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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微笑:“说得好,还有吗?”多尔衮道:“臣弟暂时就想到这些。”皇太极沉默片刻,道:“两位所言,都对。朕想起汉人的一句老话,叫做‘祸福相倚’。祸中有福,福中有祸。朕觉得,别光看大明平定了内患,朝廷上下都乐!其实啊,这也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因为,国家大伤元气了,百姓一无所有了,国库空虚殆尽了。皇上急、大臣急,水田、旱地可不急呀,地里要长出粮食来,最早也要等到明年秋天。”
众亲王频频点头。多尔衮明白了皇太极的用意,上前奏道:“皇上,臣弟认为。从现在起至明年秋天,是大清最有利的战机。臣弟请皇上下旨,攻陷宁远城,合围山海关,与明廷决战!”皇太极沉思片刻,一字字吐出:“决战的时候……到了!”所有人的神情都为之一振!豪格扑上前大声道:“儿臣这辈子别无它求,只求皇阿玛让儿臣做入关先锋!”
皇太极点下头,道:“以前哪,崇祯有个大大的后患,朕有一个小小的绊脚石。现在哪,崇祯扫除了他的大后患,朕还没有扫除这个小绊脚石。”见众臣面面相觑,不明其意。皇太极道:“这就是大清的邻邦、大明的属国朝鲜。”多尔衮笑了:“皇上,朝鲜小国寡民,地不足千里,兵不到三万。别说打,咱大清瞪它一眼,它都吓得屁滚尿流。”皇太极摇摇头:“你不要小看朝鲜,它虽然军力不强,但民众吃苦耐劳,极为坚忍!”
一老亲王接口道:“二百年来,朝鲜一直是大明忠诚属国。大明对朝鲜,历来也是以礼相待。”另一亲王道:“如果八旗军尽数入关了,崇祯肯定请朝鲜国王出兵相助,朝鲜距盛京不到五百里,朝军乘虚而入,或者扰乱后方,或者断我粮草,岂不是一个大麻烦?”皇太极笑着对皇子皇弟们道:“听见了吧,列位王爷的目光、谋算,你们要多学学!”
皇太极的话,让在坐的亲王皇公个个眉开眼笑。皇太极道:“今儿就议到这吧。越是大事,越不要马上决定。朕再想想,你们也再想想,三天之后,听朕旨意!”
庄妃侍候着皇太极用膳,两人显然已经亲切交谈了一阵。庄妃将一碗汤端给皇太极,笑道:“……臣妾猜想,皇上心里早就拿定主意了。皇上之所以说‘三天之后’下旨,实际上是给他们三天时间来厉兵秣马,让各旗旗主们争先恐后!”皇太极拿小勺指点着庄妃,笑着:“你呀,把君臣们的心思看得这么清楚,简直就是个武则天!”庄妃惊讶道:“皇上也知道武则天?”“唐太宗的福晋嘛,我怎么不知道!太宗死后,她当了多年的女皇帝。”庄妃笑道:“臣妾可不敢做武则天——把女儿都杀了,那还叫娘吗?!”
第二十三章 闯王李自成(四)
“那你想做什么?”庄妃道:“臣妾只想瞧着皇上一统天下,然后,舒舒服服地进关走一走,逛一逛,什么山东泰山哪、杭州西湖啊,四川峨嵋呀,把天下的名山大川,都玩个够!”皇太极笑道:“好,有气魄!”庄妃道:“臣妾在诗文里读到那些地方,唉……真把我馋死了!”皇太极坚定地说:“朕一定让你如愿。”
“谢皇上。唉,皇上啊,臣妾有时候也替汉人们可惜,他们有那么多好地方,有那么
多湖泊良田,还有那么多子民,怎么就守不住疆土呢?”皇太极一怔,道:“问得好啊!朕回答不了……但是你提醒了朕,朕要是真的入了关,做了全天下的皇帝,那肯定比做大清皇帝难得多了!也苦得多了!”庄妃接过碗,替皇太极换上一大碗面。笑道:“那您还不赶紧多吃点,养足了精神,好做全天下的皇帝!”皇太极接过面,笑道:“吃,吃!……你也吃啊。”庄妃端过一只小碗,含笑陪着皇太极吃起来。
皇太极大口吞完了面,搁下碗,沉声道:“后天的旨意,朕已经想好了。朕对多尔衮和豪格两人的争功心思,瞧得是一清二楚!朕打算,令他二人各自率领两旗兵马出击……”皇太极起身,庄妃递上一只手巾。皇太极揩着脸儿道:“豪格的任务是,取道蒙古,避实击虚,佯攻蓟门、遵化、喜峰口,逼崇祯分兵自保。而多尔衮则进军朝鲜,直逼平壤城下,迫使朝鲜国王归降,永远做大清属国。如果拒绝投降,则掳其君,亡其国……”
因涉及军政,庄妃不便插话,一时无语。皇太极擦脸毕,将手巾一摔,厉声道:“两路大军,三十天内,必须双双告捷!朕已经年过半百,不想再等了。”
宁远城关。城关上战旗迎风,刀枪林立,兵士们精神抖擞。吴三桂与两个总兵在箭道上行进、巡视。一总兵秉道:“大将军,遵化守军飞报,豪格亲率正红镶红二旗兵马,共四万余人,绕道蒙古,攻入了西北关内。”吴三桂想起去年也是西北告急,袁大帅和他率军援救的情形……沉声道:“皇太极目的不在西北,他始终盯着我这座宁远城,盯着我身后的山海关,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再上其当!”
