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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叶淡淡意绵绵-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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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端坏了大家的兴致。”董润棠赶忙陪罪,胡乱找了个借口便拉着女儿匆匆离去。董显尊临走前还不忘丢给绵竹一个凶恶的眼神,像是怀着深仇大恨一般。绵竹见怪不怪,只回了她一个妩媚的笑。
  绵竹在一众官员中未见云青,心情忽然有些低落。李鼎天见她蹙眉,不由笑道:“我没让云青随行,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不过半日没见就挂念起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绵竹马上娇嗔起来,脸上飞起两片红晕。
  酒宴之上,李鼎天让绵竹坐在身旁,布菜添饭,体贴备至。面对周围充斥着各种陌生的溢美之词,她表现得同所有教养良好的名媛淑女一样,落落大方,进退得宜。举杯之际她偷空瞥了眼不远处惨白着一张脸的邱鉴冰被邱家人冷落在一旁,一时心情大好。
  “父亲,将何烨唤来一起坐可好?有他在就不会这么无聊了。”绵竹忽然冒出这样一句,李鼎天只当她是不习惯听恭维话,独个儿不自在想找人排遣,便笑着默许了她的请求,于是绵竹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到门口,把刚想离去的何烨二人拦了下来。
  “为何这么早就走了?我父亲想请二位过去喝一杯呢。”绵竹笑盈盈地说着,很满意地看到伊藤那变来变去的脸色。
  “何烨你去吧,我同李督军并不相识。”伊藤垂着头低声说道。
  “他也有邀请你过去哦。”绵竹笑得愈发天真烂漫,“我也正想借此机会好好谢谢你这些时日对我的照顾,就别推辞了。”说完便拉起伊藤的手向着李鼎天走去。
  回到餐桌时正赶上三少携梅桂来敬酒,几个人无可避免地碰到一处。
  先是抬头看向绵竹的梅桂惊呼一声,惹得正举杯痛饮的三少手上一顿,也跟着看向绵竹三人,然后他的表情变化同梅桂一样,惊诧之情无以复加。
  “不知这位是……”触到伊藤躲闪的目光,三少眼中的墨色变得愈发浓烈,深不见底。
  绵竹挽起伊藤僵硬的胳膊把他拉近些,笑道:“这位是伊藤,何烨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刚从日本来。”
  “日本……”三少紧紧盯着伊藤,像是要将他看穿,“难道他是日本人?”
  “这个我也并不十分清楚,还是让他自己回答你吧。”绵竹边说边把伊藤推到了三少身前,脸上笑意有增无减。
  “我……我只是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在三少的逼视下,伊藤平日里的巧舌如簧和镇定自若全都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僵硬的笑容和笨拙的答话。
  “碰巧我有一个朋友也在日本,多年未见,我很想念她。”三少勾起嘴角,摆出一贯的冷冽笑容,“有时间请务必到寒舍做客,我很想多了解一些她生活的地方。”说完便牵着梅桂到下一桌去敬酒,明明没有醉意,脚下的步伐却凌乱起来。
  何烨一直沉默不语,待三少离去才上前一步握住伊藤冰冷的手,低声道:“没事了。”伊藤马上抬起脸看向何烨,眼波激荡,一些说不清的情愫暗藏其中。
  将这几幕尽收眼底,绵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了味道,变得同三少的一样冷漠无情。
  餐后不久李鼎天便提出要动身返回泷鑫,梅锟也未多做挽留,只将人送到门口。绵竹跟在李鼎天身后坐进车内,忽然扬起头对着送行人群中的三少笑了笑,看得三少定在原地一动也动不得。
  在车上李鼎天一直握着绵竹的手,大手包着小手,很温暖。
  “同我一起回家吧。”李鼎天忽然开口,令绵竹蓦然一惊,“让你一人在外生活我并不放心,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才安心。家里面已经安排好了,绝不会有人为难你。”
  绵竹并未回答,而是怔怔地望向车窗外的风景,过眼匆匆,到头来也未曾在心中留下一丝痕迹。她在心中苦笑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从李鼎天手中将手抽出拢了拢额角的发丝,轻声道:“学校的课程我好不容易才跟上,不想就这样放弃。”
  “那就等你毕业之后再搬回来。”李鼎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有时间就回去看看,你的祖母很想看看她的孙女。”
  车子在慕云居门前停下,司机迅速将车门打开。
  “照顾好自己。”李鼎天温柔的声音忽然让绵竹留恋,很想回头跟他说声“保重”,但她没有这样做。慢慢走出车外,风云突变,狂风中夹杂着丝丝细雨,绵竹不由拢紧衣领,似乎想挽留些许温存。
