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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原来这就是京师了?”象辂上的朱厚熜小声的发出了感慨,经过昨天晚上那一晚的驰骋,他现在身心皆愉,有着说不出的轻松。
一想到整个帝国即将归属于自己手中,那顶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冠,即将戴在自己的头上,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想着找个人说说话,也只有这样,才能舒缓自己的心情。
杨承祖现在是不敢坐在象辂上的,不过作为贴身近卫,他始终骑着骏马在象辂旁边紧紧跟随。听天子问起,他点头道:“不错,这里就是京师了。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殿下的产业,这城中万千黎民,就都是您治下的子民。万里河山,表里山河,就都是您的产业了。”
与江南不修城墙的方针不同,京师地靠边陲,一旦北虏破了长城,就能很轻松的挥师城下。是以城墙修建的极为高大巍峨,在这些安陆人看来,这种巨城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简直不可相信。
在这个时代的巴黎,人口也不能与京师相比,当今天下,若论人口之巨,城池之宏伟壮观,北井城都可以称做名副其实的天下无双。不过这些情景在杨承祖眼里看来,反倒是不过如此。户口百万而已,他在前世,也是住在京师的,那时候京师的常驻人口早就突破了两千万之数。两下比较,这个时空里的京师,其实就是个大一点的城市,没什么稀罕的。他只是想着,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京师有没有豆汁、焦圈、卤煮、炒肝……
正阳门是京师正门,西边为宣武门,东边为崇文门。平日里正阳门例不开启,军民走宣武门,商人走崇文门,也就因为这一点,明清两朝,崇文门税监,都是肥的流油的职位,非天子亲信不得授。
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可人儿,朱厚熜看了一眼车驾旁的杨承祖“大哥,有没有兴趣做一任崇文门税监?”
“这?似乎不大好吧?现在还不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再说了,还有这么多位大臣等着册封,臣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就这么说定了。如果连一个小小的税监朕都决定不了,那还算什么天子了?”朱厚熜挺直了腰杆,“京师既然请了朕来做皇帝,那就一切都要听朕的,朕倒要看看,是不是第一道政令,就推行不下去!”
杨承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虽然当初曾想过韬光养晦,现在看来,怕是天子也要在一些地方树立自己的权威,确定自己的地位了。未来的日子里,帝国两大巨头间的碰撞和角逐,今天,只是个开始。
第五百五十四章税监
十日之后,新君登基带来的热闹与喧嚣渐渐散去,京师里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节奏。作为帝国的心脏所在,京师永远是那么的繁忙与热闹,来往商贾,将各色货品运输到京师,谋求暴利,税监这里,也最容易发生口角和摩擦。
虽然大明的商税比例很低,只有三十税一的比例,可是加上地方上自己的陋规常例,以及各种摊派输捐,税金就是个不小的开支。为了避免这种开支,商人们大多会借一面官衔牌,或是找一点官府的关系,哪怕是找个有举人功名的人同行,图的就是免税。
崇文门这地方,每天都要发生若干起纠纷,原因就是交税或者不交税。这里到底收入几何,最终还是由税监的根脚是否够硬,本人是否足够强势决定。
前几天新君登基庆贺,崇文们免费通行,让京师的商业大为兴旺。可是到了今天,这庆贺期过去了,税监老爷们又提起了棍棒,开始拦路收税。
一位矮矮胖胖的商人,穿着一身绸衫,在几名税吏面前用心分辨着,证实着自己是兵部某位郎中的亲戚,车上还带了这位郎中的官衔牌。
“我这三百个红漆净桶,乃是曹枢曹的产业,怎么能收税呢?应该是免税的,免税!诶?华头也在,您给说说吧,我也是熟人了,我跟曹枢曹的关系,您是知道的,快帮着说说好话吧。”
那位姓华的税吏乃是京师老户,连这职位都是祖辈传下来的,乃是个出名的油条。脸上笑的如同一朵鲜花,不住的给那商人施礼
“李员外,您这可是为难小的。小的不过是个小小的税吏,哪能说的上话,决定这事的,是几位老爷。您看,老爷那不是来了么?”
一队身穿明黄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年轻锦衣官校,如同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冲出了路边的茶馆,向着这边走来。走在正中的锦衣卫年轻英俊,倒是个出挑的后生,手按刀柄,目光似剑,让人望而生惧。
只见他边走边说“谁这么大胆子?敢走到崇文门不交税?难道不知道,现在崇文门的税监是本官?个个不交税,难道要本官喝西北风么?”
