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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是真正做的是老百姓的学问,比那些秀才、老爷什么的本事多了,心也向着百姓的。我那会儿不识字,也没空听他讲,不过既然集上的人都说好,那肯定真是有学问的了!”
“哦?福悌这可不能这么说,有句说听过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别人都说好的不见是就是真好,一定要自己实际考察过了再仔细分析了再下判断,千万不可人云亦云,那样是学不到真本事的,你以后无论是读书还是做事都要谨记这句话,知道么?”
钟子启听了到是有了兴趣,以前在史书上看过明末的思想巨变已经产生了某些近代启蒙思想的内容,其中主要就体现在市民儒学这块,很多史学家思想家都将这个列为中国明末已经有了资本主义萌芽的果证之一,自己虽然没研究过,但也看过一些片段,倒也赞同,本来想着以后有时间了也结交些这样的人,吸取他们的思想作为自己以后的理论依据,毕竟马列主义现在还是不适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一个,只不知他是哪个学派的,好象王阳明就是在明末传播起他的心学的,难道他就是这王派的?不过没听说过王阳明的学说连老百姓都会叫好的呀,这倒有些意思。
钟子启又考虑了一会儿,便对福悌说:“你先回到客栈去等我,再帮我把房里收拾一下,将东西都打成包,回头好带回乍浦,我这去看看戴先生的事情,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点,啊。”
“好嘞,义父放心,我一定都弄好,你回来直接搬就行了。我会小心的。”福悌边咬着糖葫芦,边含混不清的回答,钟子启看着他拐过街角不见了,才转身向那县衙方向急追而去。
过了一条大街,在离县衙不远的地方,钟子启总算是追上了他们,只见那戴先生仍是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踱步而行,像是在自家花园里赏景般悠闲。那两是公差在后面是一脸的无奈,想走快又走不快,只是在那阴着脸跟着。
钟子启将三人拦住,朝那为首的不快抱一抱拳,笑道:“这位大哥,在下钟子启,有些事情想向你打听一下,可否移步一叙?”那捕快怔了一下,上下打量钟子启一回,见他华服锦绣,显是非富既贵之人,便笑道:“呵呵,好,就如公子所愿”回过头去,冲那个捕快一喊,“张三,你先跟着戴先生头走一会儿,我马上就跟过来。”那捕快应了。那戴先生只用眼神扫了钟子启一眼,便又向前走了,鼻子里嗤了一声,显以为钟子启这和捕快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谈,很是不屑。
这为首的跟了钟子启,到路边巷子里站定,抱抱拳,“钟公子,不是你这有什么事情要打听?”
“哦,还没请教这位大哥贵姓?”
“免贵姓周,周全,你就叫我老周好了。”
“哦,是周兄,见过,见过,费某是想打听下这戴先生的事情。”钟子启边说,边就从袖中摸出二两白银塞到这老周手中。
老周将银子收进袖子,捏了一下,知道有二两轻重,心里不由感叹,今天总算开始转运了,最近手头不顺,逢赌必输,公务上尽是些琐碎小事,没什么油水可捞。本以为今日来逮戴闵生这穷光蛋必然又是白干,没想到虽然受了这鸟人的气,却逮着个看似大有竹杠可敲的主,这戴闵生虽穷,他这朋友看上去倒蛮有钱的。
忙夸大其词的吓唬道:“这戴先生倒是个有口皆碑的好人,就是我老周对他说的那些的百姓之道也是景仰的很,还专门去听过几回呢。可也不知是谁将他讲学的事情通到了嘉兴府里,上面说他是毁谤圣人,惑乱人心,迹似妖孽,命戴大人将他抓捕归案,严加审讯,我看这戴先生身体单薄,只怕是招架不住堂上的大刑,倒时候胡乱应承了被定了大罪,可是有杀头的危险!”
“这样,大明律不是不许对举人、生员随便动刑的么?另不知这戴先生具体说了些什么啊?”
