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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雄眼睛一亮,将手一扬,几个下人及那两个丫头退出去,赵九雄小声道:“怎么,既然是和县太爷联手,莫非是有什么朝廷的公务要交办下来?”
“还真是有公务啊,九爷。那揭贴你看了么?”
“没有,我不认识字。”赵九雄晃晃脑袋,这个年头的文盲超过九成,不认识字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可丢人的。“我知道有帮人在满大街的乱贴东西,但不知道他贴的是什么?不过这帮人的来历我知道。”
“你知道?”
“是啊,那是龙门巡检,金长龄金大香头的关系,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他们从湖广坐漕船到了滑县,还有的去了卫辉府府城,也有的到了别处,总之河南八府,哪都有他们,这都是金大香头下的命令,让我们对其多多关照,说是自己兄弟。我呸,我都不认识他们,怎么就成了自己兄弟了?一看就是金大香头自己的关系,可是他们乱贴那玩意惹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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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军械(一)
赵九雄虽然不通文墨,但是作为一个老江湖,他有自己对事物的本能认识,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其中可能牵扯到什么要紧的案件中去。
而且这些人的关系是金大香头的关系,如果他们出了问题,那就是金大香头出了问题,如果金大香头出了问题,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递补一下?所以这个时候的他不会为漕帮补台,而只会拆台。
“九爷,您老人家不愧是老江湖,果然是好见识,那些人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相当严重。他们参与的,是谋反的大案,你说说,这案子大不大,这生意大不大?”
杨承祖取出一张揭贴,将上面的内容念了一遍,最后道:“当初白衣军起兵时,也曾传檄各处,据说檄文一路贴到了京师里,闹的人心不安。今天你们这些朋友,这手段与白衣军我看也没什么区别,这桩事的凶险,不用我多说了吧。”
赵九雄闻听也是一惊,连那对铁胆都不揉了“乖乖,这金长龄是要疯啊,他怎么敢勾结反贼?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我们漕帮,也不会容他的。”
漕帮与反贼是水火不容的两方势力,当年白衣军起义时,曾焚烧漕船数十艘,劫夺漕粮若干,彼此之间的仇恨不比官府与白衣匪的仇恨少。
于大明而言,漕帮属于朝廷的伴生帮会,正因为有大明朝存在,漕帮的存在才有意义。所以在现阶段,这个帮会并没有造反谋逆的需要,从帮会上下,于谋反也自是持反对态度。
金长龄坐镇龙门,身为龙门巡检司巡检,乃是个九品官身,也是这漕帮河南分舵的香主。
漕帮的位阶高低与普通帮会颇有不同,一省之内,以分舵为最大,概因船行水上,以舵为尊,而一舵之内,又以香主为最高。因为开香堂祭祖师时,香主烧头一柱香,代表于帮会之中地位最为尊崇。
金长龄靠着身上的官身,与官府上面应酬的好,掌握着龙门水路,每年怕不有几万两银子进项。于这河南水路上,也算得第一条好汉,赵九雄不管怎么看他不顺眼,也知道凭自己的身家,实在是斗不过他。
前两年金长龄看上了赵九雄的闺女,想纳她做个偏房,赵九雄嫌金长龄年纪太大,并未答应,两下也算有了过节。这回有了这档子事,他可就不会放过,一听说是谋反的事,他将铁胆一扔“若是捉拿这些反贼,我漕帮愿意做先锋。我最近新收了些弟兄,都是有胆子敢拼命的,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就组织他们动手拿人。”
“这且不急,我估计金大香头也未必是真想造反吧。说不定这些人就是江湖上的汉子,与你们漕帮是江湖朋友,漕帮也是受了蒙蔽。只要你们积极补救,我锦衣卫方面不会和你们为难的。”
赵九雄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忽然道:“若是查到金长龄走私火器铠甲,能否钉死他是谋反的罪犯?”
