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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竹回过头,淡然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喜欢看雪。”
稀稀疏疏的白色花瓣悠悠洒下,在她的周围飘落、融化,不留痕迹,仿佛未曾停留,却还是湿了一片衣裳。
“呵呵,想不到竟然下雪了!真是奇怪!这在九衢可算是几十年也遇不着一回的了。”嫣红仿佛刚刚发觉,竟像小女孩一样捧着双手接着落下的雪花,也不管鼻子冻得通红,禁不住瑟瑟发抖。她穿得单薄,只一件殷红色旗袍裹着身子,没有皮裘,也没有风衣,即便现在是严冬。
她说,穿的少,脱起来方便。
绵竹把自己的棉衣披在她肩头,像在哄着小孩子一样轻声说道:“快进去吧,你会冻病的。”细长的手指拂过,轻轻扫落她额上的雪片,“你瞧你,满脸都是雪水,妆都花了,一点也不漂亮,吓死人!”
“嗯。”嫣红第一次垂下头,默默走了进去,孤单的背影仿佛摇摇欲坠。
绵竹随后也走了进去,没有任何表情。
她从小就怕雪,太过纯洁的东西太易被破坏,她不舍。嫣红也会这样想吧,还没沦落风尘之前,她们同其他幸福的女子一样,就像这片片飘落的洁白,可到如今,被践踏,被玷污,最后在阳光下消融,还怎么忍心看下去?她们再也见不得光了。
绵竹手巧,很会做菜,今晚她特别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端到桌子上时,嫣红正倚在沙发上小憩。卸掉颠倒众生的故作媚态,她的睡颜真如孩童般纯净,只是眉头微蹙,大概是做着不好的梦吧,绵竹有些不忍打扰她,于是就坐在桌前支着下巴,慢慢回味起刚刚听来的这段故事。像她们这样娼门里走出的女子,定然是得不到幸福的。人贵有自知之明,千万不可奢望得不到的东西,否则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伤得越深,就像嫣红这样。
“小丫头,发什么呆呢!”嫣红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悄无声息地走到她面前,“这么一桌子的菜,也不叫我起来,都凉了!味道肯定不一样了,真可惜。”
“我再去热热。”绵竹刚想起身,却被嫣红按回到座位里面。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样心不在焉,比我还不如!”嫣红坐下后轻嘲道。
绵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她分明是话里有话。
嫣红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说道:“终于回魂啦!”说完夹起菜往嘴里放,不怎么优雅地地吃了起来,“我不是有意跟在你们俩身后的,碰巧罢了。”抬头看到绵竹还很镇定地拿着碗筷,嫣红笑意更深,“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这丫头真是不简单!要是脸皮薄,心肠软,最后只能害苦了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自己都已经不在意了,你也不必放在心里,整日里悲天悯人,愁眉苦脸的,不是咱们这些身份的女人该做的。记住,你不是大小姐,没空管别人闲事,顾好自己就成。”
“如果我不觉得是闲事呢?”绵竹停下筷子,目光灼灼。
“哼,你要惦记的永远都只是男人口袋里的钱,别忘了本分。”嫣红照吃不误,也不理会从绵竹那里射来的寒流。
“你不愿再提我便不说,我只盼你早日清醒,”绵竹把头埋进碗里,“对自己好一点。”
“屁大点儿的黄毛丫头懂什么——”嫣红灌了一口红酒,平日她才不会这样没品地喝,今天却被这丫头气到了,轻哼了一声:“黄毛驴!”
