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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畅妍开门见山,“我希望你离开清修。”
非浅微愕,蹙了眉头,不解的望过去。
林畅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家教极好的女子,稳稳端着杯子,细细的小口抿,气定神闲的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非浅那时才刚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这样的情况只在小说里面见过。她猛然间错愕,自己的处境应该算作第三者,并且是那种一无所知的第三者。可是她不懂,也不想弄明白,她只能想起清修对她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亦感受得到他的真心,她一直都相信有一天会嫁给他。况且魏来是他的朋友,如果他有未婚妻如何不加以提醒。她不相信,不相信魏来是帮凶,不相信清修有未婚妻,不相信他费尽心机要将自己置为情人,说到底,是不相信他会隐瞒自己。非浅的嘴唇一时不受控制的发抖:“林小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畅妍是聪明人,看到她的手慌脚乱自然而天真,知道她必不是有备而来,不过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心即刻软了下来,和态度一起,和坚强防备一起。她放下杯子,有些语重心长,“我知道姜小姐现在和他同居。”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如果有兴趣可以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他办公桌最后一个抽屉里有我们的订婚戒指。”说着就将左手伸了过去,无名指上水钻的铂戒刺得非浅心惊,直视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想说这不可能,可是也许就是可能的。
畅妍接着说:“姜小姐,说句实话,清修是不会离开我去娶你的。”
非浅问:“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畅妍微微带了笑意,“就是想来见见你,告诉你什么是现实。”
非浅说不出话来,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想要整个世界停止转动,给她一点时间理解突来的状况,给她一点时间思考清楚,要怎么办,该怎么办。
畅妍的手机很识时务的响起,她拿起包跟非浅告别离去。
非浅坐在座子上脑子里一片茫然,林畅妍,未婚妻,余清修,这不可能。清修对她极好,体贴周到,每日按时回家,她想要花,他就会买很漂亮的花束送给她,她喜欢吃蛋塔,他便托人从澳门带来给她,只怕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攀梯摘下,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隔着谎言的。可是他却从来不带非浅到朋友面前,说是他的朋友会吃人,她以为只是玩笑话,也许是她理解错了,他的朋友真的会吃人。非浅一阵心悸,握杯子的手怎样都使不出力气。耳边的嘈杂声渐渐隐去,只有一个伤心女子的声音来来回回,“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世间男子已经太会伤人,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
她已经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筋疲力尽。到网上找了辛晓琪的歌,一遍一遍重复播放,听到后来,终于哭了出来,撕心裂肺,她不明白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要给她这样的难堪,用尽呵护只是给她安一个情人的身份。
清修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屋里没有开灯,她合目躺在沙发里面听歌。清修近前看到她满脸的泪水,吓了一惊,慌忙把她的脸捧在掌心,为她拭泪。非浅睁开眼睛,水雾迷蒙的望着他,望着他的一片深情,却望不出答案。他的眼睛深邃,像是看不到边界的暗色天幕,即使波涛汹涌也是一派祥和宁静。她看不出内容。
清修急切的问:“怎么了,哪里疼么。”
她摇了摇头,淡淡的说:“看了部悲伤的电影。女主角始终生活在男主角的谎言里,明明知道是被欺骗,因为爱得太深不想去认清现实,可是到最后还是被抛弃了,什么也没有了。”
清修抱她在怀里,一下一下的轻拍,好像小时候被妈妈哄着入睡,他温和的说:“你怎么那么可爱,不要哭了,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是啊,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多愁善感,在她,却是将心劈开来下的决心。