“火器铠甲?有多少,在哪交割?”杨承祖一听这两样东西,人打了一个机灵,大明朝现在于兵器上管的不是太严格,民间武人多有刀剑。但是依旧禁止持有强弩、火器、铁甲、旗号等物件以及各色长兵,这些东西江湖人依旧是没有。其中铁甲和火器,又比起强弩更为紧要,差不多谁有谁死。
自从白衣贼之乱后,大明严防民变,连江湖人带兵器也多是携带短兵,如果谁敢携带长兵走江湖,要么就是有过硬的门路,再不然就是没到地方就被官府拿了。这还只是刀枪等物,火器铁甲,这就足够抄家灭门了。
赵九雄也是横了心,要借这个机会搞掉金长龄,再者他也怕事闹大了,把自己牵扯进去。
“这事说来,也是我们漕帮的财源。你也知道,我们漕船夹带货物比起普通船方便一些,一般官军不会检查,水师营里我们也有关系。前些时,江南那面有大贵人想要购买军械还有金砖,这些东西他们自己在军卫里有路子,可以拿到货。但是拿到货之后,必须通过我们的漕船,才能运到地头。”
“说实话,我们运禁物也不是这一遭,但是这种禁物罪过太大,我们也有点含糊,就是金大香头下了命令,说是让我们帮着运货。当然,各路的弟兄得的利益不少,这生意也做了不少回,就拿我来说,我也运了不止一次。可是你一说这造反,我这心里可不塌实。我们只是想赚点钱,可没想过反对朝廷啊。”
“那九爷手里还有没有运输军械的船只?这个案子若是办成了,可是一件大功劳来着。到时候我肯定为九爷请功,保您个功名。”
赵九雄一听到功名,两眼一亮,他手里有钱,倒是能打点个官职。可是这种官职一般来说虚的很,而且想要买到,也得费尽力气打关节,往往疏通的费用比起得官的费用还要大。若是立了这个功劳,那授官可是实打实的。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这运输军械的事赚的是多,可是漕帮要想活下去,首先就得是天下太平。如果狼烟四起,刀兵乱动,我们又去哪赚钱?我如今是有家有业,有田产有铺面的人,我现在要的是太平世界。如果一打仗,我这样的人肯定是要倒霉的。所以我希望灾民多些,灾民越多,我就越能赚钱。但我也会赈灾,现在码头上的苦力,有许多人称我一声赵善人。这当然不是因为我善,而是因为我知道,那些灾民如果找不到粮食,就会自己想办法。不管是砸粮行,还是抢东西,最后他们的目标,都会选择我们这种有钱人。我舍粥,就是因为我要自保,跟善不善的没什么关系。”
杨承祖挑起了拇指“九爷,您这老江湖,实在令我这样的小字辈佩服。您这脑子好用,思路清晰,将来肯定能执掌这河南水道,成就一番大事业。”
“大事业不大事业的我可不敢说,只求这事里别把我牵连进来就好了。那军械的案子多大,我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看你这人够意思,我会把这事烂在心里。我是拿你当成我的女婿看,才肯帮你,否则的话,我可不会冒这个风险。你们官府的行事风格我是知道的,说不定将来破了案子,反倒要把我拿到牢里说话呢。”
“九爷,您这话就是打我脸了,我如果这么做事,那还有什么脸在街面上混?慢说这运送军械不是您的主意,就算是您的主意,我也得把您洗出来才行。其实这是个好事,借着这次,把您前几次运军械的事彻底洗白,这得算天赐的良机。我先问您一句,这滑县的分坛里,可有您想要拔掉的钉子?”
“钉子?钉子几年前就拔差不多了,现在只有几个得用的部下,都是精明干练的小伙子,有闯劲有冲劲,是我的好手下。”
“那就挑一个最年轻,功夫最好,最有冲劲也最有希望继承您基业的小伙子来牺牲吧。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他头上,我相信您会准备好证据,至于其他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保证处理个利索就是。”
第六十八章军械(二)
自从白衣军之乱结束后,滑县的锦衣卫就没组织过夜间行动。这回得了杨承祖的命令,说是有一条大鱼过来,要连夜动手,谁敢缺席直接开革军籍,滚回家里啃老米饭,就知道来了大事。
等到了地方之后,见连百多名军余也都动员出来,大家手里拿的家伙也不是打群架用的棍棒,而是明晃晃的单刀,长枪,就知道这是要动真格的。
宋连升道:“大侄子,你不是说有一条私盐船过来么?盐贩子虽然悍勇,但终究也是盐匪,不是朝廷正军。再说只一条船的盐匪能有多少,咱们这么多人,怎么也收拾了他,用的着带这么多家伙?怎么我看着,连弓弩都搬出来了?”
