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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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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里好!我决定,开春之前离京,远赴登州。阉党们不是想流放我么,不劳他们费心,我自个提前‘流放’自个!”王承恩与周妃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周妃还是有些想不通,大明朝二百年来,王子们个个舍不得京城,个个离不开这片富贵荣华之地,拖着赖着不肯走。可信王不同,皇上只给了片穷山僻壤,他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朱由检叹息道:“爱妃,你嫁到京城才半年,不知道紫禁城的险恶。过去,我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说,现在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永远不再回来了。所以,我可以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了……”
  周妃闻言惊讶。王承恩则迅速关门闭窗,然后退至门畔,监听着外面动静。朱由检告诉周妃,他与当今皇上虽是亲兄弟,但本朝开元以来,皇上最信任的却是大太监魏忠贤,朝政也一直被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们把持。周妃不禁回望王承恩,低声惊叫:“真的么?”王承恩沉默颔首。朱由检又说:“更可怕的是,我皇兄登基七年了,至今没有子嗣。后宫嫔妃们先后生过三个王子,竟然没一个活下来!你说怪不怪?而我是皇上唯一的手足,皇上的亲弟弟,在魏阉眼中,我可是他专权弄政的一大障碍,恨不能早除之以绝后患。这些年来,我与皇上的手足之情,也被他们中伤殆尽了。所以,咱们是早一日离京,早一日平安哪。唉……”
  周妃闻言大惊失色,说:“贫妾原以为,当今天下,信王贵为皇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碰咱们信王。”
  朱由检苦笑着说:“有魏忠贤在,我就不是一人之下。即使皇上,也不一定是万人之上啊。”
  这时,守在角落里的王承恩动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仍然保持沉默。朱由检察觉到了,对他说:“王承恩,在我和王妃面前,你什么话都可以说!”
  王承恩垂着头把他所知道的情形略略说了一番,朱由检和周妃也这才知道那魏忠贤还有更多的劣迹。王承恩本来就是一个太监,他知道这天底下,大约没有人比太监更知道太监的底细了。在太监圈内,谁也不能叫魏忠贤‘魏公公’,也不能叫他‘魏大人’,而只敢称他为‘九千岁’。他的心腹们,更是尊他为‘九千九百岁’。这个魏阉哪,竟然只比皇上少一百岁,比咱信王还大出去九百岁!朱由检闻言大怒:“畜牲!竟有这等事,狂妄至极,悖逆无道,真该把他千刀万剐!”王承恩还对他们说,那魏忠贤最擅长的就是以下驭上,快七十的人了,在皇上面前一口一个小奴、小奴,乖得跟孙子似的,大获圣宠。在百官们面前,则是笑里藏刀,软硬兼施,结党篡权。这么说吧,他用皇上来欺压百官,又借百官来左右皇上。上上下下,他都玩得滴溜转。
  不仅如此,各省的督抚大员哪,为了向魏阉献媚,在他生前时就为他建筑了许多纪念堂,又名“生祠”。每逢节庆,官民人等都要上供,祝他寿比南山。“这魏忠贤又没死,立什么祠堂?”朱由检怒形于色,稍后又叹息道:“真感谢太祖爷朱元璋啊。二百年前,太祖爷就立下了‘成年皇子离京封国’的规矩,让历代王子们远离宫廷,到外头花天酒地去,到外头生儿育女去。登州虽小如鸟笼,但在那儿,我可以做个富贵自在鸟!”周妃笑了起来:“信王说的是。在京城,咱们替人家过日子,在登州那鸟笼里,咱们可是过自家的小日子。”

  第一章 忠奸难辨(三)

  角落里,王承恩再次欲言又止。朱由检说:“有什么话,尽管放开来直说。”王承恩吞吞吐吐地说:“据老奴所知,登州府虽然又小又穷,可那大道路口,也有一座魏忠贤的‘魏氐生祠’。因此,王爷即使到了登州,也得处处小心。”