绵竹一口饭险些喷出去,她扁着嘴看向嫣红,那厮却像没事人一样大口吃菜。
“红皮儿虾!”绵竹一边哼着一边夹了满满一碗小虾慰劳自己,小嘴巴砸吧得带劲儿,完全无视嫣红瞪圆的牛眼。
既然欢场女子得不到真爱,那自个儿爱自个儿总成吧,绵竹心里有小小的雀跃,她的这只小猫爪终于抓破了嫣红的伪装,也多少卸下了她一直背负的枷锁。
饭后收拾完碗筷后再回到客厅,嫣红已经不在,估计是躲进房间舔舐伤口了。绵竹抿嘴笑着,越相处越觉得嫣红和自己是一样的人,像猫一样,活得太过小心翼翼,怕被伤害,这样子真的很累。
拉上窗帘,这一室昏黄的温暖就不会逃开,而只会属于她和嫣红这样孤独寂寞的女子。身子陷进沙发里,盯着华丽的吊灯,上面有水晶的炫目光彩,渐渐就合上了眼睛,梦里的世界也是一样繁华,不过却是转瞬而逝。离幸福,永远都只差一步呢。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脸颊上还留有未干的泪痕,也不知昨晚做了怎样的梦。绵竹伸着懒腰,发现自己身上竟盖着被子。她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纵然天地悠悠,我们总算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清阴不改
明容独个儿坐在角落的暗处里,紧紧地皱着眉,把棱角分明的轮廓刻画得更加深刻,好像是一刀一刀篆刻上去,精致的脸庞此时看来竟粗糙了许多,也平添了一股男子气,当然仍是很好看的。只是不知他在烦恼些什么,平日里总和一群舞女们嘻嘻哈哈,难得见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绵竹既好奇又担心,便径直走过去,轻声问道:“明少,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不去看我们彩排吗?”
明容闻声抬起脸,看了眼绵竹,深深叹息道:“我在想,今晚的表演一定要砸了。”
绵竹一听,马上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难不成是因为今晚有贵客你才这样紧张?不必担心,我们大家已经演了这么久,闭着眼睛跳都没问题,不会出岔子的。”
“唉——”明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了,你快去练习吧。放心,我没事。”
绵竹只得走开,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他,明容还是一脸愁容地坐在那儿。你没事?没事才怪。虽然如此,绵竹还是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绵竹,快过来!”雀儿见到绵竹走来便叫了起来,待她走到身前便马上拉着她钻进帷幔后面,那里已经聚集了一批姐妹,众人自觉围成一圈,都朝着里面看去。
“这是要做什么?”绵竹低声问了问身旁的雀儿。
雀儿把手放在嘴上示意让她噤声,自己则紧紧盯着中间同水灵坐在一起的俏丽女子。
绵竹是前几天才见到这么多跳舞的女孩子,她之前见到的几个只是幽兰阁众多舞女中很小的一部分。各人跳不同类型的舞,彩排并不在一处,所以平时并不常见面。不同的日子安排不同的节目表演,而今天本不是绵竹她们的班,却还是被小通子叫了过来,说是有重要事情安排。雀儿推测,今晚会有大人物光临,所以才这样兴师动众。
“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你既然已经知道上面的安排,今晚我来跳,你们在一旁安心伴舞就是,不要多说无用的废话。”水灵冷冷说道。
那俏丽女子稍稍动怒,不过并没有马上发作,倒是她身后一个很丰满的女子忍不住开了口:“哼,我们秀秀姐可是左爷身边的人,今晚这事由她来做主跳,这可是早就说好了的,你突然凭空冒出来,算是哪门子的上面的安排!”
水灵冷笑了一声:“左爷身边的人?早说好的?哈,真好笑,依我看你怕是早已经过时了吧。现在九衢城谁人不知道左爷的枕边人是醉香居的钟翠!”
“啪”的一声,水灵脸上已多了一个巴掌印,那个叫秀秀的女子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出了手。她很生气,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更是蓄满了泪水。
“姚杏儿,你不要得意,到底谁胜谁负今晚便有分晓!”秀秀说完便挤出人群离开。她走后,也有几个女孩子跟着离开,人群也终于散开。绵竹和其他几个姐妹则忙着拿冷毛巾给水灵敷脸,那个红手印现在已经肿得老高。
只剩下雀儿和自己时,绵竹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雀儿叹了口气,那神情竟与明容很像,只听她低声说道:“你没和大家住在一起,有些事情你不清楚也很正常。”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声,“原本领舞的嘉姿前些日子被唐氏布锦庄的唐公子相中,赎回去当情妇养起来了,所以她的位置就空出来了。你也知道,这领舞的可了不得,有大人物光临的时候就是她来充场面的,所以姐妹们挤破头都想要这个美差。”
“原来如此。”绵竹点了点头,“可听水灵方才的意思,她已经被定下是新的领舞了,不是吗?那个叫秀秀的为什么又纠缠不休?”