他一边说一边就来到这位李员外面前,劈胸一把就抓住了的衣领“就是你要带头抗税么?来来,本官这里正有一桩谋反大案,随我到诏狱里说个清楚吧。”
这掌柜看到一队锦衣卫冲来,倒没有太过在意,京师里锦衣卫多如牛毛,百户不如狗,千户满街走,锦衣卫没什么可怕。尤其对方年纪轻轻,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官,自己随便找几个千户什么的压一压他,应该就能镇住。
可等到这年轻人说出诏狱的字号,这位掌柜的腿就有点发软,作为京师老户,他可是比谁都清楚,那是一处什么所在。
“这位老爷……您……您尊姓大名,还请赏下来,小人不知道您的官讳,冒犯老爷虎威,还望原谅啊。”
这名年轻人身边,一个身材高大,满面匪相的中年汉子一伸拇指道:“这是我们锦衣卫新任指挥使,实掌南镇抚司,带管崇文门税监,杨承祖杨大老爷。他刚刚上任,你就带头抗税,是不是不给面子啊?”
锦衣指挥使,实掌南镇抚司?听到这个实授,这位商人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了下去。指挥使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锦衣卫作为一个恩功寄禄所在,带俸指挥使不知凡几,那都是只吃饷不干活的,压根不用在意。可是一个实授的南镇抚司掌印,那就是开府一方的实权人物,不是他这种小商人能惹的起的。
他手忙脚乱的拿出了钱袋,也不管数字,将整个荷包塞向杨承祖手里“小人有眼无珠,不认识您的庐山真面,冲撞虎威,老爷不要见怪。这点小意思,是小人赔罪之用,小人真的是个安善良民,不曾参与什么谋反大案,老爷明查啊。”
杨承祖将银子掂了掂,从里面倒出几块银子,将剩下的丢了回去。“本官奉公守法,向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你把本官当成什么人了。这些银子我如何能收?你没看这么多人,全都在这待着呢么?赶紧的走,别挡道,对了,我们中午的饭食定好了,还没跟饭店结帐,你去先把帐付了。下回走的的时候,我再还你,快走吧。”
赶走了这拨客商,杨承祖随手将收来的税金递给身边的霍虬,这个天生长着一副土匪面皮的汉子,很适合这份税吏的工作。
“霍虬,把这钱兑成铜钱,给大家发放了。”他又朝这些税吏道:“以往崇文门是什么规矩,我不管。从我上任之后,定的就是我的规矩,除非有我的允许,否则燕过拔毛,任是谁的关系,也得给我交钱。若是没有钱的,就搬他的货物,总之,不许漏过一个。哪怕真的是有功名的人在,也不许放他过去。收税收的越多,你们的奖金就越高,完不成任务,就都去喝西北风。”
朱厚熜在承天殿接受了文武的参拜之后,正式登基做了天子,群臣们拟了一个绍圣的年号上来,但又被朱厚熜驳了回去。
这个年号怎么看,也是要他萧规曹随,继续正德的国政方针,最后还是袁宗皋拟了个嘉靖的年号,才算把事情解决下来。杨廷和他们显然害怕新君再闹出什么事端,在这事上并没有过分的坚持,再说坚持正德的方针,对这些文武来说,也不是什么喜事。
新的年号,要到明年才能正式实行,现在使用的,还是正德的年号,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嘉靖时代,已经来临了。
新君登基,万象更新,人事上肯定要有一番大的变动。当然,眼下这种变动还不明显,总要一步步进行,不过让新君安排一部分自己的心腹进入权力的顶端,是所有人的共识,这个面子,肯定是要给的。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自然要用心腹,这个机构的人事变动,即使是杨廷和也不会干涉。
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换成了老锦衣卫朱宸,另一名老人骆安授北镇抚司镇抚,南镇抚司就交给了杨承祖。让这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掌握南镇,这在大臣的眼里看来,未免有胡闹的嫌疑,不过有些敏锐的人则意识到,似乎年轻的天子,对于这位武官,确实足够偏爱。
这些税吏都是京师里的人精,自然知道自己的新长官是何等硬扎的人物,有这么个人物当靠山,自己的油水肯定会增加。大家流水般的过来磕头施参,杨承祖挥手道:“不必了,今后大家有的是机会聊,你们只要替我盯住这里,不要让一个子流走就好了。本官要去一趟卫里,有人敢不给钱,就只管给我打,天大的事,本官顶着。”
见他来去匆匆,有人便问起来他的去处,那姓华的税吏哼了一声“去处?说出来怕是吓死你。我可扫听出来了,咱们这位长官,可是遮奢人物,他这是去看江千岁的,听说江千岁这次满门抄斩,就是因为当初曾得罪过杨长官,惨啊,当初何等遮奢的人物,说杀就杀了。”
他摇了摇头,猛的用手一指“呔!那边的人给我站住了,车上拉的什么?不交税,休想进城!”
