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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不好了。有坏人要害你,昨天晚上,宫里有太监连夜送来奏折,据说就是弹劾你的。说你去了教坊司,还打伤了一个姓铁的巡城御史。圣母那边很是生气,说是这样的应该重办,奏折是连夜送到皇兄那的。我已经去求母后为你说情了,你自己也快点进宫,跟万岁弟弟认个错,让他不要罚你好了。”
看她那副着急的模样不是假扮出来的,杨承祖的心里也一暖,笑道:“那你的皇帝弟弟要是非罚我不可,又该怎么样呢?”
“那怎么行?弟弟要是非罚姐夫的话……”永淳四下看看,又翘着脚看了一下杨承祖身后,见如仙对着镜子在梳理头发并没注意自己这边,才大着胆子小声道:“那就让他罚我吧,我愿意替姐夫受罚。”
小丫头并不是一个善于掩饰感情的人,这句话里的情思,已经无法掩饰。说完这话,永淳羞的低下头去,不敢抬头与姐夫对望,觉得自己简直是发了疯,怎么好跟姐姐抢男人,何况自己已经要出嫁了啊。
杨承祖的脸色也瞬间一僵,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永淳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可是……她是个公主,自己如果尚主,那家里的女人该怎么办?永寿那边,又该怎么安排?可是佳人恩重,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快刀乱麻,斩断小姑娘对自己的相思。
他干笑两声,岔开话头“胡说什么呢,你这么可爱,万岁怎么舍得罚你。至于姐夫我,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待会我就进宫,去跟万岁请罪。现在你跟我走,姐夫带你看热闹去。”
见两人拉着手离开,如仙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恨恨着抱怨“不要脸的小蹄子,还金枝玉叶呢,居然也不要脸的勾男人了。反正你也是快嫁人的,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红芍!赶紧过来,我再教你几手本事,早晚叫承祖把你收了房,你也好给我当个替手,免得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敌不住那么多狐狸精。”
兵部衙门与锦衣亲军指挥使司衙门,中间只隔了一条御街,彼此在门口,都能看到对方。京师里消息传的快,杨承祖昨天晚上留宿教坊司,乃至打了御史又杀了指挥使脚力的事已经传开。
朱宸在公堂上,身边几个都是从安陆跟来的老人,几人边议论此事,边在评价着杨承祖的冲动与不成熟。作为锦衣卫高层,他们知道的更多。本来打言官这种事就是个红线,武臣殴打言官,很容易形成御使同仇敌忾,皇帝那边为了平衡或是图个清净,也会对惹事的武臣进行惩罚。这不是宠信不宠信的问题,而实在是一个坏风气不能开的问题,风宪官如果可以随意挨打,那这个体系就可能面临崩溃。皇帝必然要维持的是秩序,而不是某一个人。
再者这场陶色风波里,甚至涉及到豹房的女人,这就更是个雷区,万万碰不得?不管如何得天子恩宠,做下这样的事,怕是日子都不好过了。
朱宸叹口气道:“当初在安陆时,就觉得他是个人物,只是锋芒太露。现在看来,本事或许是有的,但是做人还是差着,不懂得收敛,早晚要吃大苦头的。”
另一名安陆出身的堂官则道:“是啊,好在他还年轻,这次吃点教训,如果能长点记性,将来还是有再起的机会。不像我们,咱已经都老了,只求风平浪静,可是犯不起什么错误了。年轻人喜欢女涩,本无可厚非,可是非要去碰豹房的女人,还发了狠话,要砸兵部衙门,这不是自寻死路么?不过……大概他是喝多了,信口胡言,不会真去砸兵部吧。”
众人正在这里议论着,忽然阵阵喧嚣声透过高墙穿过门板,直抵厅中,几人一愣,随即就有外面值班校尉前来禀报,杨承祖真的带上人马打进了兵部,正在动手捉人。
第六百一十三章大闹兵部(下)
朱宸及几个锦衣堂上官来到外面的时候,兵部衙门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十几家勋贵府的家丁豪奴,控制了兵部衙门门首。还有人扯着脖子高喊“我们到兵部,是来捉拿勾结京营,贪墨钱粮的蛀虫的,与众位无关。谁敢出来阻拦,就是抗旨,当心人头落地!”
