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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如筝便早早梳洗完毕,先到慈园请了安,回了老太君今日要到溢彩轩之事,得了老太君应允,便又到静园去回薛氏。
薛氏心中虽然气愤,却也无奈应允,如筝又问如婳要不要同往,如婳唇角微扬:“姐姐是奉老太君和娘亲命去办差事的,妹妹就不去给姐姐添烦了。”说着略一福身便转到内室去了。
得了她一个软钉子,如筝也不恼,恭敬地向薛氏拜别,便出了静园。
她刚走,如婳便摔帘子进来,冲着门口怒道:“看她那副嘴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过是仗着老太君……”
薛氏一拍桌子怒道:“住口,她是你的长姊!”说着看看左右,丫鬟们识相地退下带上了房门。
如婳气鼓鼓地坐在薛氏身旁,闭口不言,薛氏看着她长叹一声:“如今看来,你这姐姐还真是翅膀硬了,若再不加修剪,恐怕哪天真要飞出咱们掌控了。”
听她这么说,如婳眼睛发亮地抬起头:“娘亲,您要整治她了么?”
薛氏摇摇头:“她胜了这次,你祖母起了疑心,暂时不能动她……”眼见如婳又要起急,她按住她的手笑到:“不过,动不了她,却可以从她身边之人下手。”她抬头,看着门口:
“她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更多的是仗着自己有个嫡出长子身份的弟弟罢了。”
听了她的话,如婳心里一凛,又一喜:“娘亲的意思是……”
薛氏回头看着她笑到:“若是让她失了这个依仗,不但她在府中的地位会一落千丈,你亲事的事情也要好办的多,先不说苏百川怎么想,国公府世子想要的不过是和侯府世子关系最亲近的小姐作儿媳……并不一定是要她林如筝……”
看着自家娘亲胜券在握的样子,如婳心头暗喜,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顺心遂意的将来。
一进入舅家的绸缎铺子溢彩轩,如筝马上明白了“眼花缭乱”这个词的含义,从柜台到房顶的货架上,满满摆着的都是各色绸缎布匹,颜色鲜亮,式样精美,如筝顾不得和表哥寒暄,先环视了一遍,看饱了才回身对着崔明轩笑到:“早知咱家店里这么多好布料,我早就该把这活计揽过来才是!”
崔明轩笑着把她让道后堂坐下,才到:“昨儿你的丫头过来把事情一说,父亲和母亲先是乐了一通,又把你好一番夸奖,眼见咱们的小筝儿,也懂得照顾自家生意了,不错不错!”他摇头晃脑的说着,逗得如筝也是一阵笑:
“行了表哥,我这次不过是将计就计,后面的事情,还要表哥替我周全才好,今后日子还长,侯府年年都要置办新衣呢!”
崔明轩也止住笑,说到:“正是如此,父亲才让我亲自来和你详谈啊,筝儿放心,表哥必定让你这趟差事办的漂漂亮亮,也让你府里众人心服口服!”
看着自家表哥成竹在胸的样子,如筝不禁想到京城世家圈子里对崔明轩亲自料理侯府店面的种种议论,本朝商人地位虽然较前朝有了些许提高,却仍然常常为人诟病,像崔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多半是聘用掌柜来管理自家店面,至多不过是从家生奴才里选些精明的管着,崔明轩却为了早日补上侯府亏空,替崔侯分忧,而以侯府世子的身份亲自管理十几家店铺,辛苦不说,还为一些士族公子背地里讥笑,如筝也常常暗自为他鸣不平。
但如今看他这样自豪的说起自家生意,如筝却对他心生佩服,看着他自信的笑容,如筝也笑了,觉得今生能和舅舅一家亲近,真是不枉重生一场。
崔明轩看她笑得奇怪,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小筝儿,怎么了,笑得我瘮得慌……”
如筝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说道:“表哥,我觉得你好厉害,将来必然能创一番功业的!”话一出口,她又马上觉得不对,生怕自己戳了崔明轩的伤心处,忙偷眼看他。
崔明轩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脸上豪迈的笑容便敛起了几分,化作一个温柔的微笑,他起身,把手放在如筝头上,手掌上传来的温度让如筝心头一暖:
“小筝儿,承你吉言……”他揉了揉她发髻,声音变得低沉,却说不出的坚定:“你放心,你表哥我可不是自甘平凡的人呐……”
如筝抬头,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心里突然感到万分踏实,以前他一直以为表哥像舅母,跳脱随意,如今看他,却和自家舅舅是那么相似,让人心里充满了力量和安心的感觉。
如筝对着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好,我以后就倚定表哥这棵大树好乘凉了!”
