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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满了古老书籍的房里,不论是书架上或是地上,都是一摞摞的书籍木简或整理好的零散纸张,高度都足可当椅子来坐,桌子来放东西。也因此,这房里除了写字需要的书案和其他几个必要的摆设物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多馀的东西了。
“你来得比预料中的要晚。”解下了身上的风衣,随意的丢到一旁,南镜善自动自发的拿起刚泡好的热茶,一口饮尽。“苦的。”泡茶的手艺还是一样的烂。
看着嘴里喊苦,皱着眉还是继续倒着下一杯茶的人,宇文咏真只是无所谓的撇了眼爱吃又爱叫的人,继续慢慢品着手中的茶。
反正他泡茶也只是为了舒缓精神,和茶的香味。他喜欢茶香,却不是很爱喝,很多时候即使只是闻着茶香的味道也就足够,不过却甚少人知晓。
这个明明很大,却堆满了书册导致看来拥挤得空间里,除了茶香和倒茶的声音之外,非常的安静,连虫鸣蛙叫也都静止了。
直到喝了第三杯茶,南镜善悄悄抬起了眸,看向了那认识了很久,几乎快要等于一辈子的“朋友”的人。“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南镜善轻声的摧促着,却将连埋在因茶的温热而冒出的热烟后头,他的脸上写着惭愧二字。
对着茶杯似在想着似情,但看起来更像在发呆的人闻言抬头,轻啜了一口已冷掉多时的茶水,接着因为茶液冷掉的苦涩而皱紧了脸。“我何必问,看就知道了。”
预计的怒火没有、责骂也没有、连一声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你不问理由吗?不问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吗?”
“……问,能改变什么吗?如果能的话我就问。反正我只要知道你是否背叛了我,而现在我知道了,这就足够了。”
“你……我背叛了你的信任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南镜善的手指着门外,遥远的那一端,他方才走来的那个方向,或许那个人正在寝宫里偷偷的窃笑着。“现在有多少人想要得到太子的位置,有多少人想将你或是十四殿下打下来,你到底知不知道?”
“那与我何干?”太子,前世的他当的还不够吗。
啊,不对。前世没有人会与他争太子之位,因为父亲大人只有他这一位公子,而父亲那很少很少的关爱眼神也只会给他。
嗯……说来,他一直是很嫉妒很嫉妒咏善的,嫉妒到他不希望咏善与师父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不过只要有宫飞藏在,咏善就绝不可能会有好结果的,说来咏善其实还满可怜的,对手是那个完全的变态。
“与你何干?”南镜善深深吸了口气,抑止了想大吼的冲动,“你知不知道你已成了那个人的目标了?那个人找到了一条通往太子的捷径,尽一切的力量铲除所有的异己,而你成了他所要铲除的目标。可是你明明有一条比他还要更近的捷径,你为什么不用?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也是皇子啊,太子之位你难道不想要吗?你不是说你有很想得到的东西,只要你是太子,只要你有机会成为皇上,只要你能够继续荆棘王的位置,那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呀。”
“很简单啊,我不想要太子之位的原因。”
“什么?”
