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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茗看到这一幕,早已红了眼眶,颤颤地提着一口气,刚想要说告辞,那人早已走出几步远了。饶是苏夫人修养再好,此刻也禁不住变了脸色。对着女儿说,“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到底摔得多重,值得他这么火烧火燎地!”
霍清宁踏进客厅,便看见张妈正抓着向晚的手细细地挑着刺,嘴里还念念叨叨地埋怨着。向晚的样子看上去真糟糕,头发散了,锦缎的衣服被勾破,整个人也向从泥里捞起来的一样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霍清宁走近,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问道。
原来是向晚见了苏夫人和苏茗,心神恍惚不定地很,又加上这几天连着下雨,下过雨的青石板路甚滑,一个踉跄,便摔进了旁边的玫瑰丛中。
霍清宁接过青青从楼上拿来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从肩胛到腰衣服勾破一大块,泄出春光一片,背上细腻光洁的皮肤仿佛能发光,萤火一般的柔和的光芒。
这样的美色,却有一个不小的瑕疵,在肩胛下面,第一根肋骨的上面,赫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伤痕,似乎更像是烙印,奇怪的是看上去竟然点眼熟。
霍清宁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他甩甩头,没有头绪。
正在这时,苏夫人同苏茗踏了进来,看见苏茗的那一刻,霍清宁仿佛灵台清明,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苏茗!”
他顾不得说更多,连忙把刚披上去的衣服又掀开,顾不得向晚手舞足蹈的反抗,俯下身子仔细地看了一眼,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牢牢地看定苏茗,良久良久慢慢地说,“夫人手中的传家玉佩,不知可否让霍某看一看?”
苏茗也在一刹那面白如纸,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强自镇定道,“那块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是么,丢了?”霍清宁的声音仍轻轻地,也很温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目光直直扫过来,只是一片万象寂然的森冷,“夫人,我楼上书房有件好物事,你随我来看一看吧。”
苏茗看着这一切,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知道,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必定还是被戳穿了。也好,也好。省得日日睡不安稳,时时提心吊胆。
苏夫人挨近了一点,努力撑着女儿摇摇欲坠的身子,心里却不这么认为,这件事,只要她咬死了苏茗才是端王爷的骨肉,他人又耐得了她什么?当初苏启的那封信,正是告诉向晚她的身世的一封信,可惜向晚单纯地认为那是父亲留给母亲的,正是这个想法,让她得到了玉佩,才有了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霍清宁首先转身上楼,苏茗深呼吸两下,将颤抖的指尖捏成拳,仰着头也跟了上去。苏夫人想了一想,也跟了上去。
到了这般境地,苏茗反倒觉得坦荡了,她抬高下巴,背挺得笔直地走进去。
她一走进去,霍清宁便大力地将门一甩,“咣当”一声,把苏夫人拦在了门外。霍清宁转身微笑道,“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今天我和夫人好好聊一聊,也好让我明白,夫人平时在想些什么,还有,夫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苏茗将惊呼咽回口中,她看了一眼书桌上摊开的那一封密信,果然如此。她抬起脸看着他,慢慢微笑,“我什么都不要。”
霍清宁静默了一会,忽然伸出手抓过她的肩膀,双手扣紧,“夫人,别那么客气,说吧。你若要荣华富贵,我可以给你抬来金山银山;你若要一呼百应,我自当让你仆佣成群;你若想要声名地位,人前人后我也陪着你演了五年的戏,该知足了!如今,最后一次告诉我,你要什么?”
他的脸与她相距不到两寸,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里幽兰的火焰,看到他,痛苦的,极力压制的盛怒。她抬手抚上他英俊的脸庞,突然粲然一笑,说,“这时成婚至今,我们距离最近的一次吧。”
霍清宁的手,慢慢松开,他退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什么怪物,声音沙哑,“你假冒端王爷遗孤的身份,攀上了杜政平,攀上了霍家,我也不和你计较。可是万事总有个限度,你如此处心积虑,层层算计,难道不累吗?就算你不累,我也累了。”他的目光中隐含疲惫,“你走吧,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带走。”
苏茗早就料到如此,一低头,眼泪簌簌而落,她不甘心道,“怀沙,如果我说我要你,只要你呢!”