非浅有很多次见到魏来都想要问出口,可是她害怕自己承受不起。姜非浅也懦弱了,胆怯了,在爱的名义下,她选择逃避。她安慰自己,他们并没有结婚,自己不需要退让什么,自己不需要用道德压抑。那次的见面她只当作没有发生过,当作却不是事实,她落下了每听辛晓琪唱歌就会哭泣的后遗症,每每听到一半泪流满面。她一直在等着余清修的坦白,却始终没有等到。然而那句“可是到最后还是被抛弃了,什么也没有了。”却被她言中。
隔了四年,他手上依然没有带戒指,身边陪有好看的女人,当年她也是那个位置吧,像个布偶,像个不知足的布偶,像个不知道自己会被随时丢弃的布偶。他却仍旧语句温和,“非浅,你能回到我身边么。”他还嫌伤害的不够多么,她有多恨他,他不知道么。也许他看出来,她是真的恨不起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她不是不想恨,是不知道该怎么恨。一个曾经对自己好得挖心掏肺的男人,一个曾经与自己耳鬓厮磨的男人,一个曾经对自己温柔体贴的男人,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如何去恨他。可是她知道,不恨他,却不代表还爱着他。辛晓琪现在唱的这首歌叫做《过了就好》。过了就好,心不再煎熬,哭过之后我也可以微笑。
非浅知道要彻底忘掉余清修是有些困难。可是现在,听着辛晓琪的歌,这样一把动听的女声,唱着那么心碎的歌曲,却没有再流泪,这四年中,总是一个人的时候听这首歌,听到最后都是眼泪婆娑,想起那段往事都像是被生生撕裂开的疼痛,这一刻,却有些坦然了。也许,过去的她已被过去遗忘。时间真的是很好的东西,能够让担心的东西转移了阵地。此时的姜非浅握着手机有些担心起周仲微,不知道他会到哪里去撒气,担心他开飞车会出事情。他的脾气纵使有些怪异,总是忽然生气,会暴跳如雷,可是消气也极为迅速,转眼就是晴天,因为生活一向顺利的缘故吧。她就那样掌着手机睡了一宿,早晨醒来的时候,天气很好。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的信息。
周一,又是忙碌的开始。经理飞到广州去谈业务,整个部门都有点天高皇帝远的感觉。非浅也是,心思有些闲,做事情不专心,时不时的翻出手机看看。周二,被初晓拖着去吃大餐,初姑娘吃完了开始担心发胖问题,又死活拖着她一起去练瑜珈。非浅却不能投入精神,那么舒缓的音乐,那么神圣的引导,她还时不时的开小差。初晓嘲笑她说,一日未见,苍老十年。周三,去吃中午饭时意外的碰上了林敬仁,他主动跟非浅打了招呼,她回他不明所以的微笑。一窝花痴女同事拼死让她交代底细。她难道能说,是男朋友的朋友么,将来的日子还想好好混呢,况且是不是男朋友还有待商榷,也许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所以实话实说,帮经理送文件时有过碰头。被关心成路遇桃花。可是,她得了神经过敏症,不管是谁的手机响起,都要把自己的拿起来看一看,却和桃花无关。周四,早晨城市弥漫大雾,很多人上班都迟到,但是夸张如姜非浅,最后一个到的不说,还是满面露水。只有初晓了解她,午饭时间挤上三十六楼,就为了问一句话:“是不是觉得在雾中行走特别浪漫,所以半途下车步行前来的啊。”她笑意满满,“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却笑得有些心虚。因为半途看到了周某人的车。周五,神经过敏症消除,忽然觉得手机也就是那么回事。吃晚饭时电话响起,还是激动了一下,因为仲微常常是周五发约。接起来,是妈妈,闲话了家常。又被问有没有谈恋爱,一如既往的回答,没遇到合适的。妈妈就开始长篇大论。中心内容无外乎,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她敷衍说:“公务繁忙。”姜母说:“得啦,知道你没有事业心,那么不耐烦就算了。过年回家咱娘俩再好好说。”她才发现,春节快到了。周六,跑到书店看书。其实不是不舍得买,只是觉得书摆在书店看才特别有味道,能够一口气读到底,买回家来容易懈怠,书架上至今还有买回来没看的书。所以她的习惯是,先看完,再买回家。非浅每次说这个理论的时候,都能听到初晓的叹息,唉,怎么跟男人一个样,不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候才泛滥热情,等到觉得某个女人还不错的时候就娶回家摆着。
和仲微有将近一周没有联络了,在之前这样的间断非浅是不在意的,连初晓都取笑她快修练成龙女姑姑了,可是这次她却觉得有些难熬。周日晚上,一个人到雁荡饭店点清蒸多宝鱼,很久没来快要遗忘味道了。回到家的时候电话响,接起来,没有人说话。想了想,叫了声“周仲微”,竟然还是没有人应答,过了会对方挂了电话。不多久,电话又响起,她赶忙接起来问:“仲微是你么。”还是没人说话,却听出嘈杂的声音,夹有女人尖细的笑声。这一次,她挂上了电话。守在电话机前,铃声却是很久没有再响起。她只好叹息,到卫生间去洗陈年旧衣。上床的时候电话又响了,犹豫了一下,接起来,没好气的说:“周仲微,你有话就说,犯什么病呢。”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姜非浅,我是林敬仁。”
她“啊”了一声顿时无语,赶忙恢复神态,正经的问:“林总有事么?”