她一句话逗得崔明轩朗声大笑,兄妹俩又细细地看了锦缎布匹的样子,对照如筝拿的侯府众人的尺寸和喜好搭配好了成衣套数和布料匹数,都忙完,天已近午,如筝便起身告辞。
59变数(四)
明轩刚刚把她送到门口,却见门外走入一人;看到如筝马上笑逐颜开地上前行礼:
“给东家请安。”
如筝一愣;定睛看了他几眼;才认出面前这个身着豆青色细布行衣,头戴皂色头巾的青年;正是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家店铺掌柜李钱根;当下笑到:“李掌柜不必多礼;请起吧。”
李钱根起身笑到:“本来还想让崔东家替我把本月的账册带给东家过目,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东家。”
如筝见他送了账册;索性便和崔明轩一起带着他又入了内堂,待如筝二人坐定;李钱根便笑着递上账册;如筝粗略地翻了翻,看到本月盈余颇丰,不由得喜道:
“看来李掌柜果然是善于经营,没想到小小一家店子,竟让你整出这许多动静来。”
李钱根略带羞涩地笑笑:“这也是东家进的货品好,又加上崔东家给的龙涎香生意,账目才能这么好看呢,说到底还是我捡了大便宜……”
如筝看他说的诚恳,心里暗暗欢喜自己没有看错人,当下着赞了几句,李钱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转向崔明轩到:“今次来,除了送账本,还要谢谢崔东家此次进货时派来的伙计,不然那么多东夷货物,我这里人手是真搬不回来啊!”
如筝这才知道原来崔明轩已经把第二批的东夷货物都运来了,赶紧福身谢他帮忙,又叮嘱了李钱根几句,这才放他回店。
崔明轩二次里把如筝送到门口,笑着让伙计去牵自己的马,要送如筝回家,正说着,却见旁边一匹白马踢踏着跑到溢彩轩门口,从马上翻身跳下一个劲装女子,把缰绳往旁边伙计手里一扔,几步走入店内斜睨着崔明轩冷笑到:
“崔大少,怎的,看到本姑娘来算账,这就要跑么?!”
听到这个声音,如筝从崔明轩身后探出头来,惊喜地叫了一声:“霜璟表姐!”
凌霜璟这才看到后面还有个如筝,马上笑眯眯地走过去:“原来筝儿也在,也好,你来给我们做个见证!”
如筝听她说的不明不白,失笑道:“凌表姐,什么见证,你和我表哥打了赌?”
凌霜璟恨恨地看着崔明轩,咬牙说到:“你这好表哥看不起我的剑术,今日我来就是来找他比剑的,筝儿你给我们做个见证!看看到底是我剑法好,还是他崔大少剑术高超!”周边买东西的人一看来了上门打架的,都吓得退出了店铺,两面的伙计也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崔明轩见她这样堵着门口,不由得满头冷汗,连连拱手:“凌小姐,凌女侠,前次是在下喝多了酒,胡言乱语,还请小姐恕罪,在下武艺粗疏,实在不是小姐的对手……比剑就不必了!”他转头看看如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你看,在下还要送表妹回府,改日再登门道歉!”
谁知凌霜璟却不依不饶,冷笑到:“怎的?怕了?还是不屑于和我比啊?崔明轩我告诉你,今日你要不和我比一次,我以后天天到这儿来堵你,你还能不来自家铺子?!”
如筝看着他俩,哭笑不得地想着:真没想到自家表哥和凌霜璟的姻缘居然是因此而起,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么?想到这儿,她强忍住笑,走到霜璟面前,福身说到:
“凌表姐,我家大表哥为人爽直,若是言语上冒犯了表姐,筝儿先替他赔罪了……”
凌霜璟微笑着摆摆手:“筝儿不必如此,得罪我的是他,和你有什么相干,你来做见证就是。”
如筝笑着摇摇头,走到崔明轩身前:“表哥,看来今日不比一场,霜璟表姐是不会罢休的,筝儿不通武艺,这个见证就不做了,先告辞!”说完便强忍住笑意几步走出溢彩轩,空留□后崔明轩“表妹,小筝儿!”的叫嚷和凌霜璟响亮的一句:“少废话,快来比剑!”