霍清宁静静地看着她,嘴角慢慢浮起一个讥讽的笑意,“那位姓刘的洋行买办那,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
苏茗面上一热,嘴角微微抽动,再说不出话来。深深地看他一眼后,决然转身离去。
第 54 章
对于穷人来说,这一年并不太顺当,入秋开始一直阴雨不断,使得来不及收割的农作物开始腐烂,但对于富人来说,这一年却是相当地有趣,霍二公子居然和夫人离婚了,新娶的夫人居然是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平民女子。
这真是跌破一众人的眼镜,也给许多人茶余饭后以无数谈资。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啊……到底是怎么发展的?英雄救美?美人救英雄?还是一见钟情,天香国色?
不过,不管众人怎么臆测遐想,婚礼还是按期举行了,举办婚礼的那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小雪。
婚礼虽然没有大肆铺张,但也颇为隆重。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派了代表前来道贺,警方怕有人来闹事,还特地遣了一队警卫在门外站岗。
当晚霍家老宅里办了一场小型酒会,一片花团锦簇,衣香鬓影,因两人都不愿过分张扬,所以请的人并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霍家世代交好的至亲好友。
当霍清宁挽着向晚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众人均是眼前一亮——向晚穿了一套白色缎子的洋装,下摆缀了一圈嫩黄的玫瑰花苞,从天庭到鬓角贴著密密的细小发圈,卷发盘的高高的,还用亮晶晶的水晶发卡簪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欧洲王室的公主,光彩照人。
霍清宁一一向来宾介绍向晚,一圈下来,向晚的表现始终举止有理,虽略带腼腆,却不失大方,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来宾中,也有觉得向晚面熟,甚至有人想起那不就是九重天的苏向晚么?但看到东少和霍清宁一副平常的样子,只疑心自己看错了,大抵是人有相似吧。
深夜。
向晚一直低着头,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鞋子。她抬头,却见霍清宁含笑看着她。她不安地绞着手,浑然不知此刻自己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霍清宁低头看了她半晌,才低沉地开口,“我书房还有公务,你先睡吧,我今晚睡书房了。”
向晚见他脸绷得很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是对她不满了吗?心下更觉惴惴,看他就要转身离去,她急忙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
霍清宁的脸仍绷着,微微挑了挑眉,问,“难道你是让我留下来?”
向晚鼓足勇气答了一声,“是。”脸却一下子烧了起来。
午后。
院子凉亭里。
“你来做什么?”霍清宁啜了一口咖啡,看着面前叼着烟,依旧玩世不恭的大哥,问道。
“来送礼啊!”东少理所当然地回答,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什么东西?”霍清宁接过,摸了摸,薄薄的似乎是纸张一般的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两张前往苏门答腊岛的船票。
“什么意思?”霍清宁抬头,讶异道,“我们已经合法结婚了,不需要私奔的。”
“笨!”东少扔掉烟头,毫不客气地骂道,“这时哥哥给你们的新婚礼物,让你们度蜜月去!”
霍清宁哑然失笑,“谢谢谢谢,多亏你设想周到。”又问,“我出去度假,那家里的这一摊子事务是不是你来替我收拾啊?”
东少瞪着眼睛看了他许久,嘟囔着说,“两个星期,最多两个星期就给我滚回来!”
“好说。”霍清宁边笑边把船票收进怀里。
“弟妹呢?怎么来这老半天还不见她出来迎?”东少往四周一望,又“啪嗒”一声点上一支烟。
“在楼上睡午觉。”看着东少,眉头一皱,“你最近烟怎么抽那么凶?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少抽点。”
“结了婚的人就是啰唆。”东少不耐烦道,“以前不就是这样么?”