  车子终于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道孤单的身影久久伫立门前,仿若一尊雕像。
  大门缓缓打开,云青带着微笑走来。
  “怎么站在这儿发呆?是不是舍不得李督军了?”他站在她身后,为她挽起被风吹乱的长发,“婚礼上的情形我已经听说了,为了你们父女相认,咱们应当庆贺一番。”
  绵竹忽然浑身一震,下一刻她已把脸深深埋入他的怀中,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腰身。云青先是茫然片刻,在感受到她的不安之后马上紧紧回抱住绵竹。脸颊轻抚着她头顶柔软的青丝,呼吸间全是她的馨香,已有好多年未曾如此刻这般满足,只是拥着一个女人,他便醉了。

  春意阑珊

  洞房花烛夜,三少彻夜无眠,只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书房的靠椅中默数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手中一直紧紧握着探子带来的秘密文件,几次三番都想把它揉碎,最后却只能放手,再小心翼翼地把捏出的褶皱抚平。
  对于绵竹的出奇制胜,他没有沮丧或是挫败的感觉,甚至连一点诧异的感觉都没有。暗杀事件的结果已毫无悬念,他也不关心绵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世,对被冷落在新房的梅桂更是不放在心上。他的全副心思早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再不受自己的控制,只紧紧追随着驻留心间多年的那道身影。他最在意的一直只是那个人,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只要一对上她的眼睛,往事便在脑中排山倒海而来,刹那间席卷他全部的理智。
  绵竹口中的伊藤就是他的梅兰,向系军阀首领梅锟的大女儿,日军野战高炮第三旅团长伊藤骏的结发妻子,现在则是荣发面粉厂的老板伊藤。
  她变了,剪去一头青丝,女扮男装,摇身一变成了来华做米面生意的日本商人。她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再看今日梅锟见到她的反应是毫不惊奇,难道梅兰的所为他早一清二楚并默许了么?她与李鼎天的副官何烨看似关系甚密,他们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故事?越想心越乱,乱得毫无章法,甚至完全失却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他恨她,深入骨髓,却又舍不得恨她;他爱她,却无措得不知从何下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面对梅兰,他永远只是弟弟,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仰头灌下一口苦酒,辛辣的感觉刺激着喉咙,想咳却咳不出来,只能咽进肚中。
  叩门声忽然响起,左锐推门而入,脸色惨白。
  “全军覆没,是吧。”三少说得肯定,一只手轻轻揉捏起额角,没看左锐一眼,只自顾自地说着,“你去安排一下,尽快把钱发给那些人的家属——”
  “成功了。”左锐很突兀地打断了三少的话。
  三少皱紧了眉头,此刻才抬起脸对左锐不悦道:“你说什么?”
  左锐深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一字一句缓缓道:“派去的人刚刚回话过来,说是事情办成了,车子几乎炸飞,李鼎天即便不死也是重伤——”话音未落,三少已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绕过书桌快步走到左锐身前,紧紧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耍我很有趣是不是!”见左锐紧抿着嘴不发一言,他的火气更是窜了上来,一把推开左锐,踉跄几步才扶着墙角站稳,暴吼一声:“说呀!你是在骗我!”他实在太累了,心里再装不下一丝波澜,只能由着情绪全部宣泄出来。
  “他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若不相信您可以亲自去看看。”
  三少愣住了。
  “绵竹提供的信息完全正确,时间、路线以及随从车队数目均分毫不差。”左锐面无表情地说着,像是在背书一样,“凌晨两点,李鼎天的车队按照计划驶过松桥进入埋伏区……”
  “她疯了!”三少忽然大笑起来,像曾经的稚嫩少年一样,激昂的笑声里是毫不掩饰的狼狈与困惑。
  须臾,就连笑的力气也没了,他颓然地垂下头,把脸埋进臂弯间,忍不住喃喃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绵竹也一直在探寻答案。幸福明明唾手可得,为什么还要亲手葬送掉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又为什么甘愿忍受良心的煎熬,痛上一遍又一遍?
