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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士卒听了啊地一声,言道“是吗?唉,可惜。”
儒雅男子笑道“人固谁无死,司马迁说有泰山鸿毛之别,在我心底,能全忠义而死,亦是快事,小哥何必说可惜。”
看押的军官冷笑言道“你这是一味求死,张先生,谁不知上谷公宽厚,你若是肯好言几句,又何至今日呢。”
儒雅男子笑了笑,也不肯争辩,言道“不错,不错,是我太顽直了,多谢你的好意,就随我去吧。”
说话之间,道上突然是来了一队人马。
看押的士卒皆是满神戒备,虽说此人要押往幽州问斩,但是若是在路上有了闪失,可是他们这一队二十多人押卒的责任。
军官听对方似直奔囚车而来,当下暗叫不好,令囚车停下,而看押的二十多名士卒,围着囚车摆了一个环阵。
来人不过五六骑,来到囚车前停下。
看押的军官手握横刀,喝道“囚车内乃是刺史府重犯,尔等速速让开,否则格杀勿论。”
对方为首之人笑了笑,言道“我就是寻重犯来的,囚车之内,可是夏军黄门侍郎张玄素。”
军官脸色一变,对方笑道“别大惊小怪,这都涿郡地界了,还有什么匪徒。”
说罢此人给看押军官,出示了一张带着印判的文书后。
那军官急呼言道“原来是姬从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当下下令麾下士卒撤开。
对方点点头,策马来到囚车前,笑着言道“张黄门,姬川有礼了。”
那坐在囚车的儒雅男子,言道“姬从事事忙,千里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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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谋人谋己
身处于囚车之中的张玄素从容不迫,看着姬川。
姬川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盯着张玄素,看了良久。即便一般人被人如此上下打量,也是视作很无礼一种举止。
但张玄素面对姬川的目光,依旧安之如素。
姬川哈哈一笑,言道“张黄门,你为窦建德谋士时,号称算无遗策,不知当初可否算到自己身为阶下囚的一天呢?”
张玄素笑了笑,言道“惭愧,不才昔日也听过姬从事的名号,阁下好像是因通奸之罪,发配怀荒镇,之后为上谷公赏识,而有了今日地位。不知阁下是否早有先见之明,故意行苟且之事,自配怀荒镇,而投奔上谷公乎?如此姬从事,才是真正算无遗策,吾惭而不如啊。”
姬川听了脸色巨变,一旁士卒皆是强忍笑意,而押送的军官,则是持起马鞭,大怒言道“姬从事乃是上官,也是你一介贼囚,可以诋毁的。”
姬川忍住气,此事乃是他人生一个污点,他在幽州军中人缘一向不是太好,故而同僚时常将此事背后议论。
姬川久病成医,当下看向那军官喝道“你给我闭嘴。”
军官不敢违令,当下不再作声。
张玄素看姬川脸色,温言言道“姬从事,在下不过笑言,当初陈平盗嫂受金,最后官拜宰相。眼下姬从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又何必来为难我一个将死之人呢?”
一番话说得姬川锐气顿消。姬川深吸一口气。言道“夏王而今臣虏,吾主称王在即,一统河北更是指日可待,张黄门为何数度拒吾主好意。抱残守缺。岂非辜负此有用之身。”
张玄素言道“夏王用我时,不仅高官厚爵,且言听计从,从不违之,得主如此,士唯有以死报之。姬从事何不成全于我。”
姬川言道“此言差矣,君为谋士,谋己,谋人,谋天下。张兄不为己谋。而为夏王谋。岂不是本末倒置。”
张玄素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年比干剖心,其志不改,屈原被贬。沉江殉楚,主虽无道,先贤犹如此,何况夏王又待我恩重如山。吾唯有以死报答,何来为己谋,为人谋之说。”
姬川见张玄素其意坚决,当下不在说话,言道“那我就陪张黄门走这最后一程吧。”
良乡县。
姬川向李重九禀报言道“启禀主公,张玄素言要为窦建德守节,不肯归降。”
李重九食指轻叩。问道“眼下窦建德虽为我所擒,但刘黑闼仍执其余部,此番攻打夏军屯兵之所高阳,我军围攻半月而不下,刘黑闼之才具不逊于窦建德之下。幸亏其不如窦建德那般能笼络人心,否则实难以对付。”
姬川言道“卑职明白明公的意思,张玄素深明夏军底细,若他能投效,对付刘黑闼就好办多了。”
李重九言道“你知道就好,故而我一直不忍杀他,既然你也没有办法劝服他,就不忙杀他,张玄素不愿降,就由他去,此事暂且搁下,好酒好肉款待着,我也不差这点米粮。”
姬川连忙言道“主公,不可,张玄素吾观其,有良,平之奇,如轻慢之,将来恐怕不会用命。”
李重九心知姬川一贯心高气傲,听对方如此推崇张玄素,当下也不由高看张玄素一眼。但张玄素为窦建德尽忠,自己不曾听说过。
历史上窦建德败给李唐后,张玄素,魏征等隋朝旧吏尽数降了李唐,而跟随窦建德起兵那些河北山东旧部,却跟着刘黑闼继续反对李唐。这就是两种不同出路。
李重九沉吟言道“你看这张玄素是否别有所求呢?”