第五百五十五章再见江彬
锦衣卫诏狱,这处所在,在大明百姓的口耳相传中,俨然就是人间森罗殿。不知多少忠臣义士,正人君子,都会因为中正不阿而触怒天子被关在诏狱之内,最终化为无名枯骨。乃至于这诏狱内种种凶残传闻,也在这种流传中被逐渐强化,使其越发的蒙上了一层血腥的颜色。
正德天子挥师南征,朝内群臣苦谏,最终的结局就是数百名大臣下诏狱,乃至于一段时间内,这里成了第二个朝廷。后来天子驾崩,杨廷和捉拿奸党,又将大批文臣武将关入诏狱之内,让人一度以为,杨廷和意图谋反。总之诏狱在最近的日子里,聚集了无数忠臣猛将,上至狱丞下至狱卒,全都感谢皇恩浩荡,让自己的腰包丰厚了不少。
杨承祖虽然是南镇抚司镇抚,从职权范围上,并不管诏狱。但是掌北镇抚司印的骆安是个人老成精的主,眼睛透亮的很。自己别看是在老千岁面前效劳的,可论起在新君眼中的地位,拍马也赶不上杨承祖。
崇文门税监这个肥缺给了谁,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大家都是安陆出身,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发生矛盾的好。因此对于杨承祖的工作十分配合,态度上更是谦卑的很,仿佛杨承祖才是锦衣指挥使。
等到进入诏狱之内,王铁头缩了缩脖子,转头问道:“杨哥,怎么这里感觉那么冷啊。咱滑县的锦衣卫也有监狱,可是没这么阴森。”
“你啊,现在身上有五品前程了,得有点气派。诏狱这种地方,能是县里监狱可比?就是得阴森可怕才好,否则的话,怎么吓人?要是诏狱都不能把人吓住,那咱还能指望哪?”
杨承祖一边说,一边由这监狱的狱丞领着,向着里面走去。虽然是白天,但诏狱之内常年不见阳光,不论黑白,都要点着灯烛照明。阵阵冷风吹过,吹的烛光摇曳,时不时的还能传来一阵阵抽泣声,或是意义不明的哀号声。
一朝天子一朝臣,锦衣卫这种机构更是如此,随着新君的登基,原本锦衣卫的堂上官都会做出变动。下面这些吏员,相对稳固的多,大多是父死子继,世袭罔替。这名狱丞也是几代传承的差使,目光通挑,知道这个年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几岁的年轻人,是需要巴结的,一边走,一边热心的介绍
“外面这些,都是江洋大盗,绿林响马。还有的,就是不合得罪了哪位贵人,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罪名送法司处置,最后就都扔到了咱们这里。江彬和他的党徒,都在里面,为了防着他们逃跑,特意这么安排的。外面这些都是穷鬼,没什么油水,大家就只好把一些新的刑具和手段,在他们身上试验,味道和声音都让人生厌,您走到里面,就没这事了。”
果然,等走到了诏狱深处,反倒是没了方才那些哭号惨叫之声,代之而来的,却是阵阵骂声或是笑声。有人在大喊着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或是自己一生已无遗憾,纵死也不算什么。另外则有人大声骂着江彬,言语很是恶毒。
“这是李琮,他一直怪江彬不肯与他同谋起兵,否则的话,现在关在这的,该是杨阁。”那名狱丞显然是听多了李琮的喝骂,对这些都已经熟悉的很,边说边举起一条鞭子,熟练的朝着栅栏后面的人打去。
“闭嘴!今天有大贵人来,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冲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