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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第4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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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行辕的这场酒席,气氛很是热烈,杨承祖用自己带的钱粮给狼兵发犒赏,又给机兵发齐了欠饷,这一手办的让广东官府说不出什么不好。而且自从他去了一次岑猛的营寨后,虽然自己和一位狼兵的女首领有些不清不楚,不过狼兵为非作歹的势头确实被打了下去,广州城内的治安好了起来。有这些因素综合,大家对他,整体上还是好感居多。

另外他身上负着皇命,为这种请客不来的事得罪他,就太过划不来。是以这场酒席,广东官场商场以及地方士绅中的头面人物基本全数出席,把这场接风宴,办成了一次官绅联谊活动。在酒席上,趁着酒性,岑璋也明确表示,把女儿岑莲许给杨承祖为妾,杨承祖也在众人面前喊了这老狐狸几声岳父。

纳妾不比娶妻,仪式这种东西,有固然是好,没有也没什么关系。像是岑璋在这种场合宣布一下,那岑莲也就算是过了门,两下的关系也就算确定下来。看杨承祖对这个岳父颇为恭敬,似乎真的是拿他当个长辈看待,广东本地官场的人,对岑璋也就客气起来。

以往在广西官场中,岑璋并不能算是个真正的要角,他手上确实有实力,但是地位上就很一般。改土归流之后,那些土司们对他视如叛徒,而大明的流官官场,也不可能真的接纳他。比起科举出身的正途官,他一个土知州,也就是那么回事。

可是现在成了杨承祖的岳父之后,就连广东布政使都主动过来给他敬酒,还向他询问是否有什么困难,自己可以予以帮助。这种态度,以前可是做梦都不敢想。本地的几位大士绅也过来热情的见礼,向岑璋商谈着,是不是两下可以合作做点生意。

杨承祖笑道:“几位员外,你们这话说晚了,我已经与岳父谈好了,杨记将入驻广西,把布匹、盐、铁器这些地方急需的物资带过去。除了这些以外,我们还会带过去技术,教授地方百姓如何耕种,如何防病防灾。十万大山确实是穷,但不代表未没有机会富,只要找到时机和手段,总能过好日子。至少,比现在会好。”

岑璋点头附和着“没错,承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肯定要听我女婿的。小人不过是个山里老汉,乡亲们见我年纪大,肯听我的话,让我管点事。实际咱什么都不懂,做生意还是做官都不会,还得仰仗各位照应。”

他表现的胆怯憨厚又有点愚笨,偶尔还会说几句蠢话,逗的几位广东大员忍不住暗笑,还有人拿他打趣,他则不知就里的凑上去被人奚落。只有熟知根底的沈希仪小声的说了句“老狐狸。”

杨承祖知道,谁若是真信了岑璋是这样,那肯定会被他吞的骨头都不剩,不用自己惦记。酒席中途,杨承祖寻了个由头退出来,与他前后而出的,则是广东提刑按察使汪鋐。

自从杨承祖到广州后,本地头面人物,或官或商,都会来拜码头。只有汪鋐在他上岸时闹出炸炮的事,后来始终就没来拜过,派人送了份礼物,那礼物也实在是有些寒酸。官场上,也有人议论着这位臬台与杨承祖不合,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摘印,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两人反倒是一起来到了书房里坐下喝茶。

汪鋐年过五十,腰板笔直精神饱满,举止间颇有些武人的作风,并不像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朽。等到坐定之后,他先是道喜,后又赔了个不是。“下官一直以来忙着试炮的事,后来作坊又失了火,没能前来拜访,还望钦差海涵。”

“汪臬台客气了,大家都是为国出力,只要有一颗忠心就好,这些繁文缛节,没必要讲究。我是个武臣,不是文官,规矩这些,我不在乎。不过诚斋公今天不在前面喝酒,非要类找我喝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酒不好喝?”

