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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伊藤绅士地为绵竹打开车门,她才风姿绰约地迈出车门,然后一手挽上伊藤的臂,身子更柔柔地靠着他,像是无腰的水蛇。伊藤很好地掩饰住自己脸上刹那的僵硬,伸手搭上绵竹的柔荑,迈着大步向门口走去。
微风轻轻扬起披散肩头的几缕青丝,也温柔地抚上那满枝春意,莫名地撩动了花瓣的芳心,只在空中翻飞飘舞一场仿佛便已了尽尘愿,即便最后无声地落下也毫无怨尤。绵竹痴迷地看着落进手掌的花瓣,喃喃道:“樱花——”
“喜欢吗?”何烨不知何时已俯身把嘴凑到她耳畔,声音沉沉,听在心里,竟如佳酿一般醉人心魄,“在我心中你就同这樱花一样。”
“确实很美。”绵竹一边赞叹一边不着痕迹地把脸移开,身子更倾向伊藤一边。
“它的灿烂不过七日,却美得这样惊心动魄,令人完全倾倒在她的娇姿之下,即便离去,也不污不染,很是快意洒脱。”伊藤并不看向身旁二人,像是自语一般低声说着,“若是能做樱花一样的人,今生无憾矣。”
绵竹默默地看着心事满腹的伊藤,心中五味陈杂,还未及细思便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不是更好吗?”
伊藤只神情古怪地看了眼绵竹便不再发声,而是眯起眼看向迎风而摆的满树樱花。
这花园远比绵竹想象中大得多,越往深处走越是鲜有人迹,花枝也越是繁密,枝桠仿佛不堪重负般被饱满的花朵压低了身姿,恼人地横在游人眼前。拨开一枝樱花,眼前之景竟豁然开朗,不小的空地上只一个人盘腿坐着,手中端着一只酒杯。一身黑色西装仿佛是长在他的身上,细致地勾勒出一副钢铁般强悍的身躯,更把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煞气仔细藏了起来。
听到脚步声,那人单手撑地站起,朝着三人缓步走来。这时,平地忽起一阵狂风,脆弱的花瓣被这男子带起的煞气惊得纷纷飘落。他修长的身躯就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宝剑,围绕在周围纷飞的漫天花瓣便是被剑气所伤而迸溅的鲜血。
随着他的靠近,天上的乌云似乎压得更低了,沉重的气氛压抑得令人无法喘息。
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绵竹便有一种直觉,这是一个日本人。欲问大和魂,朝阳底下看山樱,只有这样冷冽的气质才能与那嗜血的樱魂融合得如此完美,唯有滔天血海浸染的腐朽灵魂才能孕育出这无与伦比的白色妖姬。
看清来人,何烨忽地收起平日的嬉笑嘴脸,神色恭敬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颈间紧绷的肌肉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伊藤也站着没动,姿态看似随意,但藏在袖中的手已不自觉地握紧,眼中更是难掩的兴奋。二人都保持着沉默,目光却从未离开那黑衣人。
黑衣男子走到三人身前,犀利的目光从何烨与伊藤的脸上扫过,定在绵竹身上。
“在下伊藤骏,幸会。”低沉的声音辨不得喜怒,却令绵竹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此伊藤与彼伊藤,拥有相同的姓氏,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这三人是不是早就相识?今日玉景花园的邂逅只是单纯的偶遇么?
