝。今日有拜帖,明日有请帖,不是人来就是请他往,门庭冷落了一阵子的北海派,又热闹了起来。
不过,薛北凡似乎并没为这事情上心,让下人一律打发了,自己整天也没个掌门样子,跟在颜小刀身后进进出出的,不是帮拿着鸡爪子就是帮提着小篮子,看得那些长老直摇头,比起当年薛北海胸怀大志稳重成熟的样子,实在是差太远了。
这天下午,小刀吃完了饭,啃着个酸梨儿,边呼吁呼吁地吐着舌头,边还觉得酸得挺带劲,晃晃悠悠就进了屋子。
“天好像冷下来了啊。”小刀进门,就见晓月困扰地盯着床铺,正在叹气。
“唔?”小刀凑过去一看,立马张大了嘴,“晓月,你这是打死猎户了还是怎么滴?”
边说,边伸手摸……床上好几层裘皮,黑白灰黄花各种款式的都有,一张张都面料考究,小刀就想蹭上去滚一圈。
“唉,等等。”晓月揪住小刀,“我要让重华退掉的!”
小刀不解,愣了半晌,惊讶,“都是重华送的?”
晓月皱着眉点头。
小刀嘴角就抽了抽,“哇,他不是把全城的皮子都买回来了吧?其他人要冻死了。”
晓月也摇头,“我一会儿让他退了去,太浪费银子了。”
小刀抽出一块白色狐狸皮的,给晓月披上试了试,“这个好,你把这件留下。”
晓月瞅了瞅,扁嘴,“怪贵的。”
小刀乐了,将剩下的一大篮子装箱,叫来两个下人抬到门口去,边回头问晓月,“还有没?”
晓月点了点头,指指大衣橱。
小刀跑过去打开橱门,“哗啦”一声
“呀!”
“小刀!”晓月赶紧去救,将被衣服整个埋了的小刀挖出来。
小刀好容易爬出来,喘口气,“重华太不像话了!”
晓月蹲在一旁笑。
小刀托着下巴,“重华像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你好了,唉,这相公找得好。”
“我让他去都退了吧?”
“别啊!”小刀拉住晓月,“好歹还是他买给你的呢,还给他他该不高兴了,再说,退就不值钱了,亏本买卖怎么好干!等我算算啊。”
说着,小刀从腰间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精巧的金算盘来,噼里啪啦开始拨算盘珠子。
门口,刚才被个酸梨酸跑了的薛北凡喝够了水,又跑来找小刀了,进门一看,“嚯,这是哪个成衣铺子进货啊?”
小刀算盘珠子拨完了,站起来,问薛北凡,“唉,跟你借二十个小厮十个丫鬟用用呗?”
薛北凡点头,好奇,“要干嘛?”
“晓月,你把喜欢的挑出来。”小刀指着那一大摞衣服。
晓月抱着那条披风,指床上一个小箱子,“我都挑出来了,这些都用不上的。“
“好嘞!”小刀眯起眼睛,拉着晓月上门口去了,边将那件狐狸皮披风给晓月披上。
到了大门口,小刀让十个小厮搭台子挂好了架子卖衣服,十个小厮下山去嚷嚷,就说“北海派开门卖宝贝了,都是薛北凡喜欢的衣裳,从各地挑回来的。”剩下十个丫鬟都挑长得好看的,穿着漂亮衣服在那儿显摆。
没一会儿,北海派门口就涌满了人。
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来了,薛北凡被小刀关在了院子里,让他溜达,偶尔露个面,但要那么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上山来的姑娘们,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可好歹也是有头有脸大户人家的小姐,总不好说是上山来看这位新北海派掌门的,于是一个两个就开始挑衣服。小刀让那群丫鬟一个劲说这些衣服可贵了,普通人家小姐穿不起,于是那些个大小姐们挑着衣服就开始斗气,便宜的不要,转挑贵的买。
晓月披着狐皮的袍子在后头瞧着,就见小刀挎着个小箱子在那儿数银子,她收银票,两个小厮捧着个箱子装银两,沉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院子里,薛北凡抱着胳膊看得惊讶,王碧波端着个茶杯啧啧摇头,“哎呀,真是我王家媳妇的不二人选啊!”
薛北凡瞧瞧他,撇嘴,“她可是在给我薛家赚钱。”
两人在院中对视,郝金风蹲在一旁琢磨,“我家妹子还真挺会做买卖的啊!”
这边厢卖得都差不多了,就见从山下的路上,重华带着人走了上来,身后又是大包小包、大箱子小箱子装了几车。
“小刀小刀!”晓月拉着小刀的袖子,“重华回来了。”
小刀赶紧张望,“呦?又进新货啦?你记得晚上挑一挑,咱们明天还能再卖一天!”
