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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由我来做仲裁吧。”马斌的声音突然传来,人群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翩翩而来的他换上了整洁得体的衣衫,已不再是白天那副落魄模样。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给老子做仲裁?”四方脸没好气地问道。
马斌抿嘴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是这儿的老板,会见血的事情要发生在我的地盘里,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见到马斌,绵竹忽然笑了。一时不察,屋子里竟差不多都是三少的人了。
“就用猜点子来决定谁先谁后吧。”见二人没有异议,马斌便拿起摇缸摇了起来。四方脸马上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反观三少,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轻松样子。
就在绵竹聚精会神地盯着赌桌的时候,突然感到三少轻拍了一下她的翘臀,随后他将目光落到了对面的四方脸身上。绵竹马上会意,嘴角噙着笑,款款走到赌桌对面。四方脸只觉迎面袭来一股幽香,再看到绵竹袅娜的倩影已俏立于自己身旁,一时间竟是心痒难耐,实在管不住自己的贼手在佳人身上揩起油来,惹得绵竹低声娇笑起来。这笑听在四方脸耳中真犹如天上仙乐一般,只觉自己已飘飘然欲仙了。
骰子的撞击声戛然而止,在开缸之前马斌示意二人猜点数。四方脸终于从天上摔了下来,对于该说哪个点数犹豫不定。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不一会儿便急得满脸是汗,最后只能胡乱说了一个数。
“请三少先。”马斌把枪递给三少。
三少仍旧闲适地坐着,稳稳地举起手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对面的四方脸一眨不眨,把人看得毛骨悚然。在手指勾动扳机之后,他挂在嘴角的笑容仍在。把枪直接丢给四方脸,看着对方像接到一个烫手山芋一样痛苦,三少不由得更加开怀:“该你了。”
四方脸吞了吞口水,盯着手中的枪看了片刻,又在心中暗暗祈祷,然后把枪举起,恰巧对准了额角滚落的一滴汗珠。扣动扳机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额上的青筋暴跳不已。安全地放下枪时,他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反而更加沉重起来。
接下来的两枪仍是无事,然后枪又回到了三少手中。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所有的人均屏息而立;四方脸那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三少的一举一动,满心期待着他的脑袋开花;三少也终于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紧绷着脸,毫不犹豫地捡起桌上的手枪握在手中;就连绵竹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却只能从三少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然后用力扣动扳机。虽然胜负不过刹那之间,在绵竹眼中却像是过了千万年之久。
笑到最后的人是三少。
愿赌服输,此时再没人开口劝阻。四方脸艰难地咽下口水,目光呆滞,似乎仍不能相信自己就这样输了一条命。
韩之信叼着烟,腆着大肚子,皮笑肉不笑地哼道:“怎么着,又要赖账不成?”
一听这话,四方脸原本惨白如纸的脸霎时憋成了红色,脖子上暴起的青筋更是随着脉搏有力地跃动起来,宛若一条条索命的青蛇一点点勒紧他的颈项。他猛地呼出一口粗气,怪叫一声,接着一把抓起桌上的枪举到头顶,食指已经按在了扳机上。几位在别桌赌钱的富家女眷都惊呼着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片刻之后,意料中的枪声并未响起。静得出奇的屋子里只回荡着一个愉快的声音,如射穿阴霾的暖阳,若拂过大地的春风:“呵呵,三少这个玩笑开得真是有趣,没想到竟有人当了真。”
四方脸还在僵硬地维持着举枪的动作,如木雕一般动也不动一下,三魂七魄似乎仍沉浸在生死之间徘徊不定。那说话之人就站在他左边,一根修长的手指刚好插在扳机下面,令四方脸如何都扳不动。
三少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似是刚放下心头的千斤重担。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认为三少的小动作表示他并不想要四方脸的命,或许正是善良的天性令他不愿轻易夺人性命。绵竹最初就存着这样的疑惑,可转念细想,事情的真像远非如此。慢慢地转过头去瞟了眼并排站立的马斌和韩之信,绵竹忽然想通了一切。
枪中根本没有子弹,大约是三少在装子弹的时候动了手脚,而能否保证四方脸开这最后一枪则是马斌这个“仲裁人”的任务,她自己则间接地做了帮凶。绵竹惊疑不定地看向怡然自得的三少,暗想莫非他这样大费周折,甚至串通了梅督军的参谋长,难道只为了向李鼎天的下属挑衅?还是此举别有她看不懂的深意?
