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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秀才有些吃惊,他跑了这么多天,当然知道找活的艰难,做生意只怕更不容易,唐毅竟然真的找到了,简直大出预料。
当唐毅把经过介绍之后,唐秀才更是仰天长叹:“儿子太优秀伤自尊啊!”
吴天成更是摇头叹息,师父啊,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毅儿,你准备怎么经营铺子?”
“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要重新装修,还要多增加点花样,文人吗,肯定要投其所好。”
唐秀才皱着眉头,问道:“毅儿,你说铺子里卖这些手抄书怎么样?”
好主意啊!
唐毅突然眼前一亮,伸出了大拇指,笃定说道:“爹,您的生意才能被挖出来了,只是您一个人怕是不成。”
“当然不是我一个了,本来抄好的书也要卖给沈立言沈老板,然后他再卖给书店,如果咱们有个铺子,直接从沈老板手里买手抄本转卖,岂不是更好!”
“爹,您可真是天才!”
唐毅终于对老爹有些刮目相看了,能早早考上秀才,老爹并不是笨人,只不过以往心思没用到而已。
三个人商量一下,越发觉得可行,只是不能操之过急,吴天成还去当他的账房,老爹依旧去抄书,至于唐毅,则是重新设计铺面,请人装修,顺便打通关节,敲定货源。等到万事俱备,也有了经验,一起把店铺弄得红火起来。
三十而立,活到了三十,总算有了一份产业,唐秀才显得十分激动,又让儿子刮目相看,久违的父纲总算是回来了。
双喜临门,不能不庆祝。
“找最好的饭馆,好好喝一杯,给咱们的事业讨一个好彩头!”
忙活了几天总算有了眉目,唐毅也想庆祝一下,叫来了朱家兄弟,五个人趾高气扬,一路杀到了春芳楼。
作为太仓最大的酒楼,春芳楼有从扬州请来的厨师,淮扬菜做的无可挑剔。而且吃饭的时候还有乐队演奏,待遇简直赶上了皇帝。身为资深吃货,唐毅早就垂涎三尺,想要领略一番了。
五个人到了酒楼前面,迈步就往里面走。突然两个小伙计伸出了手。
“几位,且慢。”
唐毅站住了脚步,愣了一下。
“怎么,还不让我吃饭吗?”
一个满脸麻子,好像芝麻烧饼似的小伙计呲牙一笑,得意说道:“客爷,往常您来了我们举双手欢迎,只是今天不一样了。”
“我倒是想听听,怎么不一样?”
“看见没有?”小二指了指门前的牌子,笑道:“名动江南的琉莹姑娘今天要来献艺,咱们太仓,乃至苏州的有名才子都赶来了。都是文人聚会,你们这些土包子就不要凑热闹了!”
土包子,老子哪点像土包子了?
就冲这句话,老子非进去不可!
“小二,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们不是文人了?我们脸上写着字不成?”唐毅怒气冲冲叱问道。
小二嘿嘿一笑:“客爷,小的不和您抬杠,我们老板说了,只要能给我们店铺写出一副工整的对联,就算你是文人,只管进去。若是写不出来,呵呵,那就对不起了……”小儿说完,抱着肩膀,别提多欠揍了。
第19章人争一口气
好好的厨子不做菜,改行玩文学了。
唐毅放眼看去,在酒楼门口果然站了一大帮人,抓耳挠腮,别提多焦急,显然都是答不上来的。回头看看自己人,朱家兄弟就是吃货,连说话都不清楚,吴天成虽然能写会算,却没这个才华。至于唐秀才,他书法好,经学也算扎实,却少了份急智,让他写,估计也就是“生意兴隆,财源茂盛”一类的陈词滥调。
毫无疑问,通关的压力就落在了唐毅头上,偏偏咱们的小唐又是一个犟种。他最讨厌这种“装大个儿”的行为,明明就是个饭馆,消费的地方,非要附庸风雅,你也配!老子可不是那些犯贱的文人,不惯你的脾气。
唐毅冷笑道:“我们进店铺要花钱对吧,还要给你们写对联,我要是真写的好了,你们免费挂出来,吸引四方贵客,赚钱的还是你们。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落在了你们身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吗?”
小伙计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唐毅轻蔑一笑:“要想让我写也容易,拿出润笔费,不然你给我滚开!”
