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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仗,一上刑就挺不住。
再说即使是那些江洋大盗,也不曾对上过锦衣手段,饶是人心似铁,总难扛官法如炉,到了后半夜时分,基本就都把自己所知的招了。
上次的常平仓,这次的蕃库,都是他们一伙人所为。其身后的指使,就是城内几家大户豪商,外加几位官府中的官吏,内中甚至涉及了河南的一位参政衔分守道。见了这口供之后,曾言公气恼之余,又有些感觉难办。官场之上,讲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真把这么多人掀翻了,自己以后在官场可怎么混?
别说是他,对上那么多大户,就算是沈冬魁这等巡抚大员,怕也要权衡得失,斟酌再三才敢处置。杨承祖在旁道:“方伯,若是您觉得处置为难,依下官之见,不如把案子转交吧。”
“转交?交到哪里?”
“交到直指衙门,由那巡按御史处置。如今巡按河南的高辉高直指,人称高铁头,据说最是直言敢谏,又是出名的不怕死。不如就用这颗铁头,来撞一撞这铜网,到底谁输谁赢,一碰便知分晓。”
第九十三章身退
大明的巡按御史制度,是大明朝以小制大,以卑凌尊制度的具体体现。巡按御史虽然官只有七品,但却位卑权重,可以与巡抚分庭抗礼。
其职能为代天巡狩,藩服大臣以及府、州、县官都要接受考察小事立决,大事上奏,至于四五品的官员被其指着鼻子臭骂,也是家常便饭。当然,也有个别的倒霉蛋,巡视某省仗着钦差身份爽气的骂过巡抚后,回朝又被派到这个省当知县……
这高辉乃是朝内一位颇有名气的人物,人送绰号高铁头,因为他敢直接写奏章弹劾江彬,顺带还弹劾了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镇国公朱寿。至于这镇国公朱寿是何许人也?他的另一个名字,叫做朱厚照。
这位直接用本尊开骂皇帝小号的猛人,如何不是个铁头。只是他为人太过耿介,又是出名的不怕死,正德天子也不好拿他怎么样,就将他外放个巡按图个清净。这是个连皇帝都敢骂的主,又是出名的疾恶如仇,如果有把这次的案子落到他手里,他不砍掉百十来颗脑袋,怕是就没脸叫高铁头了。
而且与河南地方官不同,他一个外地巡按,跟本地没有任何关系,属于真正的无所畏惧,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他巡按一省的时间只有一年,完事之后就回京缴旨,地方闹成什么样,与他没有关系。就算他把地方士绅势力得罪的再狠,只要他不是回来任职,谁能拿他怎么样?
曾言公听了杨承祖这个主意,半晌无语,最后道:“这……若是此时交给高直指,倒是个办法,只是高直指为人太过刚烈,行事易走偏锋,我只怕……”
“是啊,此事若是交给高直指办,最后我们只能收获一堆死人以及一个虚无的公道,别的怕是也收获不了什么。不过方伯只需要把消息放出去,那些人自己就会上门来说人情,到时候利刃持于公手,自然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曾言公这才面露喜容,点头道:“大善,大善。就该如此操办。不过杨百户,我看你的才干,若是屈居于锦衣卫中,未免就埋没了人才,不若你苦读几年文章,用心科举。老夫不才,还有几个老友,于教授文字方面颇有心得,有我引见,定能将你收录门墙。只要你用心苦读,他日必能科举得力,那才是正途啊。”
“多谢老方伯错爱,只是下官乃是个粗鄙武人,平日里耍枪弄棒还行,只是科举一途,是万万走不通的。告辞,告辞了。”
见他告辞而出,曾言公摇头道:“可惜,可惜了啊。这等人物若是肯用心功名,我大明必多一栋梁之才,可惜却安心做个锦衣卫,明珠投暗,明珠投暗啊。”
杨承祖这边定了计策,曾言公如何施展,就不关他的事。剩下的几天时间,他只是每天于周王府与巡抚都察院之间往来,为两路大佬做起了中间人。巡抚作为一省最高长官,私自拜见藩王并不合适,可是这筹款的事,却又离不开两下沟通,这时候就多亏杨承祖从中往来,穿针引线。
又有沈冬魁身边的文案夫子,与年望久年老先生交上了朋友,由年老先生引着,进王府与周王谈论文章。
数日之后,巡抚都察院内,杨承祖回禀道:“现在这田地、房产、古玩转让之事,基本已经谈妥,周、伊、唐三藩,合力吃下这笔土地房产,付给我们的费用,将有七成是粮食,另外三成是银子。有了这笔钱粮,再加上那些富商的输诚,我们这一战,差不多就已经赢了七成。”