晓月哭笑不得,“他会不会生气?”
小刀抿着嘴瞧她,“放心,他早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了。”
果然,重华上山还纳闷,这干什么呢,那么多人?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晓月。只见她裹着一身白狐皮,俏丽得跟九天玄女跌下来了似的,一想到这姑娘以后就归自己了,他就想仰天长啸三声。快步跑到晓月身边。
晓月见他满头汗,伸手给他擦擦,重华立刻满眼幸福,小刀看他乐得都有些冒傻气了,摇头。
重华乐呵呵带人扛着礼物进屋去了,路过薛北凡身边,美滋滋说,“我家晓月越来越好看了!”
薛北凡和王碧波都很给面子地点头,“是啊,是啊,你真有福气……”
“重华真的没发现啊。”晓月惊讶地问小刀。
“那是。”小刀失笑,“他买东西的时候想的就不是东西而是你,自然不会记得买了什么。”
晓月嘴角轻轻地动了动,笑容淡,却甜蜜。
很快,所有衣服都卖完了,小刀让小厮们收拾东西,自己和晓月进屋数银子,一数之后,发现赚了一倍有余。
小刀抽了赚的那部分的一成,又抽了一成给小厮丫鬟们去分,晚上酒楼定大餐,其余的银子交给晓月。
晓月拿着那么多银子,问小刀,“要怎么处理?还给重华么?”
“别啊!”小刀笑眯眯,“以后你当家他当家不是一样的么,你替他存着好了,多出来的,给他买些什么呗?”
晓月心头一动,的确,收了重华那么多礼物,还没给他买什么呢。想罢,她和小刀下山赶夜市去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瞒着众人,可没瞒过薛北凡和重华。二人故意不挑明,悄悄跟在后头,想看看俩丫头买什么去。
入夜,小刀提着个小篮子和晓月一起逛街,看了看灯火璀璨的大街,她就想,要不要也送薛北凡点什么东西呢?
只是这念头刚从脑袋里一过,小刀就用力晃脑袋,干嘛要送他东西?!
“小刀!”
这时,前方晓月叫她,“这个铺子的东西好看!”
小刀溜达过去一看,原来是一间腰带铺子,专做男人腰带的,还有各种配饰。
晓月给重华挑了几条,小刀就瞅见了墙上挂着的,一条黑色腰带。这带子一掌宽,看面料应该是鼎好的,上下两边一圈黑丝滚边,看起来气派得很,正当中墨玉与黄玉镂空拼出了花纹,即气派又不俗气。
最有趣的是要带上的刺绣。也是黑色丝线绣的,不晃动一下还看不出花纹来,绣的并非锦绣河山也不是龙腾四海,而是几只鹧鸪,一堆乱石和一片芦苇荡,隐约似乎有只小船,穿上懒洋洋一个戴斗笠的人。和那个“不上进不正经又上不了台面”的薛二少,真是太配了。
等小刀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拿下了腰带,问价钱,“老板,这个多少银子?”
“姑娘好眼力,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一条腰带了,贵。”伙计上下打量小刀,嘿嘿了,“买给心上人的么?”
小刀撇嘴,这伙计嘴欠的!
“小刀,买一条不够吧?”
小刀正准备跟老板杀价,晓月凑过来,“你大哥呢……”
小刀一惊,随后跺脚甩脑袋——要死了啊,竟然想着薛北凡把大哥给忘记了!
于是,小刀挑了三根腰带,还有一根以后给他爹,开始正儿八经跟伙计杀价。
正杀得起劲,就听身后有人说话,似乎是两个女子正在讨论什么,声调阴阳怪气的,小刀和晓月听得清楚。
“唉,所以说,找个好男人重要啊!”
“就是,再下贱的出生,攀上龙凤还是能跃上枝头。”
“这你就不懂啦,还要有心计,能把握男人的心!”
“也对,不知道平时下了多少功夫呢,正经人家女孩儿未必学得来。”
小刀杀完了价钱正付银子呢,这几句话不偏不倚,“刺溜”就传进耳朵里了。
回头,小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哦!冤家路窄了啊。
晓月也回头,发现就在她们身后,也有几个女子在挑腰带。站在最前面一个正专心选东西的,正是风无忧,说话的,是和她一起来的几个女子。小刀和晓月没见过,应该不是北海派的人。
风无忧那晚被马蜂蛰得可不轻,这会儿还略微有些肿呢。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气,可算是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