唐毅舌绽春雷的一吼,吓得小伙计倒退了好几步。
“谁在这里胡闹?”
从楼门走出一个四十出头的家伙,身躯胖大,油光发亮的面孔好像一张大饼,五官都缩成了芝麻,可有可无地点缀在脸上。
此人一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用眼角看了一下唐毅,年纪不大,穿着布衣,身后的几个人也不像是有权有势,顿时生出了轻蔑之情,忍不住哼了一声。
“小子,就凭你还敢要润笔费?真是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今天春芳楼要招待各地的才子,以文会友,粗俗之人,我们不欢迎。”
敢说小爷粗俗,是可忍孰不可忍了,没等唐毅发火,老爹就站了出来。
“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唐秀才突然怒吼道:“开门做生意,迎接四方宾客,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受气的,不就是对联吗,有什么难的,拿笔墨过来,我写!”
大胖子嘿嘿一笑:“这位先生,随便拿两句话唬弄可不行,必须要讲得通才行。”唐秀才稍微一愣,虎着脸点头,他虽然词不一定好,可是字却有足够的信心。
“不要废话!”
提起笔,他就准备写。唐毅突然一把捂住了他的手。
“爹,大人干大事,这点东西交给孩儿就行了。”唐毅眼皮促狭地眨了一下,唐秀才顿时点点头,自己的宝贝儿子又有坏主意了,等着看好戏吧。他退后一步,抱着肩膀,对儿子一万个放心,这小子绝对不会吃亏的。
只见唐毅凝视片刻,刷刷点点,写了起来。没多大功夫,八个斗大的字写完。吴天成跑到了他的身后,光知道师父算学厉害,还没见过文采如何呢?
等到唐毅写完,吴天成不由自主念了出来。
“闻香下马,摸黑上床!”
扑哧!
他忍不住狂笑起来,这也太狠了吧!
虽然春芳楼也有姑娘,但是毕竟两条腿走路,主打美食和美色,对外是以酒楼自居,而非青楼。里面的姑娘也都讲究卖艺不卖身,装着呢!
唐毅可倒好,直接拆穿了西洋镜不说,还如此辛辣直接,还让不让人活啊!
大胖子也走了过来,一见之下,脸色铁青,肥肉不停抽搐。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竟然用如此下作之词,想来故意捣乱吗?信不信钱某把你送到衙门问罪!”
唐毅不屑地一笑:“哪跟哪啊,衙门口是给你开的?我问你这八个字,怎么就看出下作了?”
还不下作啊,瞪着眼睛说瞎话!
钱胖子咬着后槽牙,喷气如牛,怒道:“小子,那你说,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有何难!”唐毅拿起了上联,高高举起。有热闹看,那些写不出对联,又想一睹琉莹姑娘风采,不甘心离开的,都聚集过来,大家伸长了脖子望着。
唐毅不急不缓,吐字清楚,从容地说道:“这上联是‘闻香下马’,闻的香味自然是你们的菜香,大家想想,马跑得多快,都能闻到香味,马上的骑士不办正事,跑来吃饭,这不是赞美你们菜做得好吃吗?”
“这个……”明知道唐毅强词夺理,钱胖子却找不出反驳的词汇,他的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下联呢?”
“那就更简单了!”
唐毅笑着走到小伙计的面前,问道:“这位小二哥,我想问你,每天你都什么时候睡觉?”
小二不明所以,想了想说道:“有时是戌时,忙得时候要到亥时。”
“嗯,这就对了!”唐毅笑道:“戌时和亥时都是晚上,我这下联是赞美你们的伙计用心做事,每天很晚的时候才睡下,因此叫做摸!黑!上!床!难道有错吗?您要是有更高明的解释,不妨说出来,我也听听!”
唐毅一脸真诚的看着钱胖子,一副你行你上的架势,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钱胖子还能说啥,虽然他知道唐毅在胡诌,难道他还能戳破。那岂不是捧过屎盆子,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吗?只能荼毒地看着唐毅,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唐毅丝毫不在乎,朗声笑道:“我第二卷。,上联写的客人,下联写的主人,寥寥八个字,有声有色,有动有静,还能让人浮想联翩,依我看来,绝对算得上对联之中的精品。大家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春芳楼搞了这么一手,有不少人都因为写不出对联,没法进去。憋了一肚子气,唐毅这副对联可给他们出了气,一个个眉开眼笑,不停起哄。
“没错,小后生说得对,钱掌柜的,这副对联该挂在你们的门前,以后啊,保管生意兴隆。”
“好啊,钱掌柜的,我要是你,就拿钱把对联赶快买下来,千万别让人家抢走了!”