六部衙门办公地点比邻,这边一闹腾起来,其他几个衙门里的吏员还有一些小官,都凑过来观望情形。兵部与吏部一样,门外两长排板凳上,永远坐满了等待铨叙或放缺的武官。
作为国朝军事中枢,兵部门外,也不缺乏长身大面的壮士军卒环甲持兵护卫。如果是一般人敢到兵部找麻烦,不管是这些武将,还是这些士兵,都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可是对上这么多勋贵子弟,这些手段就都没了用。
那些武官并不敢招惹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臣子弟,至于士兵,就更没人敢过去找死。对方又喊出奉旨捉拿贪墨军械的犯官的话,就更没人敢过来插手,这时候动手阻拦,说不定就要担一个同伙的罪名。
几名都察院的青袍御史,似乎想要凑过去阻止一下,却被在同僚中人缘甚好的张嘉印拦住“大家不必多事,锦衣卫胡作非为,我辈身为御史言官,不能坐视不理,自当效孔夫子诛少正卯,鸣鼓而击之。咱们赶快回去写本进言,这里的事,交给兵部的人处置就好。”
兵部衙门里,已经鸡飞狗跳乱成了一团,武选、职方两个清吏司事权最重,油水也最多,结果这次遭难也最严重。十一名主事,三名员外郎,都被捆了个结实。那些勋贵子弟在捆人时,手上的动作也不少,几记耳光,抽的几位饱读诗书的枢曹老爷鼻青脸肿,口鼻流红。
下面办事的吏员,被捉者达六十余人,兴奋的勋贵子弟们,甚至大喊着为祖扬威,就在今日这样不靠谱的口号,在兵部衙门里兴奋的进行着这名为官兵捉贼的游戏。直到被捉者已经排成了长长的一串,这些人才兴高采烈的准备押着战利品收兵,可是刚刚到兵部门口,就被人挡了驾。
挡住这帮混世魔王的,是一个七十开外,身形单薄的老人。他身边并未带多少护卫,只不过是几个长随在两旁伺候,避免主人跌倒。就这么几个人站在门口,就让那些正在兴头上的勋贵子弟似是撞上了礁石的海水,波分浪裂,随即大败而回。
兵部尚书,彭泽!杨承祖已经认出来人身份,这里是他的地头,自己带着人上来抓人,基本就是公开踩他的脸。微一拱手,“彭老司马,下官身负皇命,就顾不上给你磕头行礼了,老大人不要见怪。”
“好说,锦衣卫办案,本就不必讲什么礼数,老夫是明白的。不过你带走我兵部衙门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
“下官这几日受命清查京营,现已有证据证明,兵部之中有人与京营坐营武官勾结,盗卖军械,冒占员额,因此要将他们锁拿回去,进行审问。这一次的事,说不定要涉及到一些位高权重的大员,到时候恐怕还要彭司马大力协助,助我拿人。”
“好说,为国出力,责无旁贷。不过锦衣拿人,亦应出示驾贴,不知驾贴何在?”
杨承祖微微一笑“老司马胸襟豁达,晚辈佩服,要驾贴也是情理之中。按说锦衣衙门带人,确实应该开据驾贴。不过若是涉及到谋逆大案时,为防勾结反贼的奸佞走脱,这驾贴可是事后补办。不巧的很,这些人涉及的案子中,有数万斤火药下落不明,若是落到叛贼手中,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篓子。这里,还可能有朝廷大员,中饱私囊,包庇徇私之事,因此来不及开据驾贴。”
彭泽面色如常,双目在那些被捆起来的吏员属官身上一路扫过去,那些人见了自家上官到了,纷纷高喊着求救,也因此挨了不少拳脚。见那些勋贵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他冷声道:“这么说,这人,杨缇帅是带定了?若是缇帅一心要带人,老夫并不阻拦,不过今天这事,你记得欠我兵部一个交代。”
“多谢老司马成全,这个交代算我欠了兵部的,将来定还你兵部一个过的去的说法。大家别闲着,带人走!”
这些勋贵子弟见当真当着兵部司马的面,把人顺利带走,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这时,兵部衙门外,一名急递铺兵流星似的猛跑过来,刚想进衙门报信,就被几个勋贵府的家丁拦住。两下正在争论着,那兵丁急道:“我不管你们拿谁,我这是边关紧急军情,耽搁了,要掉脑袋的。”
“少拿这话唬人,京师的爷们,也怕你这种话么?这日子所谓的急报,不过就是北虏寇边,就仿佛谁不知道似的。虏贼年年犯秋,又不是第一年来,早就习惯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你就算进去,这急报又能报给谁?”
