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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继续开口,语气中满是愉悦:“您还记得咱们相认那一夜的情景么?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时刻不敢忘怀。您说‘啊,你是我同卿儿的女儿——’,然后竟是涕泪横流,当时我真的很想笑,堂堂的李鼎天督军,是有实力问鼎天下的男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哭泣,多么可笑!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您早已失去了角逐的机会,只因为一个‘情’字是您唯一的弱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体贴地帮他掖着被角,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低声道:“本来我是很感动的,虽然骗了您,但我并不想伤害您,反而敬佩您的专情与长情。”见到他眼中的惊愕,她微微一笑,“不错,那时我说的话都是假的,我并不是您同云卿的女儿。”
不过一句话的光景,李鼎天眼中所有的光彩已消散殆尽,只剩下空洞的深黑色的绝望,越来越浓,渐渐吞没了他的整个灵魂。
绵竹又轻叹一声,似是不忍心再看他一眼,转而将目光移到窗外,不远处郁郁葱葱的一片青色渐渐平复了心底的怅然与失落。抿了一口凉茶,她幽幽说道:“我一直很好奇,那个女人究竟拥有怎样的魅力,竟令您和林瑞熙这样杰出的男人甘心沉沦。”
没有回答,屋子里恢复了一片沉寂。李鼎天怔怔地望着苍白的天花板,任由滚烫的泪水顺着脸上纵横的沟壑蔓延。快要结束了么,他想道,眼前的迷蒙慢慢消退,那如花的笑靥究竟是梦,还是深埋心中的甜蜜回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不敢放任自己去想,这样,痛会少一些。绵竹也不说话,而是闭着眼沉思。
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难得和谐的沉静。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绵竹马上俯身到李鼎天耳畔,感受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泪珠终于滑了出来。攥着他的手越收越紧,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终于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悄悄对他说:“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我的母亲叫曲香君,是曲云卿的孪生妹妹。”她停顿片刻,再深吸一口气,含着笑说:“她的另一个名字您肯定听过,但未必记得。她说,跟您在一起的时候,您唤她百合。”李鼎天先是茫然,不过马上醒悟,薄情的两片唇不住颤抖,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她要我告诉您,最后那次的汤药被她偷偷倒掉了,这才有了我——”绵竹轻轻咬了咬牙,想止住崩溃的泪水,“她临走的时候还说,要是有机会见到您,一定让您早些去陪她,父亲。”说完之后她马上别过脸,不敢再看他一眼,手却仍牢牢攥住他的,感受着手中的温度渐渐散去,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对不起——”这是他用尽生命最后的一丝气力说的三个字,但绵竹知道,母亲要的并不是这三个字,可惜他却总是吝于施舍。
在爱情面前,她和他都是卑微的弱者,倾尽一生来乞求得不到的爱。
绵竹把脸埋进洁白的被子,那里还有残留的温暖,那是父亲的温暖,她终于找到了。
门被推开,有人踉跄着走了进来。
“鼎天——”那人小心翼翼地唤着,却终是无人回应。
“夫人,请保重。”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绵竹终于抬起头看向伫立门口的几人。这些人才是他的家人,她自己什么都不是。
看清她的脸时,李夫人身子大震,猛地蹙紧的眉头如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绵竹木然地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病房,不发一言,云青则紧紧跟在她身后。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绵竹忽然站住,把脸垂得更低。云青扶住她轻轻抖动的肩,温声道:“没人逃得过死亡,特别是像他这样行走于刀锋之间,有些事情是迟早的,所以,别太难过。”
“我知道。”绵竹轻轻答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云青微笑着执起她的手。
绵竹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过长长的梧桐路,洒下点点泪光。
两叶浮萍