看热闹的写对联不行,气人可是行家,要是拿钱买这副对联,还不如死了算了呢。钱胖子一阵阵脑袋发晕,几乎摔倒。
正在这时候,从大路的另一边来了一驾华丽的马车,三匹高俊的战马跑在前面,铃铛乱响,别提多威风了。
大明虽然不缺战马,但是江南可鲜有这么高俊的牲口,光是这三匹大马绝对比得上后世的跑车,还是最顶尖的。
马车在春芳楼前稳稳挺住,车帘撩开,跳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公子,一身宝蓝色暗花织锦缎直裰,衣料柔顺,光泽内敛,一看就价值不菲。腰带嵌着玛瑙宝石,配了一块洁白的羊脂玉佩,手里的拿着紫檀的扇子,光这一身晃瞎眼的打扮,就不知道值了多少银子!
再往脸上看去,更是面皮白净,五官清秀,嘴角带着高高在上的笑容,周围的人一见他都不由得自惭形秽,低下了头。
来人走到了近前,钱胖子仿佛见到了救星,急忙跑过来,哈着腰,低声下气地说道:“万公子,您可来了,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没想到……”
“嗯!”来人把扇子一横,钱胖子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年轻公子扫了一眼唐毅的对联,哼了一声。
“孟浪轻薄,污言秽语,偏偏又强词夺理,穿凿附会。江南的读书人难道都是如此不成材吗?”
前面几句充其量是攻击唐毅,后面直接开了地图炮,杀伤范围可是太大了,顿时引起了哗然。
年轻公子全然不屑一顾,冷笑道:“鬼叫什么,有本事就比试一番。”那份嚣张自负,简直狂的没边。
唐毅突然觉得肩头一沉,猛地抬头,老爹正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毅儿,赢过他!”
唐毅一脸凄苦,您可真高看我,对方虽然狂,可绝不像是草包,自己这点水平只怕是成问题啊。
“人争一口气!”唐秀才凶巴巴说道:“毅儿,你要是输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老爹放杀招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唐毅坚定地迈出两步,霎时间恢复了自信,冷笑道:“在下微不足道,不敢代表江南读书人,不过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
第20章初露锋芒
出殡的不怕殡大,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一听说要比试,凑过来的人就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满满的。这时从对面茶摊缓步走过来三个人,中间是一位六旬开外的老者,须发花白,不过红光满面,腰板笔直,精气神十足。
在他的左手边,是个二十四五岁的书生,长相不算英俊,但很有特色,又宽又高的鼻子格外醒目,粗布袍略显邋遢,只是眼中满是自信的光,让人不敢小觑。
右手边则是一个白衣少年,神采飞扬,模样英俊,只是穿戴简约朴素,和那位万公子根本没法比。此时他撇着嘴,不屑说道:“上泉公,万汝孟以大欺小,看不起咱们江南的文人,我看他今天要倒霉。”
没等老者回答,另一边的书生就笑道:“敬美兄,万公子的学问可不差,是江西有名的才子,刚刚考中了秀才,当然了,没法和令兄相提并论。不过近日流传几首他的诗词,功力不差,敬美兄怕是要稍逊一筹啊!”
白衣少年也知道自己差着火候,却不服气地说道:“我不行不还有你吗,一呈兄为什么不出头?”
书生一听,满脸的尴尬,默默低下了头。
老者打圆场,笑道:“敬美,别难为一呈了,万浩的伯父是当今的吏部尚书万镗,以后你们要是步入仕途,可都归人家管了,留几分面子吧。”
白衣少年也知道万公子惹不起,可就是不甘心,怒道:“上泉公,看他那个张狂的样子,难道就任由他当螃蟹,横行霸道?”
他这话把老头也逗笑了,叹道:“年轻人就是火气大以老朽观之,那个少年神完气足,自信从容,或许能对付万浩一阵,咱们只管看着。”
不管别人议论纷纷,唐毅做好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准备,老爹说的没错,人争一口气,眼前这家伙或许读书比自己多,学问比自己大。第二卷。,老子肚子里还有不少干货,拿出来也能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