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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仙是个泼辣性子,因为出身的关系,见多识广,在家里也是属于放的开那种,就算是和九姐磨豆腐,有时也比九姐折腾的还欢。可听到这话,眼中却已经多了层水雾,拼命的摇着头
“不行,这绝对不行,进宫是大事,我这个身份,不合适。再说天无二日,家无二主,我怎么能和九姐抢。我在家里等着,你们自己进宫去演就好了。不要理会我那些风话啊,我的梦想可多了,年轻时,想着要嫁一个好相公,进了上行院之后,就想着当花魁,以后自己开几十家行院。再后来就想着嫁个有钱人,先做小妾后做大妇再有个儿子送终。跟了你之后,就想着和你在一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不进门。等到你对我厌烦了,我也好悄悄的离开,免得大家撕破面皮。可是说了这么多,也没什么用,我到最后不还是做了你的妾,还给天赐做了娘。当诰命,也就是一个梦,你不用当真的,我……我真的不能去。我胆小,见到太后啊,万岁啊,一害怕,就把词都忘了,坍了你的台就不好了。”
杨承祖小心的擦着她眼角边的泪水“如仙姐,你说的什么话了,你说的那些梦啊,有的我实现不了,但是力之所及范围内,我会尽力帮你实现。这出戏是咱们一起彩排熟了的,你就放心去演,就算有什么麻烦,也有我替你扛。打虎亲兄弟,上阵好夫妻,你要是不去,我也就不去了。”
如仙听到上阵好夫妻这句,人化做了一滩泥,瘫软在杨承祖怀里,无力的趴在他胸前,任他摆布。这台新排演的大戏,也就在数日之后,以庆祝慈庆宫复建,蒋圣母身体痊愈为由,在皇宫大内上演。
第九百七十章堂会(二)
慈庆宫这么大的工程,短时间内肯定是完工不了,蒋氏的身体,也没有完全康复,只是精神略微好转了一些。这出戏,就安排在她和张氏临时的居住地,仁寿宫内进行。
张太后最近的心情,可以说是差到了极处,先是自己的居住地过了火,只能暂时的搬到仁寿宫这边来住,与蒋氏离的近了,心情就变的差。再有,就是跟了她多年的张华,不明不白的被杖毙,身边的亲信太监宫女一个皆无。从曾经手握重权的太后,变成了无爪螃蟹,就连身边侍奉的宫人也不大听用,心情能好过到哪去。
虽然现在的衣食用度还是不缺,但是日子过的,总是像在坐苦牢,那些太监宫女,也是不知道从哪挑来的蠢人。她的话不是不明白,就是理解错误,闹了好几次大乌龙,想要立规矩,却连执行惩罚的人手都没有。张太后心里有数,这多半是天子有意安排,要把她这个太后,给活活气死才称心如意。
这场戏文,她是没什么兴趣去看,可是天子再三邀请,这个面子也推不开。再者,演戏的地方就选在仁寿宫,就算她不去,那些锣鼓家伙一样能传到她这里。若是这边唱大戏,自己那边闭门不出,就更没面子了。
强打着精神来到大殿,蒋氏和嘉靖以及两位公主,全都候在那。见她来了,几个小辈都过来客气的行礼,仿佛真拿她当个太后恭敬,可是一看到永淳,张太后的心里就想起了张家那位才俊张文丰以及自己的侄子张嗣宗。
在张文丰被拿后,她试图进行过营救,但是东厂那边态度强硬,她派去的人都吃了闭门羹。一气之下,她也就把永寿的事,对蒋氏那边透了消息,即使这种消息不能要人的命,只要看到蒋氏那无地自容的样子,自己也能多少出一口气。
可是看今天这一家人的亲近,自己透的消息,没能起到预料中的作用,到底是她们打了马虎眼,还是蒋氏居然支持女儿与姓杨的司通?