沈冬魁道:“老夫是带过兵的,这一战我看起码是赢了九成。剩下的一成,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承祖,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想要告辞了。毕竟你干的太出色,而宋兆南什么都没干成,你怕他嫉恨你。但是你不用怕,有老夫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样,若是锦衣卫里不得施展,不如就到老夫身边来,我保你个前程功名就是。”
“多谢老中丞厚爱,只是我在滑县还有一大家子人家,也由不得我不想啊。再说,这次我算是彻底得罪了那些粮商,现在出门都得加小心,没有几个抚标的兄弟陪着,都不敢上街,生怕挨了闷棍。再待下去,万一谁要是急了眼,给我的来个暗算,也是受不了。”
沈冬魁听他这么说,只好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于你,不过你这么走,老夫也是不放心。我正好要行一封公闻到滑县,就派一队抚标送去,你跟他们同行吧。”
以五十名抚标兵送信,这以往都无先例,杨承祖知道,这是老巡抚怕自己受了暗算,特意拨了人马保卫,自是千恩万谢不提。沈冬魁又赏了三百两银子,说是前者他杀白莲教该有的赏赐,其真实用意,自然谁都知道。
杨承祖这几天为三王牵线,除了将上次漏掉的那樽女儿红品了之外,又收了三位王爷不少礼物,再加上老军门的赏赐,一次开封跑下来,居然收入了近三千两纹银,俨然已经是个富翁。
他手面也阔,拿了五百两银子出来分给那五十名标兵,这干标兵平日里虽然赚军饷,但是一人十两银子,却也要忙和大半年才能赚到。因此一见这钱,个个欢喜的不得了,拍胸膛表示
“杨百户你放心吧,这条路,兄弟们是走熟的,保证你没事。在河南,若是有人敢惹咱们抚标营,那除非是不想活了。哥几个,都给我精神点,对的起这银子啊。”
山林内,二十几匹脚力栓在树上,北邙山的大寨主耿明达,这次拉出了自己全部的家当。一共二十三名弓马娴熟的马贼,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本钱。这次接的单子是杀一个锦衣百户,听说还颇有些武艺的,人家给的钱多,他们就得卖命。虽然杀官就是造反,但是雇主已经答应负责处理手尾,自己倒是不必要担心。
这干都是积年老贼,手段高明,以众击寡,料来万无一失。是是他为人把细,先是派了游骑哨探,又将其他人收缩在树林里。未曾临阵时也不乘马,让坐骑保持体力,二十几个汉子全都在树下啃着干粮喝水,等待着撕杀。
这时,负责探路的哨探已经返回,滚落马下道:“回大当家的,点子过来了。”
耿明达一拍大腿“好啊,等的就是他,所有人上马,谁砍了他的脑袋,他身上的银子就归谁。”
可那名哨探又道:“与他同来的,还有五十名官军,一水都是马队。”
耿明达笑道:“那就更好了,这是给咱送马来了。那些军卫的人孬的很,咱们一个冲锋,就打垮了他们。”
“小的已经探听明白,那些同来的马队,都是从开封往滑县去的抚标营。”
“那还犹豫什么,所有人别磨蹭,都上马,赶紧回山!万一被抚标营撞上,咱就走不了了。”
第九十四章拦路
杨承祖并不清楚,因为抚标的随行,沿途三场针对他的暗杀都以杀手主动撤离而告终。那种不顾自身安危,只求行刺成功的刺客不是没有,而是代价太高,而且可遇不可求。
至少在河南八府,想要花几百两银子就雇到那么一位富有职业道德且能活到接单的刺客,实在要求太高了一些。
于他而言,这一路到滑县路途倒是没什么波折,只是临近滑县时,突然杀出几十条汉子。他只当遇到了刺客,那些抚标也戒备起来,几个人把手都握到了刀柄上。却见对方为首者已经结巴着说道:“此……此山是……我开”
那抚标头目一听这个就长出一口气,仔细打量,见这干人队伍散乱,衣衫褴褛,手里拿的都是农具。为首者手里拿的也只是一口尺把长的柴刀,就彻底放了心。
一催跨下的脚力,带着二十名标兵一个冲锋,就将这些拦路者追的哭爹叫娘的到处乱跑。这干人也不拿兵器,只将手里的马鞭子没头没脸的打下去,将这些拦路者打的鬼哭狼嚎,哭爹叫妈。等官军打够了,将这些人赶到一处,有军兵就抽出了钢刀准备收割首级。
还是杨承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劫路?是谁雇你们的?”
