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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息怒,想来不过是万岁的一时戏言,当不得真的。”如画连忙跪下,为刘美人开解道:“这皇后之说,想来是万岁哄人高兴的,这位子就算有,也是您的,别人谁也夺不去,娘娘千万不要生气,保重凤体要紧。”
“戏言?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君无戏言。这王满堂听说是生养过的?她的身子骨比我好,能跟着万岁同历戎马,这几日跟随万岁行军,半点也不叫苦,我不及她。就靠这些,就已经比我占了许多便宜。再加上她独得恩宠,只要怀上龙胎,还怕不能身登后位么?”
“那娘娘,要不然咱们这就动身,去追圣驾?毕竟娘娘和万岁夫妻情重,只要见了面,那狐狸精必然不是您的对手。”
“没用的,万岁是个念旧的人,我如果追上去,他肯定会对我比对那个贱货好些。可是那有什么用呢?我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这样勉强自己,到了地方也就是个万岁最讨厌的病秧子,连侍奉怕是都做不到,那样赶上去,除了惹人讨厌,还有别的用么?我啊,不会追上去找难看,我不但不追,还要在滑县多待几天。就算万岁来叫,也要压上一压,这叫欲擒故纵,你还要多学一点呢。那簪子,他偷回来了么?”
“娘娘请看。”如画急忙将一方白帕里包的一支凤头簪取了出来,这簪子雕琢的栩栩如生,做工上乘,用料也是极佳,一看就知,是出自名家大匠之手。
“这是万岁怕我再被刺客算计,特意留下的信物,他招我去见他时,必须持此簪,才是万岁的使者,其余皆为假冒。现在这簪子在我手里,他不管派谁来,我都要把他赶回去。”
“娘娘,这不是让那狐狸精越发的独得恩宠了?”
“蠢。难道现在还差这几天光景?多出这几天,和少这几天,已经没有太大意义,现在要争的,是心。我要把万岁的心夺回来,手段就要高明一点,像你想的那些,就太下乘了。对了,明天记得脸上不要挂相,要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敢坏我的事,你自己知道下场的。”
次日,杨承祖再到行宫时,心里就多了些担忧,希望表现的能有一点距离感。最好是这边磕头行礼之后,就赶紧告辞出去。哪知刘美人那边,反倒表现的比昨天还亲热了几分。
“杨千户,现在不是在京里,不必要讲这么多规矩,我该叫你一声姐夫来着。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师父,不必要那么拘谨,来人啊,撤去珠帘。”
两名宫女将珠帘撤去,露出一身盛装的刘美人的芙蓉粉面,她原本头上戴着百鸟朝凤冠,这时也被她摘下去,扔在一边,一头乌黑的青丝,挽了一个的倒马髻,用一根玉簪一别,慵懒中,又带了几分俏皮可爱。
杨承祖不敢多看,将头一低,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不敢抬头。可是刘美人却不放过他“姐夫啊,你昨天教我的行腔,我今天唱来,你听听,还有哪里需要指点。再者啊,光有行腔也不完整,这舞蹈,你也得为我编排编排啊。”
“微臣这小调,算是乡间俚曲,上不了大雅之堂。这舞蹈就更提不到了,娘娘天仙般的人物,随便跳一跳,都是倾国倾城,哪用的着微臣胡乱指点?”
“你这么说,就是不打算帮我了?”刘娘娘俏脸一板“我可是喊你姐夫来着,你若是不帮我,信不信我告诉如仙姐去,让她罚你自己睡?”
