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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宜林收了信。蹙眉不语,梁宜梅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哥哥,我也觉得再等三年更好些。”
梁宜林抚着杯壁道:“上次我做了一套卷子,先生说小有所成……只是郑大哥他们说这几年官场不平静,我想再想想。”
梁宜梅只是觉得梁宜林才十四五岁,纸上谈兵可能很棒,可是到底太小了,这样太打眼,想了想道:“二哥不如写信去问问大哥的意见。”
梁宜林眼睛一亮,“是了。我现在就写。”
直等了三个月,就在梁宜林快没耐心的时候梁宜木的信才到。梁宜木也同意郑决等人的意见,让梁宜林再等三年。得到大哥意见的梁宜林显得心静多了,没多久就将今年的秋闱抛到脑后,一心做学问。
梁宜林和梁宜梅不知道的是在秋闱的那几天里他们的大伯梁大郎就站在小巷的角落里,当确定梁宜林不参加秋闱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秋闱一过,郑山长第一时间拿到了试卷,招了梁宜林去做,又请了几个素有才名的儒学修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梁宜林虽不会落地但名次也不怎么好。郑山长暗地里和他说。以他的年纪很有可能会落第。
梁宜林的成绩属于中下,要是搁别人身上可能会得个第三甲,勉强参加春闱也就得个同进士。可梁宜林才十五岁,年纪太小,以后还有进步的空间,要是得了个同进士,怕是要冤死了!
梁宜梅听说后却又有另一番思量,郑山长说过他理解能力强,却见识不足,梁宜梅想了很久觉得他再呆在泉州县也很难再有进益,就提议他出去走走,“……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哥哥不如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山川秀水和各地风俗。”说道这里她羡慕的看向梁宜林,“要是我是男儿身,也定是要出去走走的!”
梁宜林心中也是一片激荡,但还是犹豫道:“妹妹一个人在家怕是……”
“怕什么?我就在县城里,又有徐哥哥照应着,谁能欺负我去?”她到底不甘心,试探的说道:“而且要是哥哥走的不远我也是可以陪着哥哥走走的。”
梁宜林好笑的看着她道:“我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这样一来你一个人怎么回来?我要是又送你回来,来回的时间都不知道多少了。”
梁宜梅歪头想了想道:“我们去问徐哥哥要两个会拳脚功夫的人来吧,这样哥哥在外行走我也放心些,到时一人送我回来,一人留在哥哥身边好不好?”
梁宜林到最后还是同意了,徐润新的动作倒快,两人最后带着小白和阿桃以及借来的两人一起上路了,五爷爷和五奶奶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凡事听两兄妹的,虽然不是很同意梁宜梅跟着一起去,但在他们的坚持下也没有反对,倒是徐润新吃了一惊。
梁宜梅就跟着梁宜林将附近的县城逛了个遍。每到一个地方徐润新都去拜访当地的儒生,和他们讨论学业,而梁宜梅则怀揣着小老鼠将手中的人参出手,一路下来两人没花什么钱,倒是赚了许多。
半年之后,梁宜梅站在南边交界地送走了梁宜林。这是梁宜林同意她逛的最远的地方了,再往上就是北方了,梁宜林到底没胆子带着她,交代了一个护卫带她和阿桃回去后就扬扬手走了。梁宜梅见人没影了才回转。
回到客栈,她点了点手里钱,足足还有两万六千八百多两呢,这些都是这半年来她陆续出手人参的钱,还有一些给梁宜林带走了。梁宜梅深知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除了明面上的钱外,她还在梁宜林穿旧的一件衣服里缝了一些,还有他束头的方巾里也有一些,当时梁宜林见梁宜梅围着他找藏钱的地儿时还吃了一惊。
谁知这些钱梁宜林并没有用上,两年后梁宜林回来时那件衣服和方巾还好好的。
梁宜梅刚回到泉州县,钱清皓就跑来了,这才知道钱清菱过几日就要出嫁了,梁宜梅一阵恍惚,这时才想起钱清菱已经十五岁了,而她也有十三岁了。
梁宜梅拿了一些首饰,又找了一个盒子装了一棵一千年份的紫参,带着阿桃往钱府去。这次她并没有受到多少刁难,领路的丫鬟很快就将她带到了会客厅,那里只有钱太太和钱清菱在。
