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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供应不短缺。杨慎即兴又做了几首诗,作为这次胜利的纪念,也收获了无数掌声与赞扬。
等到酒终人散已经是二更天,杨承祖上了马车,冷飞霜已经靠着车壁陷入假寐。不过武人的反应灵敏,杨承祖刚一上车,她就睁开了眼。
“你今天晚上不去薛娘子那边?你回了宁波,我以为是一定要去她那睡呢。”
“不去了,她今天也累坏了,回家让她休息休息,我回自己的馆驿。再说,虽然是深夜,说不上还有谁来找我,万一没找到人,说不定又要引起什么麻烦。”
“谢遵要匾的事,就这么算了?驳了布政的面子,会不会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谢遵是南京人,却肯给浙江布政出钱,他脸上当然有面子。如果我再帮他搞条船,他就更有面子了。可是我不帮忙,他也不会说什么,那船我又得不到好处,凭什么帮他?所以我不接话,他就不说了,都是在官场上混的,这点道理大家都懂,不会真往心里去。”
马车压在石板路上,车内两人沉默片刻,冷飞霜道:“今天许洋来的倒是时候,要没有他这一阵炮击,怕是新军的事,就要成为个麻烦。自古以来,有玩夷养寇之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黑鲨帮刚刚覆灭,海上还有那么多的盗贼,他们就要你把新军裁掉,朝廷中人,鼠目寸光!”
第七百六十四章宝树谢氏(上)
“你看看你,又进入反贼模式了吧?”杨承祖笑着打趣了一句,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盒子“这是我让人买的西洋糕点,你以前在北方行走,这东西估计吃的少。尝尝味道。一晚上在马车里,也没去吃酒席,怕是饿坏了。”
“习武之人,几天不吃也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东西味道不错,居然还是新的?”冷飞霜嘴上说的狠,但还是拿出糕点放入口中轻轻咀嚼,脸上渐渐露出赞许神色。
“当然是新的啊,这个夷人做生意亏了本,回不了家,就沦落在宁波开糕点铺子。不过也就是在宁波而已,去别处就不行了,他是佛郎机人,朝廷有严令,见佛郎机人就杀。他去别处,直接就拉出去砍了,也就是宁波这地方民风开化,对于这种圣旨,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事。他的手艺不错,很多人喜欢,就是可惜出不宁波。你看他用的原料,就是咱们大明产的糖,因为甘蔗来自西方,所以大明出的糖,也叫西洋糖。又白又甜的糖,在西洋,那是有钱人贵族才能享受得到的,可是我们不做生意,卖糖的利润,就被海商赚去了。转过头来,衙门又说没钱,这就是问题。”
他拿起一块糕点,也放到嘴里,“这帮人不光是个鼠目寸光的问题,而是站的角度不一样。新军练的好,这帮人虽然可以分点功劳,但终归是个小头。可是新军花的粮饷,却直接影响到浙江的赋税,而这些赋税原本,可是他们可以抽成,甚至是截留的。再往深里说,新军越强,武人越容易得功,也让一些文人心里不高兴。他们想要撤消新军,也在情理之中,或者说从他们的角度看,没什么大错。不过有了炮击宁波这事,我看谁还敢说,不要新军。”
“那若是许洋不来,你有什么打算?”
“许洋不来,你手下不还有那么多天女教徒了么,他们本来就是海盗,放一批出来闹一闹就是了……你怎么乱扔东西啊,好歹也圣女来着,讲点风度啊。”他一边躲闪着冷飞霜丢过来的点心,一边举手表示投降
“许洋怎么会不来?他不来,他这个海龙王就不够威风了。我这边答应他交还四大金刚,转头就兵发黑鲨岛,肯定是不给他面子。可是他要是带兵给黑鲨岛帮场子,就成了白痴,什么都不做,又没脸见人。于是在宁波城外放顿炮,也算是表示一下他还很厉害。这条海泥鳅,也就是这个格局了,想投降呢,就该乖乖过来站好让我打,想打架,就带齐人马上门砍人。战不战,和不和,总以为自己和朝廷是平等的,那就只好去死了。所以这次他就算不来,我也会把谈判拖延几天,反正裁撤新军不是一天的事,早晚都会出事,出了事,新军就用用了。我不喜欢玩夷养寇,不过现在的寇不用我养,自己也会上门。”
冷飞霜点点头,她的盘算和杨承祖几乎不谋而合,心中大生知己之感。“那你说,今晚上还会有谁过来?”