“话是如此说,可这衙门里要是想让犯人招供,还不容易么,就是不用刑也有个几十种方法 。至于这戴先生的话么,老周我也不好复述,只是听戴大人说他乃是泰州学派一门,专门干惑乱人心的事情,说起来这先前几十年里就有好几个叫什么何心隐、李贽的就是因为‘惑世诬民’的罪名被杀了头的。这戴先生只怕也难逃此劫啊,真让人惋惜,哎!”老周最后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好像真的很同情的样子,却全不知自己刚才大街上的表现早已被钟子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这倒也是,如此说来,倒要请周兄多多费心,帮我照顾着戴先生一些了。今日身上不多,只还有这点意思,请周兄收下,略微打点一下,务必不要让戴先生在牢里或者堂上受什么罪。我明日还当到府上另有谢意,如能保得戴先生平安出来,再另有重谢!”
钟子启听了,倒是有大半信了,虽说对大明的审判制度和牢狱之内幕不甚了解,但是自小就听说过不少审讯犯人的传闻,不少法子阴残至极,虽不是用刑,却让人更难以招架,再有那牢狱之内的黑幕也是纷说种种,都可怕的很。听到泰州学派,李贽的时候,钟子启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想起其人其事来,这一学派又名泰州学案,李贽乃是其中最最出名的一人,以鼓吹“候王与黍民平等”又自称“异端”剃发留须并招收女弟子等言论而著名,并强调“人欲乃人本”“百姓日用之学便为道”等等,种种观点倒是和西方启蒙思想颇有相近之处,被正统儒学之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后来捏造了个罪名给诬杀了。
自己现在正需要些新的思想理论来改风易俗,争取民心,做为发展经济的舆论基础、思想指引,既不能贸然空降些后世的理论,那这泰州学派的思想倒是正合己心。当下不再犹疑,立时将身上全部的三十多两银子都交到老周手上,请他帮忙照顾,知道不能让这戴先生在牢里丢了性命,留了性命在,自己才好设法搭救。
老周收里银子,脸上已是春风满面,“费公子尽管放心,我必尽心帮忙,至少这一两天里不致使戴先生受了罪,就是别人虽然暂时买我面子不去为难,长了看不到什么好处却是不行的,公子还需设法再筹些银子来我好上下都打点周全了才是。”
“好,如此一言为定,这戴先生我就拜托给周兄了,明日我会再送一百两银子到府上,其余的事情就看周兄的了。”
“一定,一定,公子只管放心。不过这银子么还是晚上送来比较好,大白天的过于招摇了,被戴大人知道了,反而对戴先生不利,我家的地址就在……”老周心里早已盘算开了,这次要多弄些钱才好,打点同事么,一百两足矣,自己还能落了三十几两,可是发个小财了。
于是两人相互告辞,老周乐得屁颠屁颠地回衙门去了,心里边走边想,晚上先叫几个人喝顿美酒,顺便再说说这事,另外给些好处,让他们这两天先顾着些,后面有了银子到了再说。而钟子启却是心里着急,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就是在未来自己也没和公安局打过交道,刚刚这些东西还都是从书本上学来的,再往后该怎么个救人法却没什么书上教过,总不能提着钱就跑到知县那里行贿吧。现在银子自己是有,却不知该从哪里入手,光打点下面不行,最多保住那戴先生不受什么罪,真要脱出牢笼,还非要走上面的门路不可。可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如何是好。
流离 (1) 第十章
边走边想,到了客栈,钟子启已是全然冷静下来,招呼了福悌去买了酒菜,准备晚饭,自己径直入了房,铺了一张白纸,拿了笔,先将所有相关的人脉写上,再列了要救人所必须达到的条件,再写上自己所具备的各种资源,对照其中不足,一一标明,然后苦思冥想了半天,将自己想到的办法、需要了解的情况、整个事情的大致步骤,又都写在一张纸上,反复考虑了几遍,觉得大致没有遗漏了,才出房吃了饭,福悌却早已在外面等候了,问了问他买了些什么东西之类的。
饭一吃完,就吩咐福悌拿了自己名贴,去那费记胰子行约费文清明日一早到客栈来一会,有要事相商。待福悌去了,又将自己所余下的银两清点了一遍,按照百两一份分成七份,一一包好。然后开始做每日练字的功课。