他们动员时听到的命令是打一条盐船,大家都知道私盐生意一本万利,一条船的私盐,那得值多少钱啊,因此大家都憋足了力气,士气也饱满的很。
可是跟盐匪干架,动员锦衣正役也差不多了,再不济调动几十个军余也够用了。这里是河南,不是淮上,盐匪的势力没那么大。可是看这架势,却是整个滑县的锦衣衙门全伙出动,所有人拿着兵器,摆着是玩命的架势,这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即使打了盐船,这么多人一分,一人才能分多少钱?
杨承祖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必要瞒着大家了,我说是盐船只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这几条船的货,可比盐重要多了。只要咱们开了这几条船,我保咱们之中,最少出一个总旗,至于小旗、正役少说也能出十几个。”
“一个总旗?”宋连升眼睛一亮,但随即又觉得这话不靠谱,要知道现在是太平年月,哪那么容易升官。“难不成那船上藏着几个北虏?要不然就是白莲教的头脑?否则的话,我觉得怎么也没这么金贵啊。”
“那上面既没有什么白莲头脑,也没有北虏,但是三条船上除了粮食之外,还有五十杆神火铳,二十杆霹雳炮,配套火药子药一百五十斤。强弩三十张,硬弓六十张,外加整整四十副铁甲,以及八十套马具。您说说这些东西,值不值一个总旗?”
一听到这些东西,宋连升的嘴已经闭不上了,半晌之后才道:“这些东西,都在这三条船上,难不成这是倭寇的船?否则的话,怎么有这许多军械,还都是要命的禁物,咱这点人够用不够用啊。”
如果说之前他对杨承祖开出的赏格有所怀疑的话,听完他说的东西后,反倒认为杨承祖估计的太保守了。就这些东西,难道只值一个总旗么?如果肯拿出银子运做,得一个实职百户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可是火器铁甲,换句话说,这些东西落到一路豪强手里,都可以据地而反了。这种大功劳绝对是不能错过,可问题是要想要吃下这个功劳,自己的牙口够么?
这百多条汉子要说格斗撕打,还是颇有勇力的,但问题是他们手里没有火器。整个滑县小旗所只有一门手铳,那东西的威力,不过是能打对面。加上发射复杂,装填困难,还不如手努好用。如果船上有那么多火铳弓弩,一起开火,自己这边的火力上可就吃了大亏。
“我与刘洪刘巡检有点交情,要不要拿我的条字,去他那借几十人过来?”宋连升犹豫一下,试探着问道。
杨承祖摇头道:“这是咱锦衣的功劳,不给他们巡检司。这笔买卖,我自己做了。您别担心,他们船上的家伙虽然厉害,不过现在船上的是押船的人,不是使家伙的人。他们的人少,而且没有防备,咱们打他个冷不防,不怕他。”
又等了约莫半个更次,天色越来越暗,整个码头静悄悄鸦雀无声,只有几盏灯笼有气无力的照在那。杨承祖一马当先,手里提了钢刀走在第一个,后面是十几个正役,再后头就是那过百军余。
“儿郎们,这次的机会摆在眼前,能不能抓的住,就看你们自己了。你们当军余,就为了有朝一日转成正役,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只要把这功劳立了,你们中就有十几个人有机会能转成正职。还有的,能一步登天,成为小旗。所以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抓的住,就看你们自己了。我这个人你们是知道的,只要肯拼命的,赏格一律双倍,受伤的汤药翻倍,不幸阵亡的,抚恤烧埋也是翻倍。若是临阵退缩的,现在就可以走,谁要是通风报信的,就地砍死。你们都给我盯着身边的人,谁敢通消息,就给他一刀。”
他这通临战动员颇有成效,这些军余都是跟着锦衣混饭吃的,大多想着换上真正的飞鱼服,从此成为锦衣正职,为子弟博一个世袭前程。可是一般来说,在县里当军余的,很难熬到那一步,这个机会于他们而言,确实异常难得。
再说杨承祖上次给的银子也确实大方,军饷赏格一文不少,让这些军余也从心里信他,知道他不会坑自己,跟着他混肯定前途有保障。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