她这假怒佯嗔的模样,又添了几分少女情趣,让人颇为赏心悦目,而这话虽然是开玩笑,可是话里也隐隐有威胁之意。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娘娘,要是想收拾杨承祖这种小锦衣,那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从五品前程,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就能化为齑粉。
“臣不敢。只是臣的才干有限,怕是反倒是耽误了娘娘的进步,所以不敢胡言乱语。”
“不必太客气了,本宫啊,还就认准你这个师父了,你逃也逃不掉。”她俏皮的一笑,然后道:“李雄的儿子死了,亚奴虽然最后没问斩罪,但是也按配给有功人士家为奴。李家的宅子就空出来了,李家几个女儿,都归了你,这房子和他家的产业,也就都归你吧。本宫做主了,回头你去清点清点,如果有人偷着拿了什么,你来告诉我,我去惩办。”
“多谢娘娘。”
“我说了,叫我刘夫人就好,你是我姐夫,不要那么客气。还有啊,昨天在白马坡我受了点风寒,这两天懒得动,你回头替本宫安排安排,我要到成福寺转转,去烧烧香,拜拜佛。”
第二百六十八章护凤(六)
“若有众生多于银玉,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欲。若多嗔恚,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嗔。若多愚痴,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痴。”
成福寺内,广照禅师一身崭新的袈裟,头戴毗卢冠,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指着一尊观音大士雕像为刘美人讲解着。刘美人表现的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双眼盯着佛像,聚精会神,频频点头。等到广照一番解说佛法结束之后,她对身旁的如画道:“布施佛田四百亩,为观音大士重塑金身。”
庙里已经净了寺,所有香客皆不接待,合寺上下只招待刘美人一个。刘美人想到哪里游玩赏景,哪里就得做好招待。不过既然净了寺,香火就要受损失,就得想法从这大贵人身上把损失捞回来。
广照一听这布施,心头大喜,讲解的格外卖力一些。可是一旁陪同的杨承祖,只觉得阵阵困倦,只是强忍着没打哈欠。
他是个无神论者,任你讲什么,也说不动他的心。再说这广照是什么德行,自己还不知道?大家一起分过脏,一起卖过地,喝酒吃肉也不是一回两回,他还有道高僧?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午时,广照将刘美人让到禅房之内,自己出去吩咐准备素斋。刘美人伸了个懒腰,仿佛邻家女孩一般,露出一个清纯的微笑“姐夫,广照大师佛法高深,真是个有道高僧,你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他喝酒吃肉睡女人,但他还是个好和尚,你是这个意思吧?刘夫人当真大手笔,一出手就是四百亩佛田,咱们滑县是产粮大县,可是四百亩给出去,这新来的县令就不大好办了。”
他如今与刘娘娘的关系,与当初相比,已经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杨承祖也算是想明白了,跟刘美人明着保持距离,那只会给自己找病。一旦她恼羞成怒,那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自己和自己家的人。只要不越过那道雷池,那保持着这种层面的接触,也未必就一定是件坏事。
最关键的是,反正正德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就算吃自己的醋,也未必有命报复自己。所以如今两人之间的亲密程度,已经比起普通的君臣关系近便,甚至于这年月一般的小姨与姐夫,也不似他们这般亲近。
刘美人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想要田就说啊,你是我姐夫么,只要说一句,本宫赏你就是了。当我不知道你们的把戏么?不过是把你们卖出去的佛田再还给成福寺,然后再让他们多卖一次而已。”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其实大家无非就是演场戏,他演一个好和尚,我演一个虔诚的善男信女,听他讲一通佛法,装做自己真的相信的模样,然后布施一笔,皆大欢喜,这样不好么?我是来为万岁祈福求子的,如果不多布施一点,怎么显的出诚心?等下用过素斋,我还要再赏一笔,这样才表示的心诚么。将来万岁知道了,还会称赞我做的好,而不会心疼我布施的多,这种事何乐不为呢?”