“可能会有说客过来吧。毕竟谢昌是谢家嫡长子,落在我手里,谢遵不闻不问显然不可能。至于他用什么手段来救人,我是不太清楚,但总结起来不过文武两道。再不然就狠一点,直接派人把儿子干掉。可惜他未必能下这种决心,至于动武的,我倒是盼着这一点。一动武,就等于又往我手里,递了一柄刀来着。”
夜色之中,传来他一阵得意的笑声,等他刚回到馆驿,就见浙江巡按张嘉胤已经喝了不知多少茶,只等自己回来。随他同来的,则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通报名姓之下才知,这老者竟然是余姚宝树堂谢家长子:谢正。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老人,才是今天晚上最有分量的客人,真正的贵宾。
昔日孝宗朝时,内阁有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之说,其中谢公就是指的余姚四门堂谢氏的谢迁。后谢家重立宗祠,取名宝树堂,与乌衣谢家谢遵,算的上有些渊源。目前而言,余姚谢算是谢遵能找到的官方援助中,最为有力的一个,即使是杨承祖这个新贵,也得给足谢家面子。
谢迁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身体尚佳,嘉靖皇帝也一直希望把他招回京中理事。当然这里面最大的原因,还是要用谢迁的资历和声望,压一压杨廷和。不过谢迁人老成精,未见得有兴趣趟京师的混水,两边还在扯皮之中。
但是谢家的影响,并未因为谢迁的闲居而有所降低,毕竟是在孝宗朝做阁臣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就拿张嘉胤来说,他想要算谢家的门生都不够资格,带着谢正前来拜见杨承祖,就得算是谢家给他面子,还要他对谢家感恩戴德才行。
四门堂谢家一样有人出来做生意,不过与杨记目前还没有太多冲突,两下属于互不侵犯状态。杨承祖到东南时,也去谢家拜过码头,谢迁也亲自接待过他。大家不闲不淡的说一阵话,表示一下自己的善意,然后就各行各路。谢迁是四朝元老,自然不会蠢到出来挡杨承祖的路,或是掣他的肘,反之杨承祖也没愚蠢到去招惹这么个庞然大物。
谢氏宗族有十八房之多,成员遍布整个浙江,当初倭寇差点要进犯余姚时,据说谢家一声令下,就动员出几百青壮拿了兵器出来准备打仗。不过后来倭寇被杨承祖打回去,也就没有打起来。新军筹备阶段,谢家也与其他士绅一样出了钱粮,至于其他的,就没太多往来。
谢正是南京礼部的员外郎,从五品官身,不过之前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家告病不出。谢迁年轻时在富家教书,就有那家的千金小姐前来私会,被他正言厉色的给驱逐出去。从这个事例就可看出,谢迁本人的相貌非常出众,谢正继承了其父的优良基因,虽然年过五十,但仪表风范,依旧可以称为潇洒出众。
“杨将军,老朽夤夜前来,多有打扰,还望将军勿怪。只是老朽年事已高,像是这酒席宴饮,实在是有心无力,就不与列公面谈,只好在这里等。”
“谢翁何出此言,若是知道您在,在下定当推掉酒席,前来拜见。谢老翁身体可好?下官一直想去拜会,当面聆听老翁教诲,只可惜俗务繁忙,始终未得抽身拜见。”
明时,老翁为对人的最尊敬称呼,有人称严嵩为老翁,甚至被说是阿谀,就知这个词语的尊敬程度。杨承祖这种新贵,如果卖一些面子给谢迁自然大家都好,如果铁了心的不给脸,谢迁也没什么好说。就如同当初的江彬,到江南时,也不来谢家拜码头,他也不可能真的把江彬如何。
像是杨承祖这种态度,就得算是最会做人那种,谢正倒也颇为赏识,含笑点头“将军,家父身体康健,若是将军有暇,还请光临寒舍。如你这等少年英雄,家父也最是欣赏,平日说起你编练新军之功,家父亦是赞不绝口,说你是国朝东南屏障。”
“谢老翁实在是过奖了,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
两人的气氛很是融洽,冷飞霜则充当侍女,为两人及张嘉胤端了茶及点心果品过来,谢正微微笑着“听说杨将军这次大破倭寇,犁亭扫穴,捉了不少强人。还营救了许多被强人绑去的人质,内中还有南京谢遵谢员外的公子?”