敬仁像是笑了,说:“仲微喝醉了,你来照顾一下吧。蓝湖B座,南22层。”
她想稍微再了解一下情况,问:“林总……”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林敬仁沉稳打断:“要不我去接你。”
非浅只得投降,“我一会到。”挂上了电话,思量着果然是周仲微的朋友,把随意摆布别人当成习惯。只是,不是没见过他喝酒的,声势浩大的拼酒她也在过场,所以薄薄的生了些疑问,他也会醉到需要人照顾么。
第十二章
三更半夜,又是深冬,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打到车。非浅在路边快要站成建筑物了才看到一辆空车腾着彩云向她奔来。其实她的性格一向是在有圈范围内尽量不出圈的,比如作息,初晓总是连嘲笑带讽刺的挖苦她是,早睡早起,良家妇女。她很少有锦衣夜行的欲望,几乎不会主动探访深度城市生活,尽管表面精怪,骨子里是听话保守且有些胆小的。比如现在,她坐在后排,看路上行人了了路灯惨淡,脑子里忽然生出某某小报上某某女子打夜车被拖至某某偏僻处糟强暴后又被残忍杀害的报道。再抬头看看司机师傅,更是越看越心慌,车外黑灯瞎火,车内漆黑一片。她掏手机把车牌号编成短信,琢磨着万一遭遇不幸,至少能提供线索捉住真凶不至死不瞑目。本来是要发给初晓的,可是初姑娘的鼻子有天生的灵敏度,稍有味道的事情被她追问到底,再清白也能生出不清白的故事来,比如眼下。要是没出事初晓肯定也会刨根问底,到时候又是说不清,比出了事还要麻烦,想了想也不知道发给谁才合适,最后选择了周仲微,按了发送键。自然她的视死如归,也只能是她的视死如归,安全抵达蓝湖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谢天谢地。
B座南是这里的王座,非浅在值岗处询问的时候,门卫一脸虔诚的指着灯火通明处。她想,平时看周仲微装得挺高雅的,原来还是难逃俗人累世之名。到了22层,电梯一开,林敬仁笔直的出现在眼前,虽然历几年风雨非浅早就宠辱不惊,但是对于林大少的亲自迎接还是有些无措。慌忙间也只会叫一声“林总。”
敬仁笑起来,“不必那么生疏,叫我林敬仁就行了。”
非浅仍是不好意思,自己不是韦香主,对着天子还能小玄子小玄子的叫得心安理得。犹豫了一会,问:“仲微怎么样了。”
敬仁说:“在里面倒着了。今天一个朋友从S市回来,大家一高兴就喝的有点多。我还有事急着要处理,所以仲微只能麻烦你了。”
非浅摇摇头答:“没什么。”
他还是笑,指了指说:“门没锁,你直接进去吧。”
她跟着微笑,点了下颌:“林总再见,路上小心。”才恭敬的走过去。
敬仁步入电梯,又回过头说:“仲微有时候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房子很大也很空,她窃以为喘个气都能听见回声。一眼望去,四处皆黑,只是一室星光,哪里能知道醉酒的周仲微究竟倒在何处。一筹莫展中,只得先去寻灯。贴着壁一寸一寸的摸索,很像多年前梦醒后不知所措的傍晚,她在余清修的家里赤足寻灯,也是如此的彷徨,那时她以为再不会遇到这般黑暗中的无助。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到这里来,下意识的一点一点拍壁找寻开关,仿佛觅到光亮是眼下头等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终于,灯光大亮,空旷的客厅忽然充满了橙色的光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