融融春光穿透云层,越过遮在头顶的芦苇射入绵竹微合的眼中。她睡下了,或者没有,无论如何,她只是不想睁开眼睛,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止住这一场泪流成河。四周很安静,静得只听得到一旁云青的喘息声,轻轻淡淡。两个人并肩躺在一条小船里,无人摇浆,任凭湖水把小船推来荡去,如浮萍一般,连那抚过脸颊的微风也能把他们吹远,飘摇。
没了恨,心中忽然变得空荡荡。她很想知道,母亲知道自己做了这些会开心吗?还是会埋怨自己伤害了她的爱人?究竟她做的是对是错,没人能给她一个答复,只是无论对错,她现在只觉得难过,为红颜早逝的母亲,也为了自己。
就在泪快流干的时候,云青终于开了口。
“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时我常会在这儿躺上半天,什么都不看也不想,只是同自己的心说说话。”云青轻声说着,一手枕在脑下,另一手攥紧绵竹的小手,“最开始的时候我会偷偷哭,可是我发现无论自己多么难过,天都不会因我而下雨,花也不会因我而枯萎,想要挽回的一切仍旧弃我而去。我曾痛恨过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如砧板上的肉一般任残酷的现实在我身上划下一刀又一刀,但现在我要感激它,正是它慢慢磨平了我年轻气盛的锐利锋芒,让我知道生活只会按着早已写好的乐谱不断重复着永恒不变的旋律,而我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音符,不论多么跌宕起伏,于这无尽的生命之歌而言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于是我便释怀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我好多了,谢谢。”
云青听了微笑着说:“你没事就好,不必同我客气。”说着不觉捏了捏绵竹的手。
感受着掌中的温度,绵竹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云青,你究竟是谁?”
云青沉吟了一阵,无奈道:“可以换个问题吗?”
刻意压下心底泛起的沮丧,绵竹沉默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重新有了光彩。她侧过脸看向云青,低声问道:“如果我想暂时离开九衢,你——你愿意陪着我么?”
“好。”云青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五天以后,去伦敦。”
“好。”他宠溺地看着她,点了头。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绵竹兴奋地翻身而起,俯身看向唇角含笑的云青,见他再次点了头,她马上雀跃不已,差点蹦了起来,险些把小船掀翻。这一场虚惊下来,她不小心跌入了他的怀中,而他则紧张地扶住她的腰防止她落入水中,结果两人一上一下,竟紧紧贴合在一起。绵竹只觉自己的心扑腾扑腾跳得越来越厉害,脑中一热,心中所想竟脱口而出:“云青,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云青怔怔地望进那双晶莹的紫瞳,如谜一般的深紫色漩涡令他的心失了防备渐渐沦陷,心甘情愿地随那一波波炽烈的情潮沉浮。这样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同早已刻在心底的那双眸子何其相似,一样的敢爱敢恨,一样的不顾一切,又是一样的令人心疼,他原以为这双眼会成为他的梦靥,却不知这两汪清泉到最后竟变成他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存在。再次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他忍心拒绝吗?心忽然被狠狠拧紧,渐渐绞在一起。
他的答案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她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带着一贯的温热气息。从那一刻起,绵竹一直在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只是她当时并不知道,人这一辈子的快乐总是有限的,而痛苦却是无尽的,她这样肆无忌惮地笑,几乎把她一生的快乐耗尽。
云青牵着她的手一起散步回到慕云居时屋内的布置已换上了一片素白,死亡的肃穆包围着她,却驱不散她心中的喜悦。仆役说下午时李夫人曾派人来找绵竹,见人不在便嘱咐她明日去见上一面。
这一晚她折腾到很晚才睡,先是整理出一大箱行李,接着又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那两张船票发呆,不时咯咯笑上两声。
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绵竹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敲开了嫣红家的大门。
“臭丫头,要死啊,这么早就过来,你是存心让姐姐我多生几条皱纹的是不是!”嫣红的起床气很重,没好气地嚷了一句就把绵竹丢在客厅打算再回床上补一觉。
“好姐姐,我要走了!”绵竹顶着一双熊猫眼却依旧神采奕奕,两颊染上朝阳的红晕,咧开嘴笑个不停。
“走?去哪儿?”一句话成功留住嫣红。
“去英国,在那里重新开始。”