她心里转着念头,表面上还维持着客套,与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被嘉靖请来听戏的除了张太后,还有那位永慷大长公主,京师里另外几位公主,也被请来,列席旁听。
茶水瓜果摆了一桌子,场面上,倒很像是一场家庭聚会,几位公主又过来向蒋氏问安,为她道惊。张太后也客套慰问了几句,蒋氏则面带微笑的回答,一切就像是大火发生之前一样,两下关系融洽,互不侵犯。
但是那些公主都是皇室中人,还是能感受到,两位太后之间,表面的客气下面,却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两边的关系隔绝开,距离越来越远。
永寿将唱本递了过去“圣母,姑母,这是今天要演的戏,请你们过过目。”
永慷公主看了两眼,噗嗤一笑“诶?我还当是南戏呢,原来是京剧,本宫可是没听过这个,不知道好懂不好懂。还有,这个演戏的,怎么写着杨承祖?这个名字,可有点耳熟啊。”
张太后哼了一声“这不是耳熟,压根就是咱们那位大都督。堂堂朝廷命官,怎么跟优伶混在一起,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身份?这个京剧,哀家倒是听人说过,还是万岁赏的名字呢。可是,这不是在百姓中唱的东西么,皇宫大内,唱这个合适?”
嘉靖笑了笑,朝张太后施了个礼,“圣母,朕觉得很合适。朕为万民之主,自当与民同乐,百姓喜欢的东西,朕就该试着去喜欢。与百姓同喜同乐,才能对百姓的感觉感同身受,不至于与百姓所想背道而驰。再者,这京剧,在安陆时,朕就是听过的,很好懂,故事也很好,圣母可以听一听,再做道理。今天这戏文,可是新编排的,很应景呢。”
蒋氏的声音不像那天那般嘶哑,但是依旧低沉,中气也不足“这个戏,哀家觉得是不错的,至于承祖,这京剧本来就是他研究的。大明朝内,以他的本领最好,为万岁演戏,自然要用最好的。再说,承祖说过,臣子取悦君王,是本分,他尽本分,不丢人。哀家与他情同母子,为了自己的娘演戏,也是情理之中。”
有她说话,别人就不好说什么,毕竟今天这场大戏,名义上,就是庆贺蒋氏脱离危险,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时间不长,又有一些勋贵府上的夫人前来,也是嘉靖请来,凑趣助威的。
这些人都是与国同休的勋贵命妇,年龄大多五六十岁,都是人老成精的主,也懂得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场面上维持的很热闹。大家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废话,确保不冷场,也不闹事。
这里面柳氏算是个另类,她的年纪轻,身上穿的是三品命妇的打扮,在一众人中,很有些扎眼。张氏看了看她,等到有一位公主说了柳氏的身份,张太后笑了笑
“哦,原来你就是杨都督的母亲啊。看你的年纪,大概不是亲生的吧?继母?……是他父亲的妾室?这大明朝的诰封,已经可以随便给妾室了么?怪不得人家说,如今朝廷恩赏泛滥,杨都督都说是国朝干城,天子宠臣,确实名不虚传。换一个人,是绝对没这个本事,给自己父亲的妾,讨一个诰封回来。柳氏,你这个儿子很孝顺,你该感到欢喜。”
柳氏本就性子柔弱,见到太后就更害怕,被张氏一骂,连头都不敢抬,低着头,一语不发。蒋氏却接过话来“承祖对自己的娘,是很孝顺的,可这诰命,却不是他讨的。在安陆时,柳夫人与哀家就谈的来,她这诰封,也是哀家帮着向万岁讨的。柳夫人,没关系,坐到哀家身边来,陪哀家看戏。”
永慷公主怕两位太后口角起来,连忙在中间打着和,其他几位公主及一众命妇也连忙岔开话题,定国公的夫人看着戏本,小声道:
“老身在家里,也是听过这京剧的,确实不错,很好听。大都督唱戏,倒是第一回见,不知道手段如何,看看今天的戏文是什么……天女散花,这是什么戏,没听过。这个叫做帽戏,是为了让大家定神的,真正的大轴是后面……狸猫换太子?这好端端的,怎么挑了这么一出?”