待看清来人,马斌竟惊诧得张大了嘴,口中喃喃道:“他……他竟回来了……”
四方脸的同伴一边拿着手帕擦汗,一边对着来人长吁短叹:“哎呀,云青,你总算回来了,我刚才真是快担心死了……”那个被唤作云青的男子笑而不语,慢慢收起了四方脸手中的枪,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默默地为他鼓劲。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个坏了赌局的人定会惹怒三少,谁知沉默半晌的三少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像是见到了十分有趣的发现。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三少勾起嘴角笑答道,接着便从座位上起身要走。
“三少请留步。”那人又开口说道,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屋里的二位大人有请。”
听到这话,三少果然止住了脚步,二话不说,马上转身走进一旁的豪华包间。绵竹愣了愣,心知里面的大人就是梅、李二人,只不知自己跟着三少进去是否合适。正在她犹疑之时,方才那劝阻之人已放开四方脸,走到门边时像是忽又想起了什么,回身朝着绵竹招了招手,脸上满是亲切的笑容:“紫瞳小姐,请一同进来吧。”
绵竹闻声,对他礼貌一笑,跟着走进了包间。
屋子里的布置十分典雅,若非正中间摆着一张赌桌,这里倒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客厅。此时赌桌上只有两个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玩着牌九。
绵竹安静地坐在三少身旁,不敢随意妄动,但一双眼睛却不听使唤,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笑意盎然的男子。他背对着绵竹站在赌桌旁,一身做工精细的浅棕色西装似量体所裁,恰好衬出他的儒雅不凡。从这个男人身上,她看到了马斌、明容,甚至于三少所缺少的一种气质,不是单纯的赏心悦目,而是久浸书海而来的宁静与祥和的智慧。
“哈哈,君明,你又输了。”愉快的声音打断绵竹的思路,说话之人正是梅锟,此刻他正笑着摊开手中的牌。
“梅兄牌技高超,小弟甘拜下风。”一个清冷平淡的声音响起,却如晴天霹雳般在绵竹脑海中轰然炸开。绵竹默默地转过脸看向说话之人,心中却好似悬着七八个水桶,一时间也辨不出其中滋味。她甚至不愿相信眼前之人便是权倾一方的李鼎天李督军,是能够掌握她命运的男人之一,只希望还能继续麻木地活在三少编织的美梦之中再醉一回。可惜,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这便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
仔细端详起坐得笔直的李鼎天,虽然他并未站起,却不难看出此人的身材高大魁梧。较之同龄人而言,李鼎天仍保养有佳,仍不减当年风采,小麦色的肌肤下包藏的是钢铁般强韧的筋骨和无坚不摧的意志力,整个躯体焕发出的力量毫不逊色于三少这些年轻一辈。不过,与稍嫌浮躁的年轻人不同,李鼎天喜怒不形于色,如假寐的雄狮一般收敛起自身的杀气,却随时都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态。一个无意的转头,恰好令绵竹捕捉到他眼中转瞬而逝的精光,使她心中一凛,拳头不由暗暗握紧。李鼎天不愧是雄霸一方的军阀首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令人敬畏不已。
蓦地触到绵竹探寻的目光,李鼎天心中也是一惊,这一惊更甚于绵竹。他甚至忘了顾忌,只是痴痴地看着这朝思暮想的脸庞,带着深深的眷恋。原本早已静若止水的心湖霎时间波涛翻涌,恍惚之间竟令他有了回到二十年前的感觉。那时,也是这样一张明艳的小脸怯怯地看向他,莫名地触动了他心底唯一的柔软。铁汉柔情,剩下的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甜蜜与温存。
面对这样深情的注视,绵竹先是迷惑,继而了悟,最后将所有的情绪都化作含而不露的柔情,虚伪的柔情。她终于知道,那个百合在李鼎天心中究竟有怎样的份量,自己的胜算也因此多了一份。
短暂的一瞥成就了海枯石烂的漫长等待,李鼎天禁不住满足地喟叹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绵竹身上收了回来,转而投向她身旁的三少。
“你就是林家的三公子?”李鼎天的声音仍是一贯的冷漠,眼底的寒意却出卖了他。