那名士兵刚想说什么,就见一众官吏被捆成了一串,游街似的,从兵部衙门里被带出来,向着锦衣卫衙门走去。那名士兵见这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惊的目瞪口呆,直看到队伍过完,他才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这……这可怎么办?人都捉光了,我这军情又该送给谁啊。”
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兵部里的各位大员,没人注意到这位急递铺兵的存在,由于经手吏员被捉,这份本该作为紧急上报的军情,也被随手丢到了一边。衙门里,一名三十多岁的英俊文士持扇而立,等到彭泽回来,忙施礼道:“彭翁。小侄这次相告来迟,让彭翁部下,遭此无妄之灾,实在是小侄子的罪过。”
“用修,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用扛在身上。这杨承祖的话本,老朽的几个孙女也喜欢的很,我本以为他与用修五百年前是一家,多半是一样的才子。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他果然是江彬般的人物。他今日欺上门来,不过是佞幸得势,肆意妄为而已,老朽活了偌大年纪,这点涵养总是有的,你不必担心。至于这些人么,让他们受点教训也好,他们做的那些事,老朽也有耳闻,即使锦衣卫不办他们,老朽也要跟他们算算帐。”
说到此,彭泽顿了一顿,朝这位文士一拱手“不过,老朽的属官,总该自己来教,轮不到那些锦衣鹰犬加害。还请杨阁多多斡旋,别他们受了鹰犬的戕害,至于除此佞臣,不让大明再出第二个江彬,老朽,绝不落于人后。”
第六百一十四章罗网(上)
“大哥就这么,砸了兵部衙门,把里面的属官和吏员,捉了一半有余?过瘾,过瘾的很啊。”
承天殿内,嘉靖听着杨承祖的回报,不住抚掌称快,这时的天子,才真正像是这个年龄的少年人一样,嬉笑怒骂,不必要伪装出一副成熟稳重的人主模样。他笑了一阵,随手将几份奏折丢到杨承祖面前
“这是昨天晚上送来的,弹劾大哥你的奏折。说真的,这些言官也是不容易,晚上出的事,他们居然从被子里起来,连夜写本上参,倒是真不怕辛苦。若是大明的官员都像他们这么不要命,这朝廷的事,就好做多了。”
“臣为陛下招来麻烦,实乃罪孽慎重,请万岁降旨责罚。”杨承祖撩起衣下摆就要跪下,嘉靖却把脸一沉“不必了。你要是再跪,朕就真的生气了。你是朕的兄长,非要下跪,难道是不把朕当手足看么?你当然有罪,而且罪过大的很呢,去教坊司打架杀马,为什么要用武宗赐你的宝刀?难道朕就赏不出一口刀么?”
他边说边站起身来,用脚踢了一下桌子“说来真是可恼的狠了,朕继位这么久,居然连自己有多少家底都搞不清楚。内承运库里,有多少兵器,也搞不明白。那些该死的阉奴,多半是趁着武宗驾崩时,顺手牵羊,从宫里偷了许多东西,到现在还忙着伪造帐簿,好来骗朕呢。不过没关系,朕回头就给你下一道圣旨,大哥去内承运库里找刀,看上哪口拿哪口,今后打架杀人,用朕给你的刀。如果再用武宗的那口,朕就要生气了。”
“臣遵旨。”
嘉靖又想了想,忽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了,你那戏文里不是有什么八府巡按,拿着尚方宝剑,想杀谁杀谁么?干脆,朕就再赐你一口宝剑算了,这剑不用临阵,也不需要是吹毛利刃。不过是朕赐的,拿着宝剑,如朕亲临,拿这把剑打几个御史或是杀几匹马,看谁还敢多说什么?”
他边说,边将几份奏折随手一丢“张氏那老乞婆,把奏折送过来,还要朕仔细看几遍奏折,拟个章程出来,说什么不能让为非作歹之人逍遥法外。若真是要捉犯罪之人,那她的两个弟弟,谁也跑不掉!哼,什么时候,他能管起我的事了?”
杨承祖暗出一口气,这张氏的发言,实际是帮自己减轻了压力,当然,这里面蒋氏那边出的力怕也不小。不管对错是非,当蒋氏与张氏的意见相左时,嘉靖肯定是站到自己生母一边。
如果最后的处理意见符合张氏的指示,也会让他觉得是自己的生母受到了打压,是对蒋氏的不公平。
都察院上的奏折,被嘉靖随手丢掉,处理意见就是留中不发。也就是这些御史的连夜赶工,都成了白费气力,即使有几份奏折上内阁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