晚凉芬烈
林府是旧式房子,高大的红墙里不知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
绵竹只在墙外驻足片刻便觉胸闷得慌,由内而外散发出陈腐的气息如同水藻色的怨气沉沉地围拢在房子周围。豪门深深,谁的手上没沾过血,谁又称得上清白?她抿嘴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两条街就是幽兰阁所在,她停下脚步环视一周后走进了附近一条幽深小巷,巷子的尽头正聚着一群小乞丐。半个月前她曾找过他们,为了解开困扰心头的一些谜团。这群脏兮兮的小乞丐渗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卑微至极,却无孔不入。
见到他们望向她的眼中满是熠熠光彩,绵竹咧开了嘴,看来她今日不会空手而返。
天色渐暗,阴沉沉的云越压越低,留给人喘息的空间也越来越少。真相揭晓的刹那,绵竹非但不觉释怀,反而多了些忧郁。思量半晌,她终究忍不住叹息一声,难得糊涂果然是人生的大智慧,如果做得到,就不会如此刻这般心乱如麻。在原地驻留片刻后她便迈开步子朝着慕云居方向走去,单薄的背影渐渐被朦胧的夜色吞噬。
两日后便是三少与梅桂的婚礼,她提前奉上大礼,直接将电话打给三少,把李鼎天的行程详细地告诉给他。因着特殊的身份,打探或是传递这种情报在旁人看来极难,在她而言却是轻而易举。说了该说的话,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她已抢先挂断了电话。不需要诺言,也不需要补偿,她一直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受任何人强迫,也没有损失什么,就如晚餐时云青说李鼎天许诺不会永远让她见不得光的时候一样,听到这样的话,她只会在心里不断嘲笑那些人的自以为是。现在在她心中,云青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根本无足轻重,既不值得她爱,更不值得她恨。她只祈求上天赐予她获得幸福的机会,能够在一切纷扰尘埃落定之时,让她与云青一同离去。
回到房内,瞥了眼挂在衣架上的黑衣,绵竹忽然觉得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在花海之中,冰冷的樱花瓣贴着脸颊缓缓坠落,仿佛要割开皮肉钻进你的灵魂一般,就像那个有着樱花之魂的伊藤骏一样,见过一眼便终生难忘。这件衣服是他亲自披在她身上的,那一日出门太急,她忘了穿外套。绵竹既不诚惶诚恐,也未感激涕零,这个男人的每步行动都别有深意,是比何烨或是伊藤还要难解的谜,站在俯视她的高度,不过她已无心探究,只想做个局外人。
七日之后,这里的人和事情将与她再无半点瓜葛,想到此处,绵竹又忍不住伸手来回抚摩起抽屉里的两张船票,仿佛那里承载着她的希望与未来。
站在教堂门前,绵竹迟迟不肯进入。骄傲如她,一向认为各种信仰都是无稽之谈,唯有自己最是可靠。但到了今时今日,她终于明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在惶恐不安中她只能双手合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虔诚地祷告,以此获得心灵上的慰藉,支持她走好这最后一段旅程。
混在一群女学生里走进教堂,在嬷嬷的安排下站在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正对着通向门口的过道,所有进门的人第一眼瞧见的都会是她,只因乐和嬷嬷觉得这个位置上站的该是学校的脸面,须得选一个差不多的女学生。站在这个位置可以说是一种冒险,来宾里面总有一些是她见过或是见过她的,如果有人认出她来……虽然忐忑,她仍站得笔直,卖力地咏唱着祝福的歌曲,绝不能自乱阵脚。飘忽的目光从角落里并肩而坐的何烨与伊藤身上移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祭台前的三少身上,纯白的礼服衬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可这样的风景终究不是自己的,她也只在心中小小地慨叹一声便把过往的心情收拾妥当。
收回目光的刹那忽然发觉从门外射入的阳光似乎变得更加炽烈,竟刺痛了她的眼睛,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绵竹第一次见到西洋的结婚礼服。头上覆着的轻纱顺着脸颊流泻而下,与衣襟上的蕾丝花边和裙摆上的层层褶皱连成一片,似是为这从空谷中翩然而出的幽幽佳人披上一层朦胧的薄雾,再看不清那如星辰般璀璨的双眸,也辨不得那如初绽的玫瑰似的娇唇,留给人们的只有拖曳在地上的长长裙摆上沾染的太阳的颜色,如同孔雀尾羽上闪烁的光泽,高贵而脱俗。梅桂在父亲的陪伴下缓缓走到三少身前,三少含笑从梅锟手中接过梅桂,然后便转过身在神父面前站定。绵竹无可避免地暴露在二人眼前。见到她的刹那,三少脸上在笑,眼中却没了温度,一旁的梅桂虽然被白纱遮了面庞,却也能看出她面露不快,紧紧咬着牙。不过,神父庄严的声音打散了一切不和谐的情绪,二人在亲友的见证下互许誓言,承诺相携到老,终生不渝。
永远……这是绵竹唯一记得的誓言中的词语,不再觉得讽刺可笑,虽然人心最是不可靠,但此时此刻,脑中不断回响着那一声“我愿意”,她也愿意选择相信一切都是真实的。痴痴地看着那只带着白纱手套的小手被小心翼翼地执起,一枚璀璨的钻戒被轻轻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两只手相携着点燃了那根白色的同心烛。
在摇曳的烛光中,绵竹始终看不到路的尽头。
记不得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地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到了教堂门口,也记不得本在新娘手中的那束鲜花是如何落入她的怀里,总之,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便被迫接受从四方射来的或是嫉妒或是艳羡的眼神。
“哟,想不到咱们一群人里面竟是绵竹要先嫁人!”邱鉴冰笑嘻嘻地搂着绵竹的肩膀,把她推到众人的中心,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绵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一个刺耳的笑声从人群外面传进来:“鉴冰姐姐,你说错了,她不是先嫁人,而是早已经嫁出去了。”话音刚落,便见小个子董显尊钻进了人群。
邱鉴冰一听这话倒也不觉惊奇,而是挑了挑眉笑问道:“显尊,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绵竹还是学生,怎么就已经嫁人了呢?”