三少自然没有漏下方才精彩至极的一幕,也明白这眼光中的含义,那是嫉妒,是被横刀夺爱之后痛彻心扉的恨。想到此处,三少抿嘴笑了,可这笑也是冷的:“正是。”
“三公子真是好本事,让李某的得力干将险些栽了跟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李鼎天回过脸对着梅锟笑道,“梅兄,你这九衢城可真是卧虎藏龙啊。”梅锟听后呵呵大笑起来。
“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李督军是否答应。”三少突然开口说道。
李鼎天颔首道:“但说无妨。”
“我想同您赌一局。”三少对李鼎天的摄人目光毫不在意,脸上仍挂着懒散的笑,“谁胜了,他的命便属于谁。”说着伸手指向李鼎天身后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男子。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愣,对于三少提出这样的要求感到费解。
看到那男子沉静的眸光中有刹那的惊慌,三少笑得愈发开怀,又突然牵起绵竹的手,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加一项筹码,就是她。不知李督军意下如何?”说话间,他已感受到手中握住的柔荑在瞬间失却了温度。
此举于无形之中激起了李鼎天的滔天怒气,但从表面上看他仍旧波澜不惊。未等李鼎天答复,他身旁的男子已站了出来。这人说话的声音依旧动听,丝毫没有气恼的意思:“三少,您真是高抬云某了。”边说边走到绵竹身旁,温柔地执起她的另一只手,在上面落下淡淡一吻,“三少似乎忘了,对待淑女要有绅士风度。况且,像紫瞳小姐这样一朵娇美的解语花,又怎是我这个粗鲁男子可以比拟的?这样一来,三少岂非在开赌之前就吃了大亏?”说罢轻轻放下绵竹的手,目光直直看进三少眼中,“不过三少请放心,督军大人何等身份,是断不会占小辈便宜的。所以,这一局赌不得。”
三少也松开了绵竹的手,一脸漫不经心的懒散笑容:“既然如此,是我唐突了,云兄。”他特意在“云兄”二字上加了重音,“这场赌局就此罢休,我以后也不会再提。”
李鼎天一言未发,只是脸色愈发阴沉,眸光更是晦暗不明。
在回寒香馆的车上,三少把手搁在绵竹的腿上打起欢快的节拍,不时哼唱几句,脸上也是毫不掩饰的愉悦与兴奋。
绵竹却全然没有这样的兴致,而是轻轻倚着车门沉默不语。感受到温热的脸颊贴着冰冷的玻璃,呼出的热气沾湿映着依稀影子的窗子,她第一次为自己此刻仍然活在世上而感到失落。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将沿途的景色冲刷得模糊不清,渐渐分不清那顺着车窗滚动的水帘究竟是从天而降的甘霖,还是不小心从眼角溅落的泪泉。
夜半时分,绵竹从噩梦中惊醒,之后便辗转难眠。心里装着事情的时候,总是很难入眠。
她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想到厨房去倒杯红酒,却在抬首间蓦然发现在那昏黄的路灯之下洒满的斑驳树影之间,多了一道孤傲的身影,定睛一看,却是三少独自坐在屋外的台阶上自斟自酌,在他身旁已堆满了空酒瓶。绵竹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林三少如此孤独落寞的一面,甚至连那漆黑的夜色也被染上了悲伤的色彩。现在的三少,就如同一只修行千年的妖孽忽然间失却法力,从人人畏惧的高处径直跌入任人践踏的低谷,到最后只剩下脆弱的躯壳和可悲的未来,又像是无助的孩童失去了心爱的玩具,无人倾诉,只能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哭泣,让无情的光阴一点一点吞噬掉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悲伤。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读没读懂他的心,但他的背影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或许是受到了这份月光下的孤独背影的蛊惑,绵竹竟情不自禁地慢慢靠近三少。即便刻意放轻脚步,仍然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些微响动,只因这夜实在太过静谧。
三少又灌下了一瓶酒,一边用袖子擦干溅在嘴角的酒水,一边将胳膊向后一伸,背上像是生了眼睛般一把抓住绵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