那些人见官兵拉刀只当是要杀,一个个已经大哭起来,这时听杨承祖问,才有人道:“我们是从湖广逃难过来的难民,没有饭吃了,又听人说绿林好汉的故事,就想来搞点钱使。听故事里,官兵都是废物脓包,一打便逃,还会丢下大笔的金银粮草,没想到你们居然不跑,反倒冲过来了。你们是骑了马的,冲过来哪个孙子不跑。”
杨承祖道:“既然如此,想死还是想活?按你们的罪过,就该一刀一个杀了,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你们肯卖力气的话,我给你们留条活路。”
他将那带队的军官拉到一边道:“黄河水涨,滑县这边必然要加固河堤,正是用人的时候。几十个只给饭吃不给工钱的苦力,又去哪里找。留到滑县,每个苦力,酬劳您五两银子就是。”
“一言为定,保证一个也走不脱。”这些首级要想报军功,必须有杨承祖背书,他既然是这个态度,那想报功就不容易。再说这又不是北虏,再加上文官为难,真砍了头,所得的银子也未必有多少。
那名军官乐得做个人情,点头道:“一切听杨百户吩咐。”有士兵看押着,一行人直接进了县城。
只见县城里与杨承祖走时相比,已经渐显乱象,大街小巷里,总是能看到不少衣衫破烂的百姓。几家粮行门前,也排起了长队,等杨承祖打听之下得知,粮价现在已经比自己走时翻了一倍。还有人在散布消息,说是因为邻省粮荒,朝廷要调拨粮食去赈济,河南的粮食要不够吃了。
百姓们见此情形,都担心粮食继续涨价,家里有点粮的,也排队前来囤积。杨承祖做到心里有数,将脚力还了,自己转向家去。
等到了家门首,见外面几个漕帮弟子往来巡逻,戒备比起过去要严格的多。
门开处,一个荆钗布裙,十三四岁,面容清秀的女子站在门首。见他来了,施了个礼,接着就一溜小跑的跑到房里,不多时,如仙迎了出来。见是杨承祖,不顾一切的飞奔过去,一头扑到他怀里,用手在他的腰上狠拧了一把
“你还知道回来啊。是不是外面又认识了什么新的姑娘,就不要我们这一家子人了?干娘她老人家天天想你,担心你的安危,你倒好,连封书信都不知道写,真是没有良心,回头让娘打你。”
“仙姐,我这一共不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么,用的着写信么?”
“你懂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么久不露面,想也想死个人了。还有娘啊,她总怕你在外头有什么闪失,天天的哭,心里可担心你了。”
“这却是我的不是了,仙姐,我去见娘。”
他到了正房里,见方才开门的丫头,正在柳氏身后伺候着,不知是什么路数。但不敢多问,给柳氏磕了头,又将这次得来的金银全都拿了出来“娘,儿子这次没白跑,看,赚来这么多金银,您该高兴了吧。”
哪知柳氏面沉似水“你给娘看这些东西干什么,我又不要你飞黄腾达,也不要你富贵,只要你平安就好。过来让娘看看,这一次又是捉贼又是捕盗,身上可曾受了什么伤?红芍,这就是咱家的主人,今后你什么事都要听他的安排,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承祖,这是仙儿给咱家买的丫头,倒是听话乖巧,很聪明呢。”
“哦,原来是仙姐买的啊,娘身边确实该有个人伺候着,是孩儿往日里太过粗心了,仙姐比我想的周到。娘,我什么事都没有,身体好的很呢。那些贼啊,没一个能伤的到我。”
他在柳氏这边待了半个多时辰,拉着柳氏的手说着这一回的遭遇。等听到他在周王府得了赏赐,与周王同桌饮酒,又与巡抚沈冬魁往来时,那红芍的眼睛越来越亮,脸则越来越红。
柳氏听的也是心情激动,紧抓住他的手道:“承祖,你这可快赶上你爹了。当初你爹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