坐上自家马车,如筝才放下世家小姐的架子,笑的跌进浣纱怀里:“快,回府,让他们自己打去!”
马车踢踢踏踏地行在路上,如筝开心地想着自家表哥的姻缘,和浣纱说说笑笑地朝自家府邸而去。
行至靠近乌衣巷的地方,车突然停住了,如筝楞了一下,浣纱赶紧撩起帘子问了一句,车夫便回道:“二小姐,前面巷子里有一辆车断了车轴,咱们要掉头回去呢。”
如筝听不是什么大事,“嗯”了一声重新坐好,谁知车没动几下,又停下,便听外面有脚步声渐渐走进,一个略微浑厚地声音问到:“这位老兄,我家夫人车轴断裂,一时无法前行,这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方便抛头露面,刚刚我家主子看贵府马车似乎也是向着乌衣巷方向,便遣在下冒昧问一句,可否带上我家夫人同行?”
车夫回头问如筝,如筝在车里听得清楚,心想乌衣巷上住的多是京师权贵,这样家庭的夫人出行若是抛头露面的确不合礼数,心说帮人一帮也算积德,开口说到:“大家毗邻而居,这是应该的,承蒙贵府夫人不嫌弃小女子车辆简陋,便请移步同行吧。”
车外那人谢了一声,如筝便令车夫将车子赶到那家车辆左近,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华服头戴帷帽的妇人便登上了车,向如筝道了谢坐下。
车子开动,如筝虽然奇怪那夫人为何不除去帷帽,却也没有多想,只是笑到:“不知夫人贵府何处,小女子也好择路相送。”
那夫人微微颔首,青绫纱微微晃动,看不清她的容颜:“不敢劳烦小姐相送,小姐只需将我们送到乌衣巷口即可。”她声音温婉低回,引人遐思,却让如筝感到有丝熟悉的感觉,仔细想却又想不到是在哪里听过了……
她收回思绪,点头笑了笑,耳边突然听到车窗旁一阵马蹄声,禁不住从窗帘缝隙里看了一眼,却见旁边一个头戴金冠,身着华服的男子正骑着马和车并排而行,缝隙里看不清容貌,却无端让人觉得他威仪天成,气势压人。
如筝不敢多看,收回目光,旁边浣纱察言观色,赶紧拉严了帘子。
那女子轻笑一声,言到:“小姐莫怪,外面是我夫君,今日是陪我归宁返家,探望父母的。”
如筝赶忙点头微笑,不再多言。
那女子又笑到:“不知小姐是哪家芳闺,来日我夫妻也好相报。”
如筝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些许小事,夫人客气了。”
那女子见她不愿说,也不强求,车厢里一时沉寂下来。
车行渐稳,如筝知道大概是已经上了乌衣巷了,余光看到那女子抚了抚衣角,知道她是要准备下车,便抬头笑着,预备外面的人一开口,自己就叫车夫停车。
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刮过,车帘随风扬起,如筝无意中看了看车外,却正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鹞眼,没来由的心里一惊,只一瞬,车帘又落下,那女子整了整衣服,道谢下了车。
如筝愣了愣,才吩咐车夫回府,眼前却一直闪现着刚刚那双眼睛,心里涌起一阵慌张,甚至还有两三分恐惧,又笑着压下: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何必如此在意……
她这样想着,重又打算起赶制秋装的事情来。
不远处乌衣巷东,男子看着妇人进入黑漆大门,将手中缰绳往旁边一甩:“季忠,去探探刚刚那车上女子,是哪家的。”
那名为季忠的男人,正是刚刚来问询同车之事的那人,低眉顺眼地答道:“是,主子。”
如筝回到林府,先向老太君汇报了此次到溢彩轩定下的各项货物,又陪老太君用了午膳,下午回到沁园美美地睡了一觉,才刚刚起身,便见浣纱慌慌张张地走进来,急急说道:
“小姐,老太君和侯爷叫您赶紧去二门上,宫里赏赐下来东西了呢!”
她一句话,说的如筝一头雾水:
“宫中赏赐?给父亲的?”
浣纱一边帮她穿好外衣,一边摇头说道:“不是,是给小姐的。”
如筝一时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当她忐忑地跪在地上听传旨太监略带假笑的声音宣读出宫里的旨意时,才明白今日和自己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