永慷公主等几位公主看到这正戏的名字,初时并未在意,这时却醒悟过来,都偷眼看向张太后。张太后已经将戏本重重的朝桌上一合,脸上怒意已显,起身就欲离去。
但看到嘉靖及两位公主在蒋氏面前有说有笑的样子,又重新坐下,紧盯着戏台,嘴紧紧闭着,额头上的青筋不自觉间一跳一跳。火山的能量已经积蓄完成,只待一个契机,就要发作。
几位陪席的公主彼此对望,面露苦意,都知道,这次自己说不定是掺和到什么大事里,只求着别惹一身臊就好。
第九百七十一章堂会(三)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对于眼下的人来说,其实并不陌生,在孝宗朝时就有文人对这个故事进行系统的编辑改写。其主要目的,就是用来讽刺张太后的丈夫,也就是那位弘治天子孝宗不为自己的生母纪氏报仇,反倒认杀母仇人万贵妃为母,不配为人子的。由于明朝这个时候对于舆论关制不严,文人搞这种创作,指桑骂槐,朝廷也是没什么办法可想。
故事里,宋仁宗就是弘治天子,刘妃是指纪妃,生下太子的李妃,就是指孝宗生母纪宫娥。弘治天子为人宽厚,对于这种拐弯骂街的事,心里当然是不怎么高兴,但是也没有追究的打算,只是一笑置之,没有真的在意。
作为他的妻子,张太后自然知道这话本的事,也对这个故事十分敏感,今天嘉靖请自己来听戏,主戏居然是这个拐弯骂自己丈夫的戏文,这就是故意找自己麻烦。可是看那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如果自己就这么拂袖而去,说不定被他们如何取笑,最后还是自己吃亏。
强压着怒火,她已经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管那边如何的取笑,自己强忍着把戏看完,再慢慢想办法报复就是。戏台上,扮演散花天女的女演员,已经开始了演出。这戏主要是考验的手眼身法步,唱功并不重要。演出者色艺俱佳,还有着不俗的武艺功底,表演的美轮美奂,把大多数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
张太后则哼了一声,微微闭上双眼,默默的念起心经不关注表演的内容。如果是正德在位时,她摆出这种态度,皇帝就明白自己的母亲不喜欢这种表演,肯定会终止演出,或是让演出快点结束。可是嘉靖似乎对她的表现无所察觉,反倒是张佐那边高喊起来
“万岁有旨,赏!”
有嘉靖带头给赏,其他人如果还是不闻不问,似乎就是不给天子面子。这帮女人大多是来凑趣的,这个时候,不管对表演是否满意,都只能跟着喝彩,然后给出赏赐。那一声声彩声,和打赏的声音,仿佛是组团在张太后心上扎刀子,让这位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等到天女散花刚刚结束,狸猫换太子还没开始,嘉靖来到张太后身边问了安,又道:“圣母,您觉得这戏文如何?”
“陛下,哀家觉得,这戏……不好。女戏子在台上眉目传情的样子,又哪里像个天女了?哀家以为,两宫刚刚遭了回禄,眼下不宜兴师动众,跟不该沉迷女乐。万岁,你年纪还轻,正是好好读书,增进见闻,处理朝政的时候。往年这个时候,黄河水患都是最紧要的,今年,哀家没听到消息,不知道是否有河堤决口,有百姓遭殃。若是黄河泛滥,那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人,流离失所,无所凭借,搞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咱们生在帝王之家,不能耽于享乐,更应该居安思危,多想想朝政,多看看本章,万岁请三思。”
嘉靖一点也不恼,又施了一礼“圣母教训的是,皇儿知错了。可是这戏已经开场了,我们就不该错过,永淳,你陪着母后说话,永寿,你过来,我们一起陪着圣母看戏。”
从这种安排上看,似乎是嘉靖有意讨好张太后,不理自己的母亲,反倒是扯了永寿过来,陪张太后说话解闷。可是永慷公主见到永寿的样子,心里莫名一寒。她是人老成精的主,从永寿的神态中,总是能看出一种报复的情绪,他们真是来陪皇嫂看戏的?
可是她一个无职无权的公主,即便是想要维护谁,实际上,也是由于心无力。再说毕竟是嫁了人,做了母亲的,总要为自己的夫家和自己的子弟多考虑考虑,只能选择装聋做哑的装糊涂。
这时,戏台上已经开始了演出,杨承祖前面扮老伴伴陈琳,后扮包公,赶场演出,如仙则扮刘妃。嘉靖指着戏台道:
“圣母,这出戏文虽然是假的,可是像陈琳寇珠这等忠义的宫人,却不是杜撰出来。本朝宪庙在位时,万贵妃于后宫掌权,她自己生不出龙种,反倒要害死其他怀上龙胎的妃嫔。多亏陈祖生、张敏等忠义宫人,才保住宪庙一点血脉,像这样的忠义宫人,正该大力宣讲,作为宦官表率。”
他说的是张太后的丈夫,张太后既不好表示支持,更不能表示反对,心知这是皇帝故意恶心自己,只好当做没听见,闭目念经。永寿在另一边却接过话来
“陛下,您这话也不尽然,宫中宦官,良莠不齐,有好的,自然就有坏的,有忠自然有奸。既有陈祖生、张敏这等忠义之人,亦有刘瑾那等背主忘恩的宵小。您看戏台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