“哦,这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嫣红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仿佛云里雾里,“还有,三少婚礼上的事我听说了,真想不到你竟是……”
绵竹一听以为嫣红气自己没早点跟她说实话,马上拉起她的手解释道:“好姐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真相的,加上最近事情又多,一直顾不上同你讲,你千万别生气呀。”
嫣红不着痕迹地挣开她的手,背过身避开她的目光,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没生气。”
“这就好。”绵竹夸张地长舒了口气,又像小女孩一样黏在嫣红身上。
“不就是要出国么,用得着这么高兴?”嫣红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了种诡异的不好的预感。
“呵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你!”绵竹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这次我不会一个人离开了,云青会一直陪着我。”
嫣红猛地转过头对上绵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一双凤眼中写满了太多难言的情绪,震惊、恐慌、悲哀,还有眼白中纠缠着的丝丝缕缕的血。她死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姐姐,你一定为我高兴吧!”绵竹紧紧拥着嫣红僵直的身子,竟渐渐哽咽起来,“我原来一直很担心,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你知道他就是那样,人站在面前心却不知道在哪儿,我真没想到他会答应——我好开心——呜——”说着说着竟涌出了泪。
“我——恭喜你了。”嫣红过了良久才挤出一丝微笑,“何时出发?”
“四日后。”绵竹因为沉浸于巨大的喜悦之中,因而忽略了身旁人的异样。
嫣红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嘀咕了一句:“真快。”
“我觉得越快越好,可云青说太快的话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料理留在这里的事情,他还说要联络一下在英国的朋友为我们把那边的一切安排妥当,总而言之,出门在外绝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衣食住行缺一不可,单说这穿就很麻烦,我的那些衣服虽然漂亮,可穿到国外去就会显得格格不入,所以要重新做些洋装。”
“重新做最少总要三四天时间,你现在再不去就晚了。”
“不用担心。云青说要多留些时间给我同姐妹们聚聚,所以他下午帮我去裁缝店订做,反正有了尺码,做出来的也差不了多少。”
“哪家店子?”嫣红垂下眼眸轻声问道。
“当然是贾老板的店,他的手艺我信得过。”
嫣红应了一声,在心中酝酿片刻后拉过绵竹的手握在掌中,柔声说:“你能找到这样好的归宿,姐姐真替你高兴。只是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逢,你要照顾好自己。”
绵竹如婴儿般眷恋地偎进嫣红怀中环住她的腰,哑着嗓子说:“姐姐,同我一起走吧。到了英国咱们还住在一块儿,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嫣红身子一震,眼神霎时变得空洞起来,黑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这一刻,她可曾动心?
“不,三个人一起,多了。”这是她最后做出的抉择。
绵竹看得出她眼中流露出的伤感,却怎样都想不出她为什么要拒绝。
一吃过午饭嫣红便把绵竹打发走了,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绵竹虽然舍不得离开,却也明白要给她一点时间,或许最后想通了,她们会是同路人。
离开嫣红的住处,绵竹想到了她的另一个姐妹,雀儿。到了幽兰阁一打听才知道,雀儿早已被荀镜明赎身娶回家了,至于她现在具体住在哪儿却无可奉告,绵竹无法,只能去找明容寻求线索,谁知他竟已离开了幽兰阁,连那座明公馆也是人去楼空,整个人如同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人走在熙攘的街道上,过客越多,越是匆匆,她越想念这两个人,心头的遗憾也越来越深。难道离开之前真的见不到了吗?这一别真不知何年何月——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立在人群之中,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忽觉鼻尖一凉,绵竹忍不住仰头伸出手去,喃喃道:“要下雨了——”脑海中忽然闪过云青的身影。
云青从服装店里走出来的时候,雨已经纷纷扬扬洒了下来。本想快速跑到听在路口的车子里,无奈雨势汹汹,他刚走出几步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正犹豫着是继续向前冲还是回到店里避雨,头顶的天空忽然没了倾盆大雨,云青马上勾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