“哼,什么水灵?咱们都被这丫头骗了。她原名叫做姚杏儿,竟是姚家,就是开了姚记珠宝行的那个姚老板的小女儿,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没事儿跑来我们这儿当舞女玩。自然,咱们幽兰阁上上下下都得给她老爹一个面子,她当然也就为所欲为了。”讲到这儿,雀儿显得有些激动。
绵竹着实吃了一惊,想不到这水灵竟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又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谁传出这件事的?”
“就是那个韩秀秀,好像她原来在姚家做过丫鬟,所以见过姚杏儿。”
“对了,这个韩秀秀又是什么人物?以前怎么没见过?”
雀儿瞪了绵竹一眼,责备道:“你对咱们这儿的事怎么这样不上心。见不到这种女人是咱们的福气!要是说咱们是舞女就觉得丢人,那她就是比咱们还不如!”
绵竹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过来。
“她们是跳脱衣舞的,只要客人有要求,她们是来者不拒,真就算是妓女了。”雀儿看了眼呆愣中的绵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令你绵竹吃惊成这样子的事情,我还真有成就感!”
“真想不到那样俏丽的可人儿竟要跳这样低等的舞。”绵竹突然觉得心头很不舒服。雀儿听完也笑不出来,没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低低的声音从她口中溢出,搅乱了绵竹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湖。
“现在是因为咱们年纪还小,身子骨还没长成,等到以后,恐怕也要去跳那样的舞。毕竟,没有居留证的人,就只配做那样卑贱的事。”
脱衣舞,绵竹见过。刚来幽兰阁的时候,她喜欢到处转转,那一晚刚好无事,就躲在帘子后面偷看。
舞台上的灯光很暗,放着的音乐也是低沉的淫靡的调调,令人头脑发胀,这种时候,最容易做出平时敢想而不敢为的事情。绵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那几具只剩下几片遮羞布挂着;却还在不停扭摆的娇躯,还有台下射来的贪婪目光和□的哄笑声,她耳根发热,只觉得胃内翻腾不止。她们穿着的是绵竹从未见过的内衣,只那么堪堪遮住几个关键部位,有时又不经意露出一点点私密,若隐若现,比赤身裸体多了一种撩人的媚惑,好比望梅止渴,只会让人越来越渴。这些不过是些小把戏,脱衣脱到最后,还是要一件不剩地呈现在众人面前,露出“真材实料”。
当台上女子终于脱光之后,有几个拿着票子的客人便急不可耐地奔上了台,就在台上拔下裤子,不知羞耻地当着众人的面做起了那档子事,还在和旁边的男人暗暗较劲,像红了眼睛的野兽一样,颠来倒去,只想要活活把身下那些女子弄死弄活。到后来,有的女人终于支持不住,无助地哭喊起来,惹得那些禽兽更加兴奋,动作也愈发不堪起来。到了这时,台下也叫嚣得愈发厉害,骚乱之中,越来越多的男人跑上台来……
那一晚,她真的吐了,在厕所里面吐得眼冒金星。这是第二次偷窥他人云雨,竟比第一次看到的还要不堪。
原来,走进这幽兰阁的女子,都像是溺水的人,唯有爬得更高,抓住那根救命稻草,才能有出头之日,才能摆脱这样屈辱的生活。像韩秀秀这样的女人,被折磨至此等地步,自然衰老得很快,所以,更换脱衣舞女的频率很高。就像雀儿说的,幽兰阁肯冒险收留她们这些没有居留证的女子,自然是要从她们身上压榨得到更多利益。
幽兰阁,其名高雅,谁知竟会有这样荒淫的事情在此发生,真是和窑子没了分别。只是说到底,男人想要玩得尽情,这些项目却是必不可少,幽兰阁做得也并没有错。
绵竹觉得彻骨的寒冷,还有失望,也不知这份失望是为了谁。
绵竹过了良久方才冷静下来,语调也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对了,听刚才那个女孩子的口气,似乎韩秀秀和左锐还有瓜葛。”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有一次这个叫韩秀秀的在台上表演那个……差点被人弄死,碰巧当时左爷路过,便顺手救了她,还好言劝慰了一番。之后倒是没听说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关系。或许他们好过一阵子,可你也知道,像左爷这样的男人,身边的女人换个不停,每个长久的,她韩秀秀又是这样的身份,还能奢望什么呢,不过是想沾点光往上爬罢了。”
“哦。”绵竹心下了然,这个韩秀秀怕是已对左锐动了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