“酒是好酒,喝酒的人,就不见得都是好人。一头老狐狸……钦差别见怪,莲夫人是个好女孩,与她父亲不一样。而且比她父亲恶上十倍的人,也俨然是坐上宾,汪某不想与那些人为伍,还是这茶更对口味。”

杨承祖点头道:“看来诚斋公与我见解相同,在下觉得,为了大局,不管是多难喝的酒,也得喝下去。就像是那老狐狸,虽然我一直想剥了他的狐狸皮,可是一想到广西的局面,就只好忍着他了。”

“老朽没去过广西,但是听紫江说过,广西局面与那老货说的差不多,确实是远瘴偏僻之地,官府权威极弱,土司的权柄就大。有些时候,他们可以看做一个国中之国。流官到了任上,连语言都不通,官威就谈不到。往往寸步难行,稍有不慎,可能就被那些不知王法为何物的歹人杀害。广西山林茂密,杀人之后逃入深山,官府也很难加以惩办。很多人授了广西的官,就赖在京里不走,忙着打点前程,直到把实缺改了才肯动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改土归流,这四个字说易行难,沈紫江家世镇奉仪,说的话,其实也是有些道理的。”

杨承祖端详了几眼汪鋐,微微一笑“诚斋公,沈紫江与您,看来倒是个忘年交?”

“其实得算是老世交,我与他父亲也是多年交情了,紫江世侄年纪虽轻,但用兵极有方略,乃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跟难得的,是他有一颗菩萨心。”

汪鋐知道沈希仪与杨承祖相处的不怎么好,这次主动过来,张口为他说情,显然也是尽量要保全沈希仪的功名前程。

“为将者能杀善战,固然是要紧的,可是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菩萨心。沈家历代戎马,但是官职始终没有太大的升迁,并非是他们武艺不精,而是他们并不以挑唆土人造反为乐,也不求杀人得官。这些年来,一旦发生土人的动乱,他们家总是第一时间赶过去排难解纷,力争把问题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一家人的官职就总是那么尴尬。能做到都指挥同知,已经是他的造化。再往上升,或许是沈家的幸事,却不是广西的幸事。国朝自土木之变后,不欲让武将得功,其实也是这个考量,武人的功,是要杀人的。杀的人多了,或许朝廷会觉得很有面子,但是劳师糜饷,杀人流血,对百姓,就不能算是好事。”

杨承祖点点头“诚斋公果然见解高明,在下佩服,紫江将军虽然每每与我相左,我倒没真的生他什么气。这样的人是好人,他日也该有自己的缘法。他说的话,我并不怎么认同。广西穷,那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路,广西流官管不了事,那时因为朝廷在那里的兵少。只要兵强马壮,区区土司,何足道哉?诚斋公说到少杀人,我倒觉得有些地方,应该多杀些人,才能让他们知道朝廷威仪不容冒犯!”

第八百五十四章且待风来(下)

汪鋐对于杨承祖的观点并没表示反对,而是斟酌着字句回应:

“老朽在按察司为官多年,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人是该杀的,只嫌杀的少,不嫌杀的多。就像那横行浙直八闽的倭寇,就像盘踞于屯门的佛夷,总是要杀的。但是对他们也不能一味讲杀,也要讲个治理之道。以我广东局势为例,那些佛夷如果全数杀光,其实也是治标不治本。真若是杀光了他们,我们和谁去贸易呢?断了市舶之路,广东的日子怕也就难过了。海贸之利,应该由朝廷掌握,不能随便就送到外人手里。是以于对待佛夷的方略,老朽也有一些想法。”

他边说边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手本摊在了桌上,杨承祖接过看去,上面是一份如何整顿市舶,如何收缴商税,又如何利用税款改善广东整体环境的详细计划。

他并不主张对市舶一废了之,也不希望其继续保持现状不变,而是要进行改造,让它更商业化,也更地方化。虽然他走的路,与杨承祖设计中的路不同,但是大的方向上,他同样重视海洋贸易,也重视商税抽分。在具体的方针政策上,则又与杨承祖存在很大分歧。

在手本后面,则是一份图本,上面绘制着仿制佛郎机蜈蚣舟以及佛郎机火炮的制作图。

汪鋐冷笑几声“那帮混帐东西,以为炸掉老朽的作坊,在船坞放火,就能毁掉老朽的心血,简直是白日做梦。虽然东西没了,但是图纸还在,我就能把东西做出来。听闻钦差在浙江对倭寇用兵大胜,缴获盗酋许洋的坐舰,以及两艘佛郎机战舰,朝廷依据这些船只和火炮,开始仿制,想必也有心得。老朽这些图本,未尝不是攻玉之石,若能助钦差一臂之力,这段日子的辛苦,那些工匠的付出,就没有白费。”

