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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飞霜当然知道他说的家法内容,杨家的妻妾有些时候故意犯错,就是要尝家法,乃至大白天也不介意。她脸上一红,“你胡说什么。我已经是叛徒了,不管是坏你的事,还是乱你的局,那是圣女要做的事。我只是一个叛徒,叛徒是不会想着这些,只想着帮你布局落子的。”
她神色一黯“我不希望宁波的事再次发生,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帮你补台,尽全力帮你。如果有人来乱你的局,就算昔日至交,也只能白刃相见。”
“那就好,只要你帮我,我就不怕什么。你说咱们在这里游山玩水,练兵备武,谢遵他们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才会跳出来找死?我已经把诱饵送了过去,他应该会咬钩的,如果这个钩都不肯咬,那就只能等着我气力养成之后,一拳把他打死。我相信,他没有这么笨。”
南京乌衣巷,谢家大宅密室之内,作为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名门,谢家早就修了应付战乱的密道,以及躲避乱密室。这间密室不但位置隐蔽,而且通风条件极好,人不会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密室内灯火通明,桌上放着香茶果品,除了谢遵之外,东南沿海数位名门大族的族长全都汇聚于此。这些家族中,或有人在朝为官,或有人家财百万,或有人地连阡陌,富甲一方。同时,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全都是海商。
每个人家中多有若干条海船,在海上做着好大的生意,每年通过海贸获取巨大的利润。自己的家业中,海贸之利,也占了极大的比重,而这种利益,显然也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谢兄,宁波这件事,咱们几家都算是出了力,也算是尽力而为了。可是没办法啊,万岁和首辅,却是难得的一条心,我们使尽手段,也难以有什么作为。最后还是没能拦住,朝廷又是练兵,又是拿王命旗牌出来,看来是要动真的。我们恐怕是……拦不住了。”
“拦不住,也要拦一拦。”谢遵的神色凝重“封老,您是老前辈,你我两家通家之好,当初家父做生意时,也多赖您照应。有些话,必须说个明白。现在这个时候,咱们不能退,也没路可以退。我的粮食生意,杨记硬要插一手,往年漕粮北运时,粮价要上涨三成。壬午之乱,北地缺粮,又不知道今年会不会还会闹虏贼,人心浮动,所以粮价应该上涨五成才合理。可是有杨记在里面捣乱,粮价却与往年相同,这还是他只插手进来,如果将来他真的与我平分秋色,你们想过没有,到时候是会降价的。”
那被称位封老的封泰安咳嗽几声,“谢世兄,你也不要太激动了。今年收成好,你收米的价格,比往年是要低二成的,平价卖并不亏本啊。粮食本来就该是让人吃的,难道不卖,还要烂到仓里?你啊,只是赚惯了大钱,一下子赚不到,心里不高兴而已。听老朽一句劝,钱是赚不完的,多积点福给后人,没错的。”
“封老,您老人家修桥补路,出钱办书院办善堂,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要吃口饭啊。再说,家里这么多人,也要活下去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再说杨记插手粮食只是个开始,丝绸、瓷器、茶叶、木材,你们谁能保证,他不把手伸到这里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掘坑(下)
另一边,徐家家主徐凤鸣眉头一皱“谢兄,你这话就严重了,就算是当初的江彬,吃相也没这么难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他总不会把所有生意都占下来,那不是要吃独食?做官的人,都懂得一个进退,知道个分寸,应该不至于吧?”
“应该?我也以为他应该,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杨记现在干什么?他们把龙江造船厂的工人都招募到了杨记,又搞了一批大料,开始造海船啊。你们想一想,杨记造了海船是要干什么。要单是杨记做生意也就罢了,海那么大,多一两条船,也没什么关系。可如果他是替朝廷造海船,又当如何?大家都没忘记三宝公下西洋吧?等到朝廷做了海贸生意,我们这些人,还有地方站么?”
