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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的正牌皇后夏娘娘是南京上元人,自己虽然进了宫,但是母族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南京居住。这位娘娘并不受宠,正德甚至没有临幸过她,可是她名义上终归是皇后,该有的待遇总是有的,在南直隶也算是颇有些影响的人物。
谢昌的幺女,许给了夏家长房的一位少爷为妻,人还没过门,可两家终究也是姻亲。对于黑鲨帮乃至倭寇的事,夏家并非无所察觉,但是在表面上,还是装聋做哑,当没发生过。
这次黑鲨岛被攻破,谢昌说是被绑的肉票,但是官府迟迟不放人,大家也就能明白这里的门道。整个乌衣谢家牵连到通倭大罪里,夏家方面也不能坐视这一切发生,作为姻亲,出来把事情压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有夏皇后的面子,他们见到杨承祖并不困难,那位管家送来的礼物也很重,包括了谢家收藏的十几幅字画,上百件古董,以及三千亩上田的地契。这些东西都是赠送给杨承祖自己,同时,谢家也愿意交出两艘海船以及四成以上的粮食份额给杨记,这次拍卖,也将联络一批大商人来捧场。谢遵到现在摆出的,差不多就是举手投降的态度,只求保全家族,竞争的事是不想了。
夏家那位叔公也拿出皇亲的派头,在旁劝解“水至清则无鱼,很多事,睁一眼闭一眼,就可以过去了,何必非要分个清楚?谢家这些年做海上生意,有些东西不是想不沾,就可以不沾的。就像杨记做生意一样,遇到那些山贼,不一样是要交钱买路?交的钱多了,两边就有了关系,这不能叫做通匪吧?他们也一样。向倭人交钱买个平安,总不好叫做通倭,你要立功,要成名,这很正常。我们在京里,会为你说话的,保证你的功劳好看,没必要非盯着谢老家的人不放,你以为如何?”
杨承祖的态度倒是温和,礼物收下,人也可以见,可是什么时候释放,就没有态度了。即便夏家那位叔公如何拍桌子瞪眼睛,他也依旧是这个态度,谢家来的两位管家是久跑衙门的,看的出,这根本是无意放人,只好无奈的转身离去。
南京码头,十几名护卫,拱卫着两个年轻的女子上了一艘乌蓬小船。这两个女子一个脸上蒙着面纱,一个做丫鬟打扮。那丫鬟道:“小姐,您真的要自己去?那杨承祖,听说是个酒色之徒,您去见她,这……这真的不好。万一夏家那面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那小姐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我背着爷爷,私自派了护卫去劫狱,事情也不会糟糕到这个地步,这个祸是我惹出来的,就该由我来善后。我知道他是酒色之徒,可是也正因为此,我去,才比那些管家去有用。既然他收了钱不肯放人,那就只好送人了。只要能让父亲不再受苦,我什么都不在乎。夏家那里,别提了,我和夏公子今生注定无缘,只要救出父亲,我就可以遁入空门,或是放心的去死,总之,不会活着让谢家蒙羞。”
第七百六十八章梅污玉碎(三)
秋日里宁波的街头,刚刚过了中秋,天气并没有太冷。杨承祖与冷飞霜并肩而行,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此时红日初升,这座城市已经自沉睡中醒来,街上早餐的铺子坐满了人,狼吞虎咽的吃下东西,接着就去为生计奔波。
城门处,大小商队由镖师、伙计、仆从、力夫组成,排成长长的长龙,在城门处交纳入城税。客栈的伙计,一脸无奈的向客人解释着没房,还有些没长大的孩子,在向新来的客人介绍着自己,愿意为他们充当向导。
冷飞霜看着这些人,微微一笑“这座城市,终于又恢复了活力,这么多商人赶过来,这次的拍卖,看来能为新军筹到一笔不小的款子。”
“我本来是想把货卖给夷商的,不过那帮夷商自己不争气,不敢直接出面。说是怕有人向朝廷检举,把他们抓起来,真是的,有我在这里,谁敢抓他们?我就说佛郎机人是倭人,谁敢说个不字了?这帮没用的东西都找代理人揣,闹来闹去,还是牙行做这次拍卖,损失还是有不少的。没办法,大家对朝廷不信任,相信这帮有手段有门路的牙行。这种信任的问题,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
“其实也不差了,黑鲨帮为盗多年,即使以大量财货反哺谢家,其本身的积蓄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这次拿出来拍卖,所得军资,能够我们用一阵了。再说这次拍卖,总归是杨记占的利益最大。谁让杨记现在是最大的牙行,无非是该进左口袋的钱,先进了右口袋,你也没亏。”