钱清菱见到她很是激动,只是看了坐在上位的钱太太只好按捺着坐在那里。梁宜梅给钱太太问了安,又冲钱清菱笑了一下。
钱太太笑道:“听说你和你哥哥出去游玩了,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一走就是大半年,连年都不回来过,过年的时候这丫头还有个劲儿的说要去你家玩呢。”
梁宜梅不好意思的笑道:“本来是要回来的,只是那时在偏北一点的地方,大雪封路,哥哥担心路上出事,就在那里赁了一套院子将就着过了,这不,年一过我就回来了。”
钱太太见钱清菱满脸的着急,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性子到了京城可怎么办啊?端了茶道:“你们姐妹也很久没见,不必在这里陪我了,到清菱的院子里去吧,清菱,你可得好好招待梁姑娘。”
钱清菱等钱太太刚一说完就冲上前去拉了梁宜梅的手应了一声,不待梁宜梅说什么就急匆匆的拉走了。
钱太太皱了皱眉,想到女儿不日就要远嫁,到底没说什么。
刚一出门钱清菱就抱怨道:“你怎么去这么久?要是再晚几日我们就见不着面了。”说着几乎落下泪来。
梁宜梅也有些伤感,这个时代交通太不便,这次还真的就可能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就道歉道:“实在是雪封了路,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梁宜梅将首饰给红梅,道:“这是我给你家小姐添的妆。”转过头问钱清菱,“你见过金公子了吗?”
钱清菱红着脸摇摇头,道:“我听说他学问极好,人品好,长得……也好。”
“那就好。”梁宜梅见四周都站着丫鬟,转了转眼睛凑到钱清菱的面前道:“我们进去讲悄悄话。”说着拉了钱清菱进内室。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也没跟上,以为是两个闺秀讲悄悄话,只守在厅上。梁宜梅将钱清菱按在床上,伏在她的耳朵上道:“我有一样东西给你。”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
钱清菱低呼一声,她是见过祖母的那棵五百年人参的,还没有这棵好呢!梁宜梅就低声道:“这是千年份的,是我这次和哥哥出外偶然见了买来的,你收下,放在嫁妆底下,我听说千年的紫参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不管是真是假,你先拿着,以后总会有用处的。”
钱清菱也看了看门口,见没有动静,才低声道:“这个太贵重了……”
梁宜梅就假装生气道:“你是我的朋友我才给你的,要不然我才不给你呢,你不收,难道不把我当你的朋友?”
钱清菱着急的连连摇头,梁宜梅就将盒子合上,放在他的手上道:“快把它收起来吧,别让人知道了。”
晚上,钱清菱想了很久还是怀揣着盒子跑到了钱太太的房间,钱太太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钱清菱诺诺道:“娘,我有事和你说。”
钱太太就看了众人一眼,大家纷纷退下,孙嬷嬷拿了一张小凳子坐在门前,左右看看,见大家离得都挺远,才发下心来,仔细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隔了一会儿,她只听到太太的一声低呼,接着就隐隐约约听到太太的声音:“……好好收着……恩情……”
过了好久小姐就出来了,孙嬷嬷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小姐的眼睛清亮,嘴角翘起,好像有什么好事!
第八十四章白驹(下)
梁大郎听回村的人说梁宜林中举时的第一反应是:完了!他的脸色顿时煞白,一向老实的他都没有和那个报信的人道一声谢就跌跌撞撞地跑走了,那人楞了一下,继而自以为理解的摇摇头道:“作孽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跑进家里,见儿子正在打理猪食,不管他的冷脸硬是将他拉到身边道:“走,跟我进城!”
梁宜森挣扎着,可是梁大郎的手劲出乎寻常的大,他怒道:“你要去看人家的脸色我才不去呢!”
梁大郎的脸色更青了,他狠狠地瞪着儿子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他们早就出族了,你现在去看人家的脸色吗?当初咱们家是怎样对人家的?你要去丢脸你就自己去,我不去!”