只见董显尊小手一抬,指着绵竹的鼻子冷笑道:“鉴冰姐姐莫被这女人骗了,她表面上装出一副纯洁无瑕的模样,却给全天下的男人做老婆,不知做过多少龌龊事,因为她就是幽兰阁的头牌,九衢城的烟月皇后——紫瞳!”
众人马上发出惊诧之声,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就连那些贵宾们也被这边的骚动引了过来。围拢在绵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那个留给她的圈子也越来越小,就像是扼住咽喉的圈套在慢慢收紧,渐渐致命。邱鉴冰做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看向一言不发的绵竹,颤声问:“绵竹,她说的可是实话?”
这一唱一和表演得精彩至极,绵竹在心中忍不住拍手叫绝。酝酿片刻后她终于露出一脸哀怨,噙着眼泪对鉴冰说:“不是的,她……她在说谎……”
董显尊见状,马上扯住一个人的袖子叫道:“我没有说谎,唐少聪可以给我作证!他去过幽兰阁,也见过紫瞳!”说完又把人拽到绵竹身前,指着绵竹对那唐少聪说:“你说过紫瞳与你有过亲密交往的,快看看究竟是不是她!”显然唐少聪并不愿意承认或是否认,他压根就不想趟这趟浑水,因为他也只是远远看过紫瞳,别说交往,他们连话都没说过一次,不过是对董显尊吹牛罢了,谁知她竟会放在心上。唐少聪的迟疑惹得董显尊不耐起来,她不停催促道:“你快说呀,说这个女人就是人尽可夫的妓女,说她就是幽兰阁的紫瞳!”
“谁是紫瞳?”声音不大,却硬是把人群的嗡嗡声压了下去。人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因为来人里面有梅督军和林老爷,还有三少。
在被拨开的空隙里,绵竹看到了向她走来的高大身影,也看到了他眼中自己的倒影,那么专注地看着她,流露出深深的爱与疼惜。只这一刻,她想任性一次,放下背负的沉重,只作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在风雨飘摇中躲进坚实的庇护寻求安慰。
由着自己的心张开双臂,如倦飞的鸟儿一般扑进来人怀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喊了一声:“父亲——”这一声饱含了太多感情,也道出了太多深意。
李鼎天拥着绵竹,怜惜地抚着她柔软的秀发,声音中满含歉意道:“我来迟了。”绵竹想说没关系,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只有用断了线的泪珠叙说心中翻涌的激流。李鼎天回头对梅锟笑道:“梅兄,这就是小女绵竹,见笑了。”
得到这样肯定的回复,三少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从头冷到脚,甚至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只能紧紧攥住拳头来克制自己的情绪。沿途狙击的人手早已布置妥当,地雷也埋了下去,箭在弦上,现在阻止也是徒然。本以为绵竹会是这一盘棋中最精妙的一招,可千算万算,他都料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梅锟的脸色稍稍有些发白,在旁人看来像是尴尬的表现,可绵竹看得真切,他眼中分明藏着杀意。只听梅锟笑道:“哈哈,君明,是我这个主人家疏忽了,让令千金受这等委屈,真是对不住。”
“梅兄不必自责,误会而已,澄清便好。”李鼎天一边说着一边以余光扫了三少一眼,然后便带着绵竹离开了人群的包围。三少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围观众人作了解释,说完又看向躲在董润棠身后的董显尊,脸色一冷,沉声道:“董小姐能来参加林某的婚礼,在下自是感激不尽,只希望董小姐莫再无中生有造谣是非,无端坏了大家的兴致。”董润棠赶忙陪罪,胡乱找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