“再说这田地也好,布施也罢,也不用本宫自己破费,有的是人想要走通我的关节。这几天不知道多少诰命夫人,原配正室,上赶着来我这递贴子,上名刺,想要给本宫请安。她们在家里,都是正室夫人,我这个连妾都不算的女人,原本可是没机会跟这些大贵人交朋友。她们既然愿意交我这朋友,那就替我交了香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这段日子她住在滑县,整个河南官场自然要动起来,倒不是说刘娘娘真能靠她一句话,就提拔一个正途清流文臣的前程。可是她只要在皇帝耳边吹几句枕头风,绝对能坏掉一位大员的前程。
大明官场不缺聪明人,没人会去犯这种错误,不管有用没用,该来拜的码头,总是要拜的。滑县的客栈已经全部住满,有不少人的房子也被人租下了。各位大员都派了自己的正室夫人过来拜见,周王等几位藩王自己不能离开藩地,也都派了白手套出来,把自己这份心意送了上去。
就连杨承祖这位保驾的锦衣,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为她们带了名刺进去。只是刘娘娘一视同仁,谁也见不到这位美人的面目。倒是礼物,她如数收下,这短短时间内,她单纯礼物上的收入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富户。
“这香油钱呢,是为万岁祈福求子用的,人情本宫要留下,可是这花消呢,由人臣报效,也是看看他们的忠义之心,我看也合适的很么,姐夫你说是不是啊。你现在还没有正室对吧,要不要我帮你挑一个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给你当正印娘子?还能请这位广照师傅帮你合个姻缘,批一批生辰呢。”
“多谢夫人厚爱,这正室的事,得是我娘做主,我自己说了都不算的。我只担心您被和尚的那些胡话给诓了,结果倒是微臣见识浅薄,识不出夫人的用心。只要你不被和尚骗就好,其他的倒是都不重要。”
“这可说不好,我这个人啊,有时很笨的,一不留神就被人骗了,要是你不想我被人坑,就跟我进京吧,在我身边随时提醒我,我就可以不上当了。”
“夫人厚爱,这是臣的荣幸,只是就算我跟夫人进京,内外有别,怕也做不到时刻提醒吧。”
“那也简单的很啊,只要送到敬事房,一刀斩断是非根,就可一了百了。今后你在我身边做个亲信,说不定以后能做到司礼监掌印,从此成为内相,权倾朝野,也未可知呢。”她说到这,直笑的花枝乱颤,杨承祖则只有苦笑而已。
等到用过素斋,天色就已经暗了,这成福寺位于城外,刘娘娘干脆就在寺庙内过一晚再回去。作为负责警备的锦衣,杨承祖安排人手放哨警戒,忙的手忙脚乱,寺里的武僧和文僧也都发了器械,充当临时卫士。
等到把刘娘娘请到卧房时,刘美人道:“我可听人说过,有那贼庙里,在卧房里修了地道。等到女香客熟睡之后,就有贼和尚从地道里钻出来,坏人名节。那些女子吃了亏为保名声也不敢声张,只好认了,日久天长,反倒成全了佛寺送子名声。你可得好好检查检查,这成福寺的卧房里,有没有什么地道翻板。”
第二百六十九章护凤(七)
“夫人好见识,这门道倒是有的,不过成福寺这地方,别说没有这些机关,就算有您也大可放心。现在庙里所有的和尚都被我散到外面警备了,除了我之外,这里面连个公蚊子都找不到了。”
“那也不怎么保险,万一你晚上来偷如画,你说我是醒着呢,还是装睡呢?”如画忙一低头不再说话,杨承祖也只是连说不敢,只有刘娘娘这边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离成福寺一里多地的地方,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等到定更时分,两条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树上落下。钻过树林,行了十余里,直来到一片茅舍之前。茅舍之内,药香四溢,炉子上一个药锅在熬着药,一条大汉躺在床上,身上散发着伤口的恶臭。
另外两条铁塔般的汉子,斜倚在门首,听到人来,一个举起铁鞭,另一个抓起铜锤,等看到来人,这才放下兵器。
“贤昆仲的耳朵真好使,离这么远就听见了啊。”一个夜行人抱抱拳,“老三怎么样了?”
“还是那副样子,不怎么见好。”使铁鞭的汉子颇有些丧气“这帮人真狠,兵器上全都用了毒,老三估计是不成了。姓杨的,我不会放过他的,凌都督,我受不了了,我要带人去滑县,将杨家满门杀个干净,是兄弟的,就别拦我。”
那被称为凌都督的摇头道:“这须使不得。咱们这次行动,你们昆仲还是主力,如果把你们调走,我们的行动就没了把握。现在滑县里太凶险,不能动手。不但自己出不来,也坏了千岁的大计,只要除了昏君,这杨承祖就是咱们刀下的肉,想什么时候切,就什么时候切。这次只要得了手,他也一样逃不掉,你们又急什么。”
“怎么,能动手了?”那名使铜锤的汉子,又将铜锤提了起来“这几天东躲西藏,早就烦死了。正好动手,先去干了那刘美人再说。”
“现在不行。成福寺和尚太多,咱们人手不足,还有几位好汉还没到。现在出手,多半是抓不住人的。如果打草惊蛇,咱们下一步的事就没法办了。只有等人凑齐了,才好动手。”
“晦气!”铜锤重重的墩在地上,如同打夯一般,将地面震的起了一层土。“这不行那不行,这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