  登州是个穷地方,总该民风纯朴嘛,怎么也有奸贼?朱由检的怒气又升上来。周妃劝信王说:“王爷别生气,咱们还是快走吧。”朱由检愤然跺足,传命:“所有家丁仆妇,立
  刻收拾行装,冬至前离开京城。”
  宫廷内的官道上,四个小太监抬着一顶宫廷凉轿,颤悠悠而来。魏忠贤仰坐于轿中,呼呼地大睡不醒,间或还打几声呼噜。可是,当小太监刚刚立定住轿,魏忠贤立刻睁开双眼,显出清醒机警的样儿来。魏忠贤搭着小太监的肩膀下轿,两眼滴溜溜转。
  一个内宫太监从玉阶上急步跑下来,叩道:“奴婢叩见九千九百岁……”话音未落,魏忠贤已经一个巴掌击在他脸上。魏忠贤斥道:“这是什么地方?满嘴瞎咧咧!”太监捂着脸说:“奴婢失口了。”魏忠贤撇着嘴说:“你呀,心里头就是喊咱万岁,也成!就是得把嘴闭上。”太监惊恐地说:“奴婢知道了。”
  魏忠贤看了一眼内宫太监,问:“贵妃娘娘起来啦?”内宫太监答道:“起来了。”
  魏忠贤又问:“昨夜里,娘娘睡得安稳不?”太监笑道:“上半宵不安稳,下半宵安稳……可到了天快亮时,贵妃娘娘又不安稳了。”
  魏忠贤“唔”了一声,一路沉思着步入内宫。
  贵妃娘娘懒洋洋地斜躺在软榻上,长发委地,满脸不悦。此时,大太监魏忠贤却像个小奴才,弯腰立于榻旁,满面媚态地为贵妃娘娘梳头,同时察颜观色。魏忠贤絮絮叨叨地奉承着:“嘿……瞧娘娘这头发呀,根根乌黑油亮,一汪水似的。小奴捏在手里,喜在心里。小奴想,娘娘这头发堪称天下绝品了,长出这些头发的娘娘脑袋,更是何等的聪明,何等不凡哪。”
  贵妃哼了一声,说:“你别忘了,我只是个贵妃,宫里还有个皇后哪!”魏忠贤陪笑着:“可小奴知道皇上最爱谁!娘娘啊,在紫禁城里,皇后虽然是端坐正宫,可贵妃娘娘您哪,端坐在皇上的心肝尖上,您才是皇上的心头肉。”
  贵妃嗔道:“呸,贫嘴!……”贵妃斥罢,开心地笑了,之后压低嗓音问:“魏公公,你知道皇上最盼望什么吗?”魏忠贤赶紧乖觉地说:“小奴知道、知道!皇上最盼望贵妃娘娘早生皇子,好为咱大明立个国本儿。”
  贵妃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想魏忠贤的话,她知道魏忠贤说的没有错,皇上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她承接天恩,说穿喽――盼着她肚子大起来!魏忠贤吃准贵妃的心思,献媚道:“哎哟!小奴也是眼巴巴地盼着哪。六年前,皇后好不容易怀上龙子,生下来没满周岁就仙逝了。接下来,刘娘娘生的皇子,也只活了五个春秋。唉……”
  贵妃鄙弃地撇着嘴:“她们哪行啊。大明的龙脉,得从我肚里出!”说着贵妃看了看角落处的宫女,说:“你们退了吧。”四周的宫女赶紧退下。
  贵妃对魏忠贤说:“扶我起来。”魏忠贤扶起贵妃,不料贵妃一个巴掌响亮地打在魏忠贤脸上。魏忠贤急忙屈膝跪下。贵妃坐在榻上怒斥道:“告诉你,从上月初三开始,皇上隔三差五地驾幸我宫里,前后足有十二次之多,每回都是欢情无限。可我哪,还是没怀上龙种。你这狗奴才,给我的‘承露丹’全是废物,一点没用!喏,这儿还剩几颗,你拿回去自个吃吧……”贵妃劈头掷去,几颗红药丸砸到魏忠贤头上,然后满地滚。魏忠贤连连叩首,说:“小奴罪该万死,小奴请娘娘治罪。”
  贵妃气得噎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缓过语气说:“光请罪顶屁用,赶紧想办法呀!”
  魏忠贤踌蹰片刻,终于说:“小奴还有最后一策,而此策,必定使贵妃娘娘生养一位皇子。”魏忠贤跪地膝行几步,极诡密地靠近皇贵妃耳畔,无声低语……
  皇贵妃听着听着,顿感惊惧,压低声音说:“这可是大逆之罪,要灭九族的,我万万不敢。”魏忠贤急忙自掌其嘴,打得啪啪响,立刻改口道:“非但娘娘不敢,小奴也不敢呀。小奴只是胡乱想着,万不得已时,小奴愿为皇上和娘娘冒死尽忠。小奴刚才所说的,就是对皇上尽忠的一个方子,娘娘您说是不是啊……”贵妃若有所思的沉默了,接着缓缓点头。
  内阁大臣扬嗣昌、周延儒、洪承畴等人各执手折,在内阁书房内或坐或立,焦虑不安地等候晋见魏忠贤。太监刘公公恭敬地立于侧。案上有一座钟,嗒嗒嗒地响着。等的时间想必不短了。洪承畴背着手,在内阁书房踱步,兜圈儿,踱到刘太监面前时,斜瞟他一眼,鼻孔里“哼”一声。再踱到座钟面前时,斜瞟座钟一眼,鼻孔里又“哼”了一声。显然,他对这种干等,十分不悦。
  刘公公听到洪承畴发出的“哼”声,奸笑着说:“洪大人大概是口渴了,请用茶吧。”洪承畴说:“茶就不必了。这几位都是内阁大臣,怎么晋见魏公公,要等这么久啊?”刘公公说:“哎呀,列位大人忙,魏大人也忙呀。”洪承畴用折子敲打手掌,说:“这都是些要紧国务,急着奏报皇上。请刘公公再敦促魏公公大驾吧?”