杨承祖看了看图本,见那图画画的十分用心,旁边还仔细的标出了数据,以及试制时共发生了哪些问题。避免后人再制时,走同样的弯路,心内颇为佩服。

汪鋐是臬司,这工作做的不管多细,对他的考评其实也没什么帮助。大明眼下的官,也是注重清谈和操守,于实务上要求不严,像是这种工作,一般读书人都认为是有辱体面,不屑为之,不管汪鋐做的多好,也不可能收获好评。这种对技术上的认真负责,在这个时代来看,简直就是异类中的异类。

杨承祖郑重的将图本收入袖中,又朝汪鋐一礼“诚斋公,果然是我辈官员的楷模,于公事上如此用心,须受晚辈一拜。”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理所当然而已。这种事,没什么可佩服的。我从佛郎机人那里,请回了两名工匠,一个叫杨三,一个叫戴明,他们以前都在佛郎机人作坊里做事,负责制械,还是很不错的工人。老朽以家国大义,说动他们回归朝廷,正该大展拳脚。可惜,被各方掣肘,空有满腔报复施展不开,反不如进入杨记,才能让他们得展身上所学。佛郎机人缺粮少药,弹药,器械,工人,他们什么都缺。如果没有人跟他们勾结,上一次的仗,也许未必会输。”

“诚斋公,佛郎机人来大明,是要做生意的,可是现在却来打仗。从炮响的第一声起,他们就已经输了。”

“钦差说的是,这一仗朝廷肯定是能赢,但是怎么赢,也要在意一下。老朽总还是要把怎么输的跟您分说明白,免得重蹈覆辙。老朽败上十阵,也不过是一战的得失,钦差挟大势而来,气可鼓不可泄,你不能败!”

这还是杨承祖到广东以来,第一次正式谈及上次官军失败的事,之前对这场败阵的了解,都在邸报记录,以及官员的口耳传递上。真正的战情并不了解,当然,这也有他自己并不愿意真去了解的因素。这里面涉及的东西,恐怕不是单纯的战斗所能囊括的,只关心战场,有时并不能了解真相。

从现在知道的情况看,主流观点都是认为汪鋐不知兵要,指挥失当,是这场败阵的主因。持这种观点的既有文臣,也有武将,比如广东总兵吴赞,同样认为汪鋐的指挥存在较大失误。否则即使是官军器械不利,但是总归是兵多,也不至于打成这样。、

汪鋐自己介绍这场败阵时,并没有做什么隐瞒,仿佛说的是别人的败阵,而非他的败绩一样,介绍的格外详细。从出动的兵力,携带器械,到粮草辎重,全都说的头头是道。

“彼时广州城本来就没有太多人马,军门的标营,就是我们手里最强的一张牌。可是标营善于陆战,不长于水战,主要还是用海巡军以及机兵并进。下官其实是知道的,我们广东水师名存实亡,几艘能拿出手的船,也调动到浙江帮着钦差打倭寇,与佛人水战,不大可能打的赢。当时下官也有准备,征调了五十余艘民船,准备用火船突袭。不想,贼人早有准备,以小舟对小舟,把我们的火船都破了。佛船上弹发如雨,炮火连绵不绝,兼从船头发铳,势不可当。派去的水鬼,也被对方水性精熟的贼人所阻挡,诸计皆不得售。下官为避免损失,只好下令撤退,这也是我的一大罪状吧。”

杨承祖边听边用手在桌子上轻轻敲打“按汪臬台你的意思,这军中想必是有人通贼的。否则官军的布置,他们怎么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通贼的到底在军中,还是在民间,又或者两者兼有,也难说的很。广东水师一向就与佛夷及南洋商人有联系,不做生意,水师也维持不到今天,私下里通风报信并不奇怪。官府能用的手段只有这些,只要想一想,就能想的出来,并不能算证据。可是大军开拔前,钱粮供应都出现较大问题,还有一艘火药船莫名起火,如果都说是巧合,老朽觉得这些巧合实在太多了。”

“这么说来,广东地面上,倒是希望朝廷打输的人,更多一些了。”

汪鋐叹了口气“这事也不难想,如果朝廷得胜,佛夷的事,无非就是一伙比较顽固的海盗,是闹不大的。闹不大,就要维持现状,可是维持现状的化,海贸的大头,就还要被市舶司把持。自老朽到任以来,广东海商一直想要做成的事,就是由牙行控制贸易,每年给付官府一笔固定数字的税金,其他事,官府一概不要介入。这种事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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