第七百六十五章宝树谢氏(下)
“谢员外的公子是有的,不过他是不是肉票,这还难说的很。现在还在审讯的时候,一些人的身份,一时甄别不出。谢翁此来,莫非是为了谢大公子的事?”
谢正摇摇头“这倒真的不是。我们宝树堂谢家,与乌衣谢家,是有些渊源,但是牵扯也不深。谢世兄乃是东南名士,与老朽及家父有诗文唱合,算是个文友,不过也仅此而已。不久之前,谢世兄到家中来过一趟,说是和杨世兄这边有些误会,希望家父出面,代为说项。你是知道的,家父年事已高,这些俗务,无心料理,何况杨将军是做大事的人,私怨不会放在心上,也就好言把谢世兄劝走了。后来听说他的公子在你这里,我与谢昌兄年岁相若,也有些交情,就想来拜望一下他。杨世兄放心,老朽来时,家父已经再三叮嘱过,绝对不会干涉杨将军平倭大事。”
他看了看窗外,脸上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区区倭寇,仗着自己是洪武天子定下的不征之国,竟敢杀官掠城,欺我泱泱中华无人。家父若在朝中,也要主张给他们一点教训。这一仗,打的好!与倭寇有关的人,也该狠狠的惩办!老朽此来,只是看一看故人,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谢翁太客气了,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来人,请谢大公子过来。”冷飞霜依言退出去,谢正从怀中伸手,取了一叠文书出来。
“谢家本是寒门,家父年轻时,尚要教馆维生。这些年间,蒙天子皇恩浩荡,家中积下些许财富,不过户大人多,也不过勉强糊口而已。然,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时,无钱何以募勇,无粮何以养兵,谢家不才,也愿意毁家纾难,这里是上田一千七百亩,情愿捐于朝廷,以为新军之军食。”
这个时代家业的象征就是土地,不管生意做的多大,如果没有田地,就让人觉得少了几分积淀,家业不稳妥。大地主或是官员,都是想方设法,都兼并一部分田地,让自己的土地越来越多。谢迁做过阁臣,有天子赏赐再加上投献,早就不是当初的寒门书生。
谢氏宗族十八房,土地过万亩,但是作为东南士绅的一员,一下子肯拿出一千七百亩上田,这绝对是大手笔。更关键的是,这是谢迁捐的田地,他都带头捐了,将来宣传出去,还怕别人不捐?把这些田再变卖掉,那就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于新军来讲,那就可能是几条大海船上百门佛郎机炮。
杨承祖正要推辞,谢正却把脸一板“杨世兄,若是你不肯收下,那就是说家父没有报国之心,老朽只好请家父自己来与你谈了。”
“不敢不敢,那就是斩了小子的头,也难赎其罪,如此,就只好收下了。”
见他收下地契,谢正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如此甚好,我这里还有一事相问。今天白天,于大街上拳击疯马,又救了稚童的红面将军,杨将军可知他是谁?”
杨承祖不知他没事打听俞大猷干什么,就只好据实的回复过去,谢正点点头,又问道:“那俞将军,可曾有了家室,或者订下婚约?”
四门堂谢家这种望族,又是书香门第,基本不是俞大猷这种小武官能高攀得上的。不管他武艺如何高明,或者练兵如何厉害,在谢迁这种人物眼里,这种能力有什么意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又不是才子,又不是名士,杨承祖打破头也想不到,谢家会有意把女儿嫁给俞大猷。
于俞大猷这种丘八而言,谢家的女儿跟公主怕也差不多少,这桩婚姻简直就是天上掉黄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定亲,不过杨承祖可以确定他没有成亲,于是就先替他答应下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类,将来可以慢慢再走手续,先把这个事定下来才最重要。可以想象,有这么个靠谱的岳父帮手,他将来的仕途上会少走多少弯路。
谢正笑着说道:“今天白天响炮的时候,其实老朽就在临街的酒楼上,观看新军威仪。俞将军拳击奔马的武艺高明倒是其次,但是他把小孩子放下时那举动,确实是真的怕伤到人。这样的人,心善,是个值得相信的人。老朽有个孙女,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只是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我看这位将军就不错。”
虽然俞大猷是军籍,可到了谢迁这个层面,规矩或者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