徐凤鸣思忖着,也觉得这个前景非常可怕“谢兄,新军里,我们徐家也安插了一些人。只是新军用人皆由杨承祖一言而决,我们的人,很难到很高的位置上。”
“新军的事,徐兄就别想了,我曾经也派了些人过去,还捐了一笔钱。可是怎么样呢?我的人武艺高强,文武双全,结果新军任人唯亲,他们只能当士兵或是小官,根本抓不住权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那些人进了军营之后,也和我颇有些离心离德。新军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在场众人尽皆无语,他们习惯用的方法都失去了作用,也想不出该用什么方法解决,全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封泰安的咳嗽声,间或响起。半晌之后,封泰安才努力压下了咳嗽
“其实谢世兄说的,老朽也明白。就像这龙井,大家都知道新茶好喝,可是皇帝怎么可以喝新茶呢?他只能喝三年以上的陈茶,新茶只能是我们本地人喝。海贸也是一样,朝廷怎么能够与小民争利?老夫相信,我年年烧香,年年修庙,天妃娘娘一定会保佑我家家业兴旺,让朝廷的海船沉掉。只要沉几艘船,朝廷的人就会知道厉害,不会再想着造船或是海贸的事了。”
“世伯,或许不用那么麻烦,有些时候,是可以眼前报的。”谢遵拍拍手,有人送来一份邸报“新任浙江镇守太监黄公公,过几天就要来南京,迎请王命旗牌到东南。杨钦差也要陪同,天妃娘娘的怒火,现在就该降下来,不用等那么久。”
王命旗牌整个东南只有一面,其功效类似于戏文里的尚方宝剑,拥有着节制一方的特殊权力,遇事可以自决。文官五品以下,武将四品以下,可以先斩后奏。只有只有应天巡抚这类封疆大吏,以及奉命出征、节制大将的文官才会被赐予。
整个东南只有南京有一幅王命旗牌,存于南京兵部,轻易不会外放。像是黄锦一个宦官授这种东西,根本是前无古人,这次还是杨廷和大力推动,否则旗牌也颁布不下去。
码头上停泊的,乃是三艘名为海沧船的战船,这差不多也是如今浙江水师所能拿出来的全部战船。船上应有的火炮,现在差不多都用火铳充数,而这些火铳中有多少能打响的,也没人愿意尝试。
领取旗牌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不过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徐鹏举等一干勋贵就拉着杨承祖与黄锦不放,说着要接风洗尘,还要交代杨记这边的帐目。黄锦虽然是京里来的,名义上还有了类似假节钺性质的旗牌,可是拿这帮勋贵一样没有办法。他这次名义上的身份,是浙江太监,由于浙江现在没有巡抚,他的权柄反而最重,但实际上只是替杨承祖护印加上背锅。
他之前与杨承祖的几次不愉快,也让皇帝对他颇为不满,这次的任务,颇有些惩罚的味道在里面。这帮勋贵是知道他根底的,也不怎么理他,只拉着杨承祖不放,最后黄锦只好陪着对方去喝酒。
那帮勋臣子弟也知道他与杨承祖的过节,打着拜见的旗号,轮着番过来敬酒,成心要给这个阉人一个难看。这帮勋臣最不怕的大概就是太监,没用多长时间,就将黄锦灌的酩酊大醉。
郭勋拍着杨承祖的肩头“贤婿,这个阉货敢跟你为难,这是自己找不痛快。他是万岁的潜邸奴仆,我们不难为他,不过让他受点活罪是难免的。你还要做正事,不要多喝,来人把帐本拿上来看看。”
他名义上虽然是浙江总兵,但就没去过浙江任职,一到南方,就宣称自己伤势复发不能理事。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南京徐鹏举的别院,品尝秦淮风光,与几位头牌花魁打的火热,倒是让杨承祖佩服岳父老当益壮宝刀不老。
他们灌倒了黄锦后,酒席就放到了一边,有人拿了帐本上来,就杨记的帐目进行梳理。杨记初始运行阶段,收入盈利还看不出来,十营新军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可以为招兵官带来暴利。可是杨承祖这次不喝兵血,不吃空饷,目前的五营兵满编满员,就让南京的勋贵们有些看不懂。
郭勋是领了皇命来的,于这事看的比别人都清楚,他却是第一个支持杨承祖的“承祖这样做是对的,这次万岁是铁了心要打,而且一定要打赢。如果打输了,那就是丢了万岁的脸,身为人臣者,丢了万岁的脸,那就是取死。所以五营兵不缺兵,不缺粮饷器械,这些很好。可是开支上,就……”