“因为就算我成了太子,我想要的东西,我也得不到。或许该说……”他想要的东西,是不论他做了什么努力都无法得到的。
父亲大人唯一的注视、父亲大人的笑、父亲大人轻柔的呼唤、父亲大人的温暖、父亲大人唯一的关爱还有……父亲大人的心。
他很贪心的,这些他都想要。
可是他却也都得不到,因为他是皇子,而父亲大人是他的父皇。就因为他们是父子,所以他什么都得不到。
太子之位?他最不想要的、最不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虚名。
与父亲那么样相似的脸,他有多么的厌恶、痛恨,甚至到了想要毁去的地步;可是他却又同时的庆幸着,若不是他们是父子,若不是他与父亲大人如此相似的脸,父亲大人又怎么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那么样高傲而目空一切的男人,他一眼的注视就令他彻底的倾尽了所有思慕的男人,甚至到了即使疯狂的成了魔也不在乎的人。
他所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得不到。“我永远都得不到。”
那一句话,像怀带着所有的怨憎而出的声音;那似乎只是一闪而似,像极了焚炼身上所发出的邪恶之气的气息,还有那双眼,都似乎只是因为那一句因为憎恨发产生的错觉。
南镜善却觉得宛若坠入了冰窖似的寒冷,那一瞬间他似乎想通了什么。那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东西,可是这一刻,他却希望他永远也不要想通,永远也不要知道。
察觉了南镜善恐惧不安的情绪,宇文咏真快速的敛起了过于显露在外的情绪,放松了表情轻笑了声,将一室几欲令人窒息的窒闷感吹散。“镜善。”
“……是?”瞪着轻抚上他脸颊的人,与方才那冷傲又霸气的男人同样冰冷的手,以及相似的脸和动作,却是完全不一样感受的人。
南镜善彻底感受到了,那个令他厌恶又痛恨的男人身上所没有的感觉。恐惧,他对这个明明应该很熟悉的人,却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感觉到了南镜善的恐惧,和颤抖的身子,宇文咏真抱紧了那不停冒着冷汗发着抖的纤瘦身躯,轻轻的拍抚安慰着。“听我的话,不论什么理由,都尽早的撇清和他的关系,即便已无法全身而退,但也别将整个人都赔了进去。对他,不值得的。”
“那个人只适合当王,对于当一个王的野心和霸气以及贪婪,他都十足的俱备,但他也只能当王了。”那个男人,只适何生存在这样的时代。
掠夺一切,取得江山,一代的霸主枭雄。
“如果是你的话……咏真,如果是你的话,那这个国家……”
“不会有如果,因为我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咏真?”
放空了一切的眼神,像个深黑的漩涡,似要将人卷进无边无际的黑洞。
看到了那双眼,南镜善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有种心脏被人捏在手掌心中那种既恐惧又害怕的感觉,好像有什么要崩坏的感觉令人喘不过气来。
南镜善一手揪着心口,一手抓着脖子拚命的喘气,想摆脱那种痛苦的感觉却力不从心。
冷汗像狂泄的雨水一样不停的冒出,直到一双冰冷的不像人类该有的温度的手盖住了他的眼,而后他嗅到了一股浓郁的令人想要呕吐的铁锈味那种感觉才停止。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频频作呕的痛苦感。
一手捂着嘴,边干呕着,“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宇文咏真伸出食指,放在嘴唇前,“秘密。”
“莫名其妙!”
睨了眼好转过来的人那张苍白的小脸,有了平日的任性和生气之后放下了心来。“我说镜善啊,做为术者你要向师父学得还多着呐。”
“那是我的师父,不是你的!”
宇文咏真只是耸了耸间,轻敲了下南镜善的额头后便绕过他。
只是,南镜善抓住了他的袖摆,扯住了他欲要离去的步伐,那双睛亮的大眼正瞪着他。“你什么都不打算说吗,不打算责备我吗?”
……
看着那张脸上明颢的写着:『你必须要责备我,我的良心才能好过一点。』的脸,宇文咏真只想叹气。
不过,他只是拍了拍那张看似快哭出来的脸。
突然的,他想到了回到这里之前,在那男人华丽的寝宫里,男人最后对他所说的话。
难过的挪开了注视着宇文咏真背影的视线,难过的低声说道:“太温柔的人,是很容易受伤的……”
他必须要背叛的人,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唯一的朋友。
司天台每一处地方的设计,都能轻易的看到天空。
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璀璨的天空,还有那偶尔划过天际的美丽流星。
远方的星斗,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宇文咏真看着,轻轻的笑了。那笑,没有惯带的愤世嫉俗的笑,只是很纯粹的笑容。“是啊。”
可是,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唯一。
如同宇文咏真说的,等同于性命般重要的,人。
“我……要等师父回来。”
“我知道。”
如同叹息一般的话,宇文咏真的叹息,萦绕在这小小的空间,久久不散。
拾伍
漆黑的夜,落满了枫红叶片没有半点灯火的小径上,一声又一声带着细微尖锐如痛苦般的喘息声。
沉重的声响及枯叶碎裂的声音传来。
离开了司天台拖着沉重脚步依着脑海底的记忆而走到此处来的人,跌坐在不断掉落叶片的枫树底下。
一片两片三片叶片落下,直到那如娃儿般大小的枫叶盖上了他的脸,看见了那火红的叶片。
一半藏在树影后的银勾弯月,透过就要落在脸上的枫红叶片,就好似连那银灰的月也然上了血红。
如火焰一般的灼热……
眼神开始变得些微的蒙胧,身体深处一阵又一阵的抽动着,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体内切割着,透过体内的疼痛又传来了火焚般的灼热感。
火红的月,像一把熊熊烈火狂燃。
就好似记忆深处的那一日。
凶猛能够烧尽一切的火焰,在面前放肆的狂烧着,就好似饥渴得想要吞尽所有一切的火焰之兽,只要是在它面前的所有东西,都要将之吞噬然后焚尽一切。
好热……好热……“为什么会这样……?”