冷飞霜在白莲教内也负责钱粮事务,于这些工作十分熟悉,那些缴获她粗略估算了一下,就大概做出了一个预判。这笔钱的数字,即使刨除一些相关方的分润和抽成,所得的数字,也足够这五营新军使用相当长的时间。这次拍卖所用的牙人,大多出自杨记,再加上店面租金,手续费抽成,几项利益算下来,进项十分可观。算是杨记在东南成立以来,第一单大生意。
“这很正常,请个刀客杀人,也得让中间人赚一笔。我办新军,总不能不沾点油水。再说造船,铸炮,那些才是大头,比起那些来,现在的开销反倒是不算什么。养兵,真的是需要钱啊。好在谢老爷是个好人,他最近送了几笔钱过来,我和新兵营二八分,那些钱,就先够应付眼前的流水了。再有谢家出的那些田,东南的士绅如果都能捐些田地出来,资金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谢家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不惜血本,所投入的资金,甚至比把谢昭打点成驸马还要多。即便只留下两成,那也是一笔庞大的财富,就算是商人或地主,这辈子也未必能赚出这么多钱。
除了嫡长子的因素外,更重要的问题是,谢昌知道的实在太多。如果真的把他当做弃子,谢昌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那整个谢家都面临危险。至于说壁虎断尾,即便谢遵能下这个决心,现在也无从动手。关押谢昌的牢房,全是杨承祖的心腹看守,谢家的手段根本打不进去。
现在出面的,已经从管家升级到了谢家本家的重要成员,送的钱财田地也逐渐升级。过程中,他们也想过走其他人的门路迂回,可是要么是那些人不敢收,要么收了也没用。
倒是有人把门路想到了杨慎那,这位才子与谢家也算是个文友,可是在这件事上,却也表现出极为强烈的愤怒,根本不见谢家的人。还有人想过走黄锦的门路,却不知这是个少有的不爱财的太监,跑去送礼的人,都被他赶了出去,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只能回到杨承祖这里。
“二八分?不知道活人你打算怎么二八分啊?”冷飞霜看了杨承祖一眼,“前天晚上来的那个冷面美人,是谢昌的女儿吧?你们两个之间,难道是谈了一晚上的道德文章,还是下了一晚上的棋啊?”
“作为护卫不要乱说话,否则扣你工钱!”杨承祖凶恶的恐吓了两句,随后摊摊手“她愿意舍身救父,我就不拦着她了,反正我也让她看到了她爹,父女两人也说了话,你是没见到啊,父女两个隔着栏杆在哭,场面很感人的。这个千金在谢家据说很有点地位,上次劫狱那批护院,就是她派来的,谢遵根本不知道。她把事情搞砸了,就想做好善后,只要我放了她爹,她就愿意陪我睡。她自己愿意先付帐的,我也没逼她什么,他们做海盗的时候,想抢谁抢谁,抓女肉票做老婆,多威风啊。现在轮到他自己的女儿做肉票,也就乖乖认命吧,反正过段日子,也得发卖教坊司,以她的姿色和名气,肯定大家排着队光顾,早点时间熟悉下业务也好。”
又向前走了几步,眼前竟是来到当初那座与郝青青相处得宜的绸缎庄,如今这里还是绸缎庄,但是换了牌匾,也换了主人。“你看看,这绸缎庄还记得吧?当初那女掌柜死时,肚子里还有孩子,大家都是一样的,出来混,迟早要还。现在他们到付帐的时候了,现在付的是利息,过段时间,该付本金了。跟我去南京,把这事办了吧。”
冷飞霜眼睛一亮“要进行到下一步了么?我还以为要等到宁波的事情办完。”
“这边的事情,有薛娘子,还有本地的官府,既然已经走上正轨,就没什么问题了。关键是这次的事,归根到底还是牙行做,他们也就不闹什么幺蛾子,也不用我在这里镇场。谢遵那老狗,我估计现在也在想着跑路的事,不过谢家家大业大,想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趁着他没跑,先把网收了吧。”
宁波城一座客栈内,那位二八妙龄的绝色佳丽,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人潮,紧锁娥眉,神情凄苦。她生的本就美艳,加上高雅的气质,如同一尊雪里寒梅,不沾俗气。
想到自己家的财产在被人侵夺,而万金难买的清白,已经在无奈中被无情的夺取。这株傲雪寒梅,已经被风摧雪残,成了残花败叶。
那位在东南既有才名又有勇名的钦差,倒是不少闺秀的梦里人,可是他对自己有欲无情,单纯的占有之后,还要想出种种花样逼着自己去做,简直拿自己当成了坊司里的那些女人。即使涉世未深,她也明白,自己和他不会有任何未来,他只把自己看作一个玩物。