  不得不说,大年三十那夜是她人生的转折。
  三少从未给过她任何承诺,而且从一开始他就阐明了利害关系,他们不过各取所需,可她却该死地投入到了这笔没有感情的交易当中,在心底渴望他的关注,他的保护,还有他的爱。那一夜,她被三少送给了李鼎天,而他自己则与梅桂逍遥快活。在无助彷徨的时刻,她没有等来心中的英雄踏着七色云彩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
  大概是因为女子天生的直觉,在李鼎天拿出那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玉佩时,她已隐约猜到了故事的缘由。这块玉佩同母亲留给她的一模一样,但她可以肯定这是另外一枚,因为她的那枚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三少卧房的花瓶里,而且那一枚玉佩边角处有破损,而眼前这枚却完好无损,显是一直被人精心收藏的。思量妥当后,她马上做出一副无比惊诧的神情指着玉佩问道:“这……这玉佩怎会在你手中?”接下来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李鼎天马上惊喜地认了她这个女儿。私生女往往很难被承认,不过李鼎天膝下无儿无女,认祖归宗是顺理成章。如果没有从小乞丐处听到另一个故事,她不会把这段破碎的往事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轮廓,也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那样,她的人生轨迹会按着李鼎天为她设想好的发展下去。
  “绵竹,快进去看看吧,他……他在等你。”云青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眼望了望不远处的房门,绵竹微微点了点头,一步步朝着李鼎天的病房走去。
  躺在病榻上的他微合着眼,松弛的肌肤上写满了疲惫的沧桑,脑袋上缠着厚厚的几层纱布,遮住了额上那几道深深的沟壑。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张开眼,精光不再,浑浊的眸中空余丝丝血色。他向来是警觉非常的,像如今这般无力的神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心中翻腾的情绪是心痛还是快意。在离床前一步之遥处站定,绵竹再不敢踏出一步。
  李鼎天的意识似是清醒的,终于认出了她,艰难地伸出手召唤她走近,几下动作却牵动了伤口,他呻吟一声,呼吸变得更加沉重。医生说,他现在的情形是回光返照。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绵竹还是忍不住踏前一步,紧绷着脸坐进床边的椅子里,轻轻握起李鼎天伸在被子外的手放在脸颊处来回摩娑,然后慢慢合上双眼,一边仔细感受这片刻的宁静,一边轻声说起积攒了十几年的心事。
  “我一直想找到亲生父亲,特别是在被欺负的时候,真恨不得立马背上包袱找遍天涯海角,因为母亲经常告诉我,我的父亲是如同天神一般神圣不可侵犯的,放眼天下,没人是他的对手。可是,作为大英雄的妻儿,我和母亲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每次看到母亲被凌虐得奄奄一息,我总会禁不住怀疑起她的话,为什么天下无敌的父亲不来寻我们?为什么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希望会一次次落空?”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振翼的彩蝶,美得炫目,那星辰般的眼眸中满是清冷的笑意,“不过,正是托您的福,让我很早便知道,等待英雄的拯救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一切困难都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克服,否则就只会是可悲的失败者。”感受到握在手中的手开始颤抖不止,绵竹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
  她起身踱到窗旁打开窗子,贪婪地吮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又低声说道:“您瞧,太过激动会变得呼吸困难,咱们都需要平静下来。”说完她又转身走回到椅子旁慢慢坐下,再次抓起他的双手,目光紧紧锁住李鼎天的双眸,用温柔若水的声音说出最伤人的话语:“出卖您的人,是我。”
  李鼎天的身体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带动起身下的病床跟着摇晃得吱呀乱响;他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厉害,嗓子里发出枯柴般破败的低吼,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绵竹对他的挣扎视而不见,只在手上加了力气让他无法挣脱,待他最后的气力耗尽之后,她才继续开口,语气中满是愉悦:“您还记得咱们相认那一夜的情景么?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时刻不敢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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