这兰亭序临了有三百多字,福悌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脸上尽是汗水,报那费文清已经答应了,又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推说不知没回答他。钟子启赞许的点点头,这福悌做事情还真是尽心尽力,自己没看错人。忙让他坐下,喝口清茶,然后两人洗漱一番,各自睡了。
早上一起来,刚吃了牛乳粥、豆沙烧饼的早饭,费文清就来了,钟子启忙招呼了饭否等等,又聊了几句天气什么的。
待福悌一出去,费文清变迫不及待得问道:“义微,这一大早的就让我过来,是不是胰子那块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就是看上了哪个黄花闺女,让我去做媒?你放心,我去说媒,准保是一说一个成的,说吧,谁家的?” 费文清线以为是胰子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见钟子启并无反应,就知道自己是多担心了,又见钟子启脸色凝重,便故意开了个玩笑。
“呵呵,费兄说笑了,真要那样,我也定是托个伶牙利齿的媒婆去,断没这找你这个媒汉去的,万一你也看上了又想多添房小妾,我不是空欢喜一场了么。”钟子启被他逗的一笑,也就开起了玩笑。
“媒汉,这倒是个新词,不错,下次我就在门上横书‘无有不成’四个大字,再做一副对联‘天上月老地下费,古时媒婆今日汉’,保准生意火得一塌糊涂,比卖胰子都强。这媒汉可比西洋胰子都稀罕。”两人都笑了会儿。
费文清才把脸色一正,“呵呵,好了,不扯了,说吧,今天到底找我这费媒汉来有什么事?”
钟子启又是一乐,心情不由舒畅了许多,这时见问,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放轻松了语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请费文清帮忙给出个主意。
费文清边听边点头,末了问道:“这戴先生全名是戴闵生,字草泽,自号破冰,是这嘉兴府有名的人物,二十岁不到就中了举人,后来到河南南阳做过一任县教谕,没两年,他父亲辞世,边辞官回来,也不肯再考进士了再做官了。每日里就是讲学授道,几乎把整个松、嘉、湖、太、苏一带都跑遍了。” 费文清顿了顿,迟疑了一下又道,
“他讲得课我也听过,说实话,虽然听着别扭,大背所学过的孔孟之道,但真是让人觉得舒服,人称他这是百姓大道,对百姓有利的,我看是一点都不错,若是他这讲得真能施行了,便是对我们这做生意的也是大大有利,在朝廷在民间的地位也能高些,再不那么受歧视!不过他这学问到底是有背孔孟之道,以前我就料到他早晚要出事,江南的这些学子、儒生怎么可能允许他在那说什么‘群天下’的话,便是朝廷也不能容了。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和他非亲非故得,却为何要趟这混水呢?这可是大有危险的事!”
“我在这里给费兄说个实话,只望费兄不要外传。现在这税赋有多重,费兄只怕比我还清楚,而且这还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那些豪门权贵以罪陷人、强取豪夺的事情,这嘉兴府哪年没听说过有被硬占了家产的,哪年又没有巨赏大贾一夜破门的事发生!为什么?无非是我们这些商贾太有钱,又没有功名护身,在朝堂上也没有高官代言扶持,在地方也不得老百姓和士绅的护卫保全,都觉得像我们这里的百姓、士绅对我们这些富商虽不歧视,也没有什么好感,有那破家丧命的,只怕还是叫好不已、幸灾乐祸的多,我等孤立无援,也只能是听凭宰割,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现在天下大乱,四处叛乱丛起,但不知费兄注意了没有,凡是曾经叛乱之地,既是再行收复,朝廷和当官的也是不敢再收税赋,便是那近前的州县也是跟着沾光。为什么?怕民众再起而复叛!又有一些或工或农的在地方结成一股势力的,那税赋也是说不交就不交,朝廷地方也是无敢奈何,听之任之,不敢稍加言辞,为何,怕弄得这原来没事的地方也官逼民反又添一乱源而已。我这人也不想做那叛上作乱的事情,乱了对我们做生意的没一点好处,只求能够平平稳稳的保住身家性命,不被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