她的身子一阵颤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她的身体蜷缩起来。身边俏婢则满面泪水的服侍着自己的主人“小姐,你……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已经被弄脏了,我的心也已经死了,现在是死是活,已经没有关系。我只希望那狗官信守承诺,真的会放过我们谢家,父亲年事已高,他……他是受不了苦的。只要父亲平安,我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
牺牲了清白,让父亲的条件变的好了一点,伙食和房间都有了些改善,不过还是不能自由。这种交易……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有赚这种说法,无非是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如果将来他把这事宣扬出去,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再想一想,就算他不说出去,难道白璧蒙污的自己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这位谢家的掌珠,摸了摸头上的簪子,那支金簪足够锋利,也足够坚硬。如果今天他再在自己身上肆虐,那等他陷入沉睡之后,这枚金簪,或许就可以刺死他或是刺死自己?可是那样一来,自己的父亲,又怎么能救出来?
如果不刺下去,他今天如果还是要自己侍奉,甚至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又该怎么办?
就在她陷入是否会受到更多羞耻要求的思考时,却不知道,杨承祖已经带领这一部分心腹离开宁波,前往南京,开始了对谢家的新一轮陷害。
第七百六十九章梅污玉碎(四)
一行人在南京码头一下船,一道红影就从大红伞盖下面冲出,飞奔着向这边过来。头戴攒珠凤冠,身穿大红箭袖,如同个假小子一样的郭九姐左右分开一众护卫,一头扑到杨承祖怀中,不依不饶在他身上乱打“你不是说很快的么?怎么这么久啊?要不是我从杭州来南京,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你,是不是不想我了?”
即便是风气开放的南方,这种亲昵也实在是有些过火,同来的一些人只好将头转到一边去。武定侯郭勋连咳了几声,九姐才将头抬起来,但仍然紧紧抓着杨承祖的胳膊“爹,您的咳嗽又犯了?那咱们赶快回府,请郎中来看一看,南方的天气与北地不同,您大概是还没适应。”
一行人等到回了魏国公府里,郭勋才板起脸教训了几句九姐,杨承祖倒是无所谓的一笑“没什么,九姐率性而为,没什么不妥。其实我也无时无刻不想着夫人,只是为国出力,不得自主,说起来,还是我对不住她。”
郭勋摇了摇头“我辈为人臣者,只知有君不知有身,为国出力,哪里顾的上家室。当初老夫带兵在外,数年不曾回家一次,也是常事。九姐生在武将之家,是知道轻重的,不会无理取闹,如果她敢胡闹,你就只管打,老夫还要帮你打她几下。”
在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扯夫妻如君臣之类,只能是自欺欺人。即便郭九姐门第高,家族显赫,但是做了杨承祖的夫人,如果丈夫真的把她打一顿,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尤其杨承祖现在既是天子宠臣,又新立了斩真倭数百的大功,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完全得算是武定侯的贤婿。
妻子撒撒娇,闹闹小脾气,这个是可以的,不过恃宠生骄无理取闹,那就只会适得其反。郭勋的表态,就算是为两者之间形成一个缓和,免得夫妻真到伤了感情的地步。好在杨承祖似乎并不介意妻子的打闹,倒是让他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等到酒席之后,小别重逢的夫妻,与通房丫头玉环三人滚做一团,如同一个雪球,将这张上好的拔步床压的嘎吱做响。直到三人全都躺倒在床上,九姐才长出了一口气“舒服……相公,跟你在一起,比和那些姐妹们磨镜子舒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