“老泰山放心,小财不出,大财不入。这点小钱算什么,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有一笔大财入帐,相信我,这个时间用不了多久。”
徐鹏举等人并不认为他真的能在短时间内搞到大钱,练兵就是无底洞,像是这么一板一眼的搞法,有多少钱也不够填的。可是对方身上扛的是皇命,即便是勋贵,也不能对皇命说短道长,只好赔着笑
“妹夫,没什么关系。不就是亏点钱么,咱们几家都是泼天的富贵,不至于赔这点小钱,就真的熬不住。我们赔的起。”
杨承祖摇了摇头,也没多解释什么,说多了也没什么用,何况有些话也没必要说出来。只把眼神看向外面,自己的富贵,或者说给这些勋贵的富贵,应该就在那里了。谢家,千万不要我失望,这个坑你们最好自己跳下来,否则我就只能自己去拿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马失前蹄(上)
不管是盟友也好,还是伙伴也罢,归根到底,主要还是利益使然。大家都有钱赚,所以能够精诚团结,像是魏国公,因为与武定侯的亲戚比较近,可能要考虑一些亲戚面子,不至于短时间翻脸。
那些关系较远的勋贵,则要考虑天子的喜怒,也可能也会容忍一段时间的亏损,不过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时间太长,那么这些大股东,怕是都要撤资。
血性也好,还是大义也罢,用来感染一下普通民众还行,到了勋贵这一层面,怕是就没什么用。说到底,还是得用钱说话,只有给足了利益,才能让他们继续跟自己走下去。同时,杨承祖也发现这帮人确实是短视,甚至到了不管什么事都一定要赚钱才肯做的地步,也就不怪被文官看不起。
可是不管怎么说,自己能用的棋子只有他们,也就只好笼络住,不能对抗翻脸。他笑着向众人许诺“我不比各位千岁,有世袭爵位,泼天富贵,小本生意更赔不起啊。大家给点时间,三个月内,必有回报。若是在下食言,到时候就去各位府上,挨个赔礼,大家只管跟我说话。”
徐鹏举担心冷场,显的自己重钱轻义,忙笑着说道:“是啊,这练兵是万岁要抓的,肯定不能搞事。你放心,有郭世伯在这看着,发给新军的器械衣甲,都是最新最好的,新制的鸟铳,也都拨发了过去。谁要是敢在你新军的身上动脑筋,我一刀斩了他。”
这顿酒席吃到了傍晚时分,杨承祖带着几分酒意告辞,直奔了曹主事的府上。他一家人都搬到了杭州,曹主事这一家还是留在这里没动地方。人一到了府,全家人就都出来迎接,仿佛他是这家主人似的,迎进了客厅。
曹小婉几月未见,比起初见时颇有些变化,整个人的气质变的落落大方,不像当初那个受气小媳妇似的那样怯懦。杜氏等人的传授倒是很有些效果,她已经颇像个贵妇,接待起来,也很得体。
曹主事夫妻说了几句,就知趣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了两人。曹小婉微微一笑“义兄,你这次过来,是不是要对小妹说什么?”
“妹子,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会相面么?现在,你的造化来了。跟我同船而来的黄公公,乃是宫里来的,如果他能把你带到宫里,我保你不失妃嫔之位。”说到此,杨承祖语气顿了顿
“当然,我不是说一定要你进宫,这事关你的终身,必须让你自己选。如果你不愿意入宫,或者有了心上人,大哥我绝不勉强你,还会为你准备一份丰厚嫁妆,把你风光的嫁出去。”
曹小婉巴掌小脸微微一红“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入宫,做娘娘?就凭我?”
“有大哥帮你,当然可以了,你是我妹子,不帮你帮谁。”
“那……那我若是心里已经有了人呢?”曹小婉低下头,似乎有些害羞。杨承祖心中虽有一丝对方不识抬举的愤怒,但是终究强扭的瓜不甜,把一个女人强行送到宫里,很多时候是给自己挖坑,只好笑着说道:“那我就要恭喜那个家伙了,他可以娶到我这么漂亮的妹妹,是他的造化。大哥给你办喜事。”
“那就要谢谢兄长了,不过小妹身世凄苦,又差点被送给谢老贼,还要谁肯娶我?大哥让我进宫,那是成全我,小妹知道好歹的。不过保全贞洁,又救了我全家的大恩,我总要报答,就让我给大哥敬三杯酒,就当报答兄长的恩情吧。”
她拿的并不是普通的酒壶,似乎是曹家的珍藏,一只小瓷瓶内,倒出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