另一总兵秉道:“大将军。多尔衮的兵马,也逼近平壤城下了,朝鲜国王频频求救……请大将军示下,朝鲜万急,我们是否驰援?”吴三桂叹道:“朝鲜国是大明的百年睦邻了,对朝廷忠心耿耿,对大清也是谨小慎微的。我不明白,皇太极攻朝鲜做什么?不过,如果我们不清楚皇太极攻打朝鲜的真实意图,绝不能轻进,更何况,以多尔衮之勇、朝鲜国之弱来判断,没等我们到朝鲜,平壤怕已经失陷了。”
那总兵又道:“大将军。我们既不援救西北,也不援救朝鲜,皇上如果追究下来,如何解释啊?”吴三桂沉默许久,道:“说实话,现在我并不知道如何解释,待我好好的想一想……”两总兵互视,暗中叹息。吴三桂察觉了,厉声道:“不过,本将最清楚的是,宁远城的安危,重于西北,重于朝鲜!在任何情况下,宁远城都必须巍如泰山!”
帅府内,吴三桂坐在袁崇焕先前帅位上,俯身看着铺满整个大案的地图。地图的半边甚至垂落到地面。门外一声高喝:“秉大将军,御林军副将宋喜,请求进见!”吴三桂抬起头来:宋喜来哪!……快请快请!
宋喜大步入内,拜倒:“末将宋喜,拜见大将军!”吴三桂赶紧上前,笑呵呵地扶起宋喜:“宋老哥,可把你盼到了!今儿,送什么喜事来了?”宋喜得意地说:“军粮二十万担,军饷十万两。”吴三桂大喜,一揖:“多谢多谢!……来来,坐下歇歇!”吴三桂把宋喜往虎皮帅座上按。宋喜刚坐下又跳起来,惊叫:“这可是帅位啊,末将岂敢……”“哎!咱俩什么交情啊,你先坐下过把瘾。小弟站着陪你说话!”宋喜无奈,被迫坐在帅位上,指着吴三桂笑道:“吴大将军,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您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怎么着?”宋喜道:“对咱――你也在恩威相济了!”吴三桂与宋喜都哈哈大笑。笑毕,吴三桂低声问:“离京之前,拜见王承恩没有?”“敢不拜见吗?”吴三桂急问:“王承恩有什么吩咐?”宋喜道:“王公公说,吴三桂大概正在两难……不、正在三难之中。”吴三桂一怔。“西北和朝鲜都有战事,吴三桂既不能救,也不能不救,这是两难。第三难嘛,他还难于向皇上奏报!”
吴三桂击案赞叹道:“太对了!我表面上威风八面,实际上焦头烂额!”“王公公建议你飞马报京,让皇上来决定你救西北还是救朝鲜。”宋喜看了看皱着眉头的吴三桂,说,“折子上去之后,两难的就是内阁大臣们了。他们会争来争去,左顾右盼。最后,还是请皇上示下。而皇上肯定以京城安危为重,令你坚守宁远。你也免去了按兵不动的罪责。”吴三桂大叫:“高明!本将立刻照办。”宋喜也高兴地说:“还不赏酒喝?!”