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燃烧似的……
“父亲大人……”
好疼啊……为什么会这样……
身体好像就要被撕裂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挣扎着,似乎要将他的身体撕裂般地疼痛,几乎能让人疯狂地疼痛。
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出来……
放我们出去……
放我们出去……
我们要自由……
血,好渴……好想喝啊……
倒卧在满地枫红之中的身子,因为疼痛而痛苦的颤抖,慢慢地蜷缩了起来。
☆
“如果你要反悔的话还来得及唷。”记忆中的声音,有着淡淡的讥讽和不屑。
满目的火焰,和那不属于火焰,却比它还要更加火红的颜色。那是血的颜色。
不可能反悔的,怎么可能反悔,他就只剩下这个选择了……
只要是为了那个人。
是的,只要是为了你。父亲大人……
水珠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传来,无比地清晰,几乎能在脑海里完整画出那个画面。
水珠的滴落,平静的水面激起的涟漪。
睡得太沉的眼缓缓的睁开时,是一片看不清的模糊蒙胧却映着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父亲……大人……”
额头上的沉重被除去立刻感到一阵微凉的湿意,过了好一会儿,宇文咏真才察觉那是吸附了水的毛巾的重量。
头微微一偏,他竟然看到了那个被他几乎视作天神一般倾慕着的父亲大人在照顾他。
这个想法一窜进他的脑海里,立刻瞪大了无法置信的眼坐了起来,连刚放上额头上微凉的毛巾也立刻掉了下来。“父亲大人,您!”他手足无措的抓住那正要弯下身捡拾掉落毛巾的手,“请不要这样!”
太过激动的他忘了身体上的虚弱,几乎半伸出去的身子一软就要跌落在地,却被反应极快的荆棘王拦住了就要与地板做亲密接触的人。
“小心。”
被拦入荆棘王怀里的身子耳里无比清晰地传来那对他而言极具吸引力的声音,以及因说话而自胸膛传来的震动,宇文咏真只觉得身子一阵难以解释的酥软,无力的遮住了差点脱口呻吟出声的嘴。
“怎么了?”轻轻的推开怀里似乎全身虚软无力的身子,荆棘王蹙着眉眼带担忧地寻问。他低下那即便已将要年近四十却仍保养得如同二十多岁年轻小伙子般细致光滑地脸蛋,额对着额轻轻碰触,感受宇文咏真身上似乎消褪不了的热度。“还是很热。”
不悦的“啧”了声,荆棘王轻柔地让宇文咏真靠坐在宽大得足以躺上三个成年男子的床榻上,起身唤来了在外头等待的子默吩咐了几句话便又坐回床旁。
“御医说你身上的热度足以将你的脑子给烧坏了。”荆棘王蹙着眉说着相当惊悚的话。
宇文咏真贬了贬沉重的眼,身体的疼痛并不因为睡了一觉而觉得有好一些。那些疼痛不断的割裂着他的身体,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痛苦,那不是外表的伤口,而是自体内传来的永无止尽般的疼痛。
前一晚昏迷前就好像看见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