说话间,佣人过来端上果品点心。
“晚上留下来吃饭吧。”霍清宁对自己大哥的态度不以为许,问道。
“唔!”东少从盆里挑了几颗葡萄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应道。
“吩咐厨房蒸几笼蟹黄小笼,晚上大公子留下吃饭。”霍清宁对一旁的佣人吩咐道。顿了顿,又加一句,“让他们做得清淡点,夫人最近不舒服。”
“是。”佣人告退。
东少何许人也,听得这句,眼睛一眯,调侃道,“你还真能干,这么快就有了?”
霍清宁刚喝了一口咖啡,听得这句话,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东少连忙过来,替他拍背,“哟哟,弟弟,弟弟,你脸皮薄个啥?这不是好事么?”落回原座,东少感慨一声,“你都当爹了,我也当伯伯了,真是老了,老了!”
“你要是羡慕,大可以也找个女人结婚去。”
“说得有理。”东少颔首赞同,“我现在就去找女人结婚去。”说着,当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你这抽的又是哪门子疯?”霍清宁笑骂道,“晚饭都备下了,你这回又要到哪里去?”
“九重天新来了个舞女。啧啧啧,那腰细的,那腿长的。”东少说着眯起了一双桃花眼,陶醉道,“我得回去看紧了,不要又跟了个张三公子,李四公子的跑了。”走了两步,忽又回头道,“那笼蟹黄小笼,吩咐人给我送九重天来!”
霍清宁坐在椅子里望着他大哥离去的背影,忽然看到一点烟火星子湮没在手之间,那远去的脚步声是一如既往的东少风格,慵懒闲适,背影却透着一股难解的意味。即使是同样的倜傥风流,也少了那股鲜活劲儿。
暗忖道:他那精怪也似的大哥,何时竟变成了一张精致漂亮的人皮玩偶?
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全文完。
番外——东少
安颖在车上睡了长长一觉,醒来居然发现身上盖着他的大衣,冬日的阳光照射进来,暖洋洋的,一直暖到了心里。
她虽然醒了,却一动不动,仔细地盯着旁边的男人看,看他专注开车的神情,看他长长的睫毛和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够了没?”旁边开车的人蓦然转过来,戏谑地看着她。
安颖脸一红,努力做出一副大方的模样,坐起来,看看窗外,居然在上山,于是问,“你不是说去吃饭吗,上山干嘛,难道饭馆在山上?”
“去家里吃,快到了。”
“哦。”安颖回答一声,也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继续偷看他,只好看着窗外。
前几天下了很大的雪,每座山头都裹着白白的大衣,难得的是这山间的公路倒是没有一点积雪,看来,山上的主人家花了不少心力来除雪。
车又开了十多分钟的样子,迎面一扇雕花大铁门。男人按了按喇叭,立即有保安跑出来,微微鞠躬:“大公子回来了。”
门缓缓打开,安颖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冬季已至,这个庄园里居然还有大片大片绿油油的草坪,到处点缀着精致的喷泉,两旁还有几个玻璃暖房,种着一大蓬一大蓬的玫瑰花,连空气中都流淌着花香。
安颖狐疑地望着他,对于这个男人,她只知道他做着外贸进出口的买卖,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外贸公司任主管。
她也半真半假地问过他,“你当初到底看中我什么?”
他乌浓的笑眼深飞入鬓,笑花溅到眼睛底下,凝成一个笑涡,“西雅图的华人也就这么几个,我没得挑啊!”
她暗恼,又无可奈何,这是一个太让女人沉迷的男人。
她一直以为她是那个解救了青蛙的公主,如今看来,她反倒是那个将要踏进城堡的灰姑娘?
“唉,我说,”男人腾出一只手来,在她面前挥了挥,“不要太激动,这不是我的。”
安颖看着面前白色的小城堡失神了好久,才回答,“你不是说这是你家吗?”
他停下车,绅士地绕到她的一侧,替她开门,顺便向他解释,“我弟弟和弟媳才是这里的主人,我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
安颖点头,微笑,“不是你的就好,最好你一无所有,吃穿都要靠我,那你就离不开我了。”
男人刚要说什么,就有管家迎上来,他只好把话咽下去,撇头朝她眦了眦牙。又问管家,“都在家吗?”
“是的,老爷和夫人都在客厅。”
“哐当”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