梁大郎却不理他,拉了他就走,嘴里喃喃道:“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两人赶到梁家时,梁家正在办宴席,只在大门外梁大郎就听到里面有个声音大声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说好了要回来的,直到六月份还没影,秋闱将近,我还以为你赶不上了呢,谁知道你连家也不回,直接就去了省城……”
梁大郎踌躇不前,又听到一个微带磁性的声音道:“那时路都赶了一半了,谁知道会生病的,为了赶时间只好直接去了……”
“你们找谁?”阿桃抱着菜蔬,看着站在梁家门前的两个人。
梁宜森脸顿时通红,挣扎着。可是梁大郎将手紧了紧,道:“我找梁宜林和梁宜梅。我是他们的大伯,你帮我叫他们出来好吗?”
既是亲戚为什么不直接进去,而且她来梁家也有四年了,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大伯”啊,不过他旁边的那个少年倒是和二少爷有几分像。
她点了点头道:“你们要不进去等吧?”
梁大郎拘谨的摇摇头,道:“我们在这里等就好。”
阿桃也不勉强,梁宜梅听阿桃这么一说的时候皱了皱眉,他们和大伯家也有许久不联系了,这次来是为什么?她就突然想起了那年大伯说不让二哥科举的那些话。她的心微微跳了跳,让阿桃出去找二哥。先行出去了。
梁大郎就站在门口的一旁,见梁宜梅出来就拉了梁宜森到巷子的尽头,那里有一个死角,别人看不见,前面又是一片开阔的田野,倒也不担心人偷听,梁宜梅略等了等,梁宜林也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就一起过去。
梁宜梅眉头微皱,二哥好像早就知道大伯会来一样。
四个人相对而站,梁宜森脸红。有些忐忑的看着梁宜林兄妹,梁大郎则是脸色铁青,梁宜林和梁宜梅多年来早已经学会了不动声色。
梁大郎有些愤恨又有些恐惧的道:“你为什么要去参加科举?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去参加科举了吗?我要你离那些人远远的,就在县城里找一份教书的活就行了。”
梁宜林面沉如水,没有反驳的意思,梁宜梅就讥讽的看着梁大郎道:“哦?只是不知道你是我们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梁大郎的脸色登时由青变白,嘴把微张,说不出话来,旁边的梁宜森则狠狠地看向他们,梁宜林也不废话,直接道:“你来找我们要是只想说这些的话,那就恕不奉陪了!”
说着转身就走,梁大郎好像突然老了十岁,全身无力的靠在梁宜森的身上,低声道:“你爹是给人害死的,你娘也是!”
两人背脊一僵,纷纷转身看着他,梁宜森也吃惊的看着父亲,梁大郎低声道:“你们走近些。”
两人依言走近,梁大郎就低声述说开了,要不是三人离得近,几乎听不见,“……我和你娘冒着雨沿着山路一直找,后来是在山林的边沿处找着的,你爹浑身都是刀伤,身上穿了一件深色的杭绸直襟,你娘说你爹出去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灰色布衣……我和你娘把你爹弄回去后,你娘给他换了衣裳……我和你娘本来请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可是第二天……”
说到这里他脸上闪过恐惧,“你伯母见你娘一整天都不吃不喝的,就给他做了一碗鸡蛋羹,”他望着梁宜梅道:“那时梅子也才两岁多,兴许是饿坏了,就自己吃了那婉鸡蛋羹,当场就吐了血,吓坏了我们,你娘当即就带着你进了县城,等我听你伯母说从寺庙里赶回来的时候你娘已经回来了。”
“你娘说毒性小,一时死不了人,可那本来是对着她下的,梅子太小了,才承受不住……我们就把你爹匆匆下了葬,将你爹穿回来的那件杭绸直襟的衣裳在坟前烧了……后来你娘就病了,一直病着,要不是你们大哥坚持,怕是你娘她早就不吃药了……”
“他们明明有本事让你娘马上死的,可是硬是拖到了半年后,你娘走后没多久,小梅子不是也病了吗?我以为你会熬不过去了,没想到你们兄妹竟然活下来了。”
梁宜梅心下狂跳,她就是那时候来到这里的,她本来还以为原身是饿死的……
梁大郎复杂的看着他们道:“也许他们是觉得你们小才没有动手的,也许是忘了你们,可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凑上去让他们记得你们呢?”
梁宜林则眯着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进了官场他们就能对付我?难道他们是官场上的人?”
“我不知道,但能穿的上丝绸的,不是当官的也一定很有钱……我们梁家全毁了,你伯母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会变成那样,以前她只是小气了些,爱占便宜了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