  “洪大人别急,容小的再去秉报一声。”刘公公退下了。
  周延儒长叹道:“洪承畴,太监们都是魏忠贤的鹰犬,你何必得罪它们?”“我就忍不下这口气,我不怕得罪魏阉!”洪承畴气的脸色都变了。“轻点……”周延儒望望门外,说:“大臣们想见皇上,都得通过魏忠贤这道坎儿。他要是挡驾,你我束手无策。”洪承畴更加生气,说:“长此以往,魏阉岂不成了伪皇上了?!”周延儒竖指掩口:“嘘……”

  第一章 忠奸难辨(四)

  魏忠贤坐在太师椅上,悠悠然地吸烟,刘公公匆匆上来,立于他侧旁。魏忠贤问:“外头都有谁啊?”刘太监秉报说:“内阁大臣洪承畴、周延儒、扬嗣昌。”魏忠贤慢悠悠地说:“他们急不急呀?”
  “嘿嘿,急得直哼哼呢。”刘太监奸笑着说。魏忠贤得意地说:“那就再等一刻钟吧。啊?一点不叫人家等,咱不体面;等久了,人家不体面。一刻钟正好。”
  内阁书房里,扬嗣昌、周延儒仍然枯坐着唉声叹气。洪承畴仍焦急踱步,不时眼望座钟……
  魏忠贤做出惶恐而焦急的样子奔入,朝洪承畴等人深深折腰相揖,说:“让列位大人久等了,在下来迟,向列位大人告罪。”周延儒起身回礼:“魏大人辛苦操劳,我等甚为敬佩。”魏忠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捶着自个的腰,说:“哎哟……我这把老骨头不行了,实在是不行了!今儿五更起,我就没停过。上下里外多少事啊,差一丁点都不成!真是忙断了腿,操烂了心啊。”扬嗣昌也奉迎着说:“魏公公千万保重。您要是累垮了,内阁可就断了脊梁骨。”魏忠贤微笑着说:“就冲扬大人这句贴心话,在下怎么也得死撑着!”洪承畴藏不住恼怒,面带愠色地说:“魏公公名为秉笔太监,实际上如同当朝宰相。魏相如有不适,满朝不安哪。”魏忠贤冷冷地说:“‘魏相’二字不敢当,‘魏阉’二字倒是听人家暗中叫过。在下只是小奴一个,还望列位大臣还我一个正名,三个字,魏忠贤!啊?……名不正言不顺哪。”
  周延儒赶紧夸道:“魏公公鞠躬尽瘁,忠于王事,乃人臣之楷模……”
  扬嗣昌跟着也奉承说:“臣子们都说,魏忠贤人如其名,既忠又贤。”
  “忠不忠,看行动;贤不贤,问青天吧!列位大人,什么事啊?”魏忠贤笑着问。
  洪承畴拍拍手中折子,说:“河南大旱,盗贼蜂起。关外清兵再度侵扰内地,边关急需添兵加饷。”
  魏忠贤靠在椅背上,一边饮茶一边含糊地答着:“唔唔……”
  周延儒道:“信王朱由检上奏,叩谢皇恩。同时,请求年内提前离京,合家迁往登州……”
  魏忠贤一惊,几乎被水呛着,顿时坐正,警觉地问:“人家可都是舍不得京城,信王为何要提前离京啊?”周延儒沉呤道:“这个嘛……在下不知道。”
  魏忠贤起身,从周延儒手里拿过的朱由检的奏折,不安地看着,陷入深思。
  内宫,雕梁画栋的宫殿里却摆放着各色木工活计,显得十分不协调。各种各样的新制的桌、椅、几、凳、台、案……琳琅满目、精巧别致。相反,一摞摞奏折却被扔到角落,落上一层灰,似乎早被遗忘。年轻的天启帝皇袍不整,活像个大孩子,正在兴致勃勃地锯呀刨啊,不时举起一件木料瞄一瞄……在天启帝眼里,打造木器有如打造江山,甚至比打造江山更有趣味也更有价值。
  魏忠贤满脸媚笑入内,跪倒,说:“小奴叩见皇上。”
  “怎么才来,朕都忙死了。”天启帝显见不悦。
  魏忠贤道:“小奴奉旨办差去了。”
  “差使办得如何?”
  “秉报皇上,今儿一早,小奴扮成百姓,悄悄地去了西市口,将皇上手制的三样活计往市场上一搁,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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