两人牵着手儿朝外走。吴三桂边走边说:“宋大哥,我想,西北的清军嘛,闹一阵子就会退的。但朝鲜怎么办?”宋喜一叹:“李韩王国,只能听天由命了。”吴三桂面色忧虑。
暖阁中,崇祯坐炕上。几个内阁大臣分立面前,正在秉报。扬嗣昌小心异异地:“昨夜,兵部接到两道恶报。一是朝鲜国王万急求救,朝军初战即溃,君臣们已经放弃了平壤,败退到海边,上天无路,下海无船,亡国在即。”扬嗣昌看一眼旁边大臣。那大臣赶紧接口道:“此外,豪格连破西北重关,侵入内地二百余里。其前锋,直指京城。”崇祯沉着脸,不语。扬嗣昌又道:“臣以为,豪格虽然猖狂,但不敢进攻京城。如要攻京城,必须得有皇太极率大军亲临。”“那豪格为何侵犯呢?”扬嗣昌道:“旨在牵制我军精锐,使之不敢赴援朝鲜。”
第二十三章 闯王李自成(五)
崇祯问:“那皇太极为何要攻朝鲜呢?”扬嗣昌迟疑道:“臣也百思不解。”崇祯瞪了他一眼,沉呤道:“皇太极会不会……有更大有图谋呢?”众臣互视无语。
崇祯叹了口气:“传旨,令京城戒严备战。令洪承畴速速返京,协助朕,筹画三北兵事。”扬嗣昌一惊:“秉皇上,中原贼寇虽然大部被歼,但是李自成还没有落网。洪承畴正在追剿此贼。”崇祯道:“区区李贼,只剩七八个人了,留下几千官军搜剿他吧。”扬嗣昌
迟疑片刻,仍然壮胆进谏:“皇上,李贼虽已坠入穷途,但是星星之火,仍可燎原。有洪承畴在,官军无不用命,洪承畴离开后,只怕官军……”崇祯打断他:“朕意已决,速召洪承畴返京,朕需要他对付皇太极!”扬嗣昌无奈地领旨退下。
一群官军正在排阵搜山,每隔十几米便有一人。他们么么喝喝,有气无力,一边走,一边用刀枪朝深草丛乱剌乱砍……忽然一阵号响,山下官军标统喊道:“回营啦,快,全部回营!”搜山的官军纷纷下山。
还是那片草丛中,渐渐探出李自成、刘宗敏、黄玉等七人,他们个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李自成目光炯炯,注视着远去的官军。
镇外一个小饭馆,李自成与刘宗敏、黄玉等围坐着,都在狼吞虎咽的进食。李自成吃着吃着笑了起来:“各位兄弟,我看,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从明天起,我们又能干一番大业了。”刘宗敏垂头丧气地说:“大哥,咱们人只有七个,刀只有两把。重整大业,谈何容易啊……”黄玉说:“不。我们还有十万大军没用呢。”刘宗敏惊讶地问:“在哪?”黄玉笑着道:“闯王的名号!李自成只要打出闯王的大旗来,就值十万大军!”刘宗敏醒悟:“妈的,对呀!东山再起,干!”李自成微笑道:“咱们还有不少兄弟散落四方,只要号令一起,他们也会重新起事的。”黄玉思索着:“如果能先攻下一个县城,那本身就是个惊天动地的号令,势必震撼中原五省,义军弟兄们也都会跟着起事了!”
“要攻城,得有人哪!我想起一个老朋友来,何不去拜访拜访他呢?”李自成微笑着说,“朝廷的二品‘平寇将军’张献忠啊!”刘宗敏大怒道:“这个狗娘养的,早就坠落成崇祯的鹰犬了,理他干嘛!”李自成道:“鼓动他再度起事。”黄玉忧虑地说:“李大哥,张献忠素来心胸狭隘,见利忘义。他这次降明,别的都可以原谅,最不可忍的是,他还杀害了‘草上飞’等义军首领,拿旧日兄弟的人头,向崇祯表示忠诚。”刘宗敏怒骂:“这小子比官军还坏,非砍了他不可!”李自成道:“张献忠心狠手辣,这我早就知道。但他降明不是真心,是山穷水尽之后被迫的。”黄玉提醒他说:“杀‘草上飞’可不是被迫的。”李自成叹道:“张献忠和‘草上飞’有私仇,‘草上飞’曾经夺了他的女人。张献忠借官军之手,报了旧日的私仇。”
黄玉微笑着问:“大哥,你难道就跟张献忠无怨无仇吗……”刘宗敏立即附和道:“姓张的早就想称王,最忌恨的就是大哥你!”黄玉又道:“你如果去拜访他,他肯定又惊又喜又佩服!但这绝不妨碍他把你扣押下来,然后向朝廷邀功,说是他自个擒获的。于是,他这个二品副将,就会高升为一品将军了。”李自成沉思半响,道:“你们说得都对。但我还是想赌一把。”刘宗敏惊问:“为什么?”李自成道:“张献忠手下,还有三千多旧日弟兄。而我们却只有七个人……”
黄玉刘宗敏垂首无言。
十分气派的平寇将军府,侍卫排立,刀枪闪烁。李自成只身来到府前,众侍卫昂然一揖:“请秉报张大将军,有旧友来访。”侍卫头儿打量着:“你是谁?……瞧你挺面熟的。”李自成道:“在下――李自成!”
“李……你……”侍卫头儿惊惶上前,小声急道:“快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