姬川言道“我看他身在囚车之中,却面无惧色,只是每日读书而已,我听他提及窦建德对其相厚,似乎有报恩之意,我看需明公亲自出面,以示诚意,方能收拢此人。”
李重九言道“知道了。”
说完李重九来到张玄素被囚之处。
李重九看张玄素的囚车,依在气死风灯之下,正秉书夜读。
此时正值寒冬,点水成冰,张玄素只是穿着一件单衣,脸上却冻得发青,于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李重九来到张玄素的囚车之前,言道“张兄,深夜读书,可有所悟?”
张玄素抬起头,见对方身着锦袍,腰别长剑,虽看得十分年轻,但气度不凡。
张玄素暗暗诧异,心道幽州军中何时出了这般人物。
当下张玄素不由将书卷搁在一边,问道“阁下又是上谷公派来的说客?”
李重九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一名士卒上前摆上小几,以及马扎,并端上火炉和酒壶。
李重九坐在马扎言道“请小酌一杯再谈如何?”
张玄素见李重九端坐,陡然拱手言道“原来是上谷公,失敬,失敬。”
李重九奇道“张兄,真是慧眼如炬。”
张玄素言道“献丑了,上谷公雪夜前来,必有示下,张某愿洗耳恭听。”
“无妨,先喝酒一暖身子。”
酒事先已是温过的,火炉微烤后,即是热过了。李重九亲自把壶倒了杯酒,张玄素告罪接过,一饮而下,顿时发青的面色即红润起来。
李重九给张玄素连斟三杯,张玄素也不客气一一喝过。
“痛快,”张玄素笑道,“上谷公眼下击败敝主,一统河北在即,正可谓踌躇满志之时,不知为何来深夜来寻某这阶下囚呢?”
李重九坦然言道“正是要张兄之助,吾知窦建德以国士待公,吾李重九不才,亦以国士待公,还请能助我一臂之力。”
张玄素笑道“上谷公说话,真是开门见山。事实上,上谷公会亲来,张某早有预料,在这里张某回答前,先问一句,上谷公要如何处置夏王呢?”
李重九言道“当然是成王败寇,张兄何必明知故问呢?”
张玄素哈哈一笑,言道“上谷公果真快人快语,但上谷公可知杀夏王的后果吗?”
“愿闻其详?”
张玄素向北拱手,言道“夏王久在河北,豪杰仁义,深得人心,上谷公骤杀之夏王,乃取怨于河北,不仅民心怨之,夏军大将必抵命抗之,如此上谷公,就算取了河北,想必代价亦是不小,如此延误时机,将来如何能与李唐争锋?”
李重九闻言不由想到,历史上李唐俘了窦建德后,将其杀之,其部将果真纷纷造反。刘黑闼两度起兵,李唐几乎将河北打成一片白地,史书上记载,唐军为平河北,男子年十五已上悉坑之,最后李唐方平定河北。
听张玄素之言,李重九双目一眯,言道“张兄莫非是为夏王开罪?”
张玄素言道“夏王确实对我恩重如山,上谷公要这么认为,我并没有异议。”
李重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言道“夏王乃是当世枭雄,若其尚在,以他在河北的威望,我一日不能安寝。”
张玄素笑道“上谷公,果然乃是坦率之人,这要上谷公权衡利弊了,只要夏王仍在,其旧部就一日不能称帝,与其留之,比杀之用途而大。”
听张玄素之言,李重九顿时双目一眯,心道这话倒是不错,当初李唐俘窦建德后,以为河北已定,遂将他杀之,以免除后患。但没想到刘黑闼却继而谋反。
而眼下形势不同,刘黑闼已隐然以为窦建德必死,故而有建都河北,与自己分庭抗争的意思,但若是窦建德不死,刘黑闼又哪里来的名义,自立为帝呢。这张玄素虽是一片为窦建德活命之心,但对于自己而言,实际上窦建德不死好处更大,就算如此,听了张玄素的意见又有何不可呢。
李重九笑道“张兄,你之言真是令吾心动,若是我饶了夏王之命,你是否愿意归顺于我?”
只听囚车内一阵手镣脚镣响动的声音,张玄素伏下身重重一叩,言道“上谷公,乃龙风之姿,他日必不可远图,无论上谷公是否杀夏王,张玄素都甘愿为上谷公驱策,效犬马之劳。”
见张玄素如此,李重九不由对其更是高看一分,哈哈大笑,对看押的将官,言道“还不放了张黄门,好酒好肉伺候着。”
“是。”一旁士卒听了,连忙上前为张玄素开锁。
李重九点了点头,当下转身而去心道,姬川,你还真是看走眼了,这张玄素不仅善于谋人,更善于谋己啊。
看着李重九乘着风雪而去,张玄素出得牢笼,得了自由。
“张黄门,还请喝酒暖身。”一旁军官赶忙奉酒。
张玄素哈哈一笑,言道“是啊,今日需一醉方休。”
说完张玄素接过酒来,一饮而尽,仰头望着漫天飞雪,心道,夏王,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还请万万保重。
次日李重九发出告令,赦窦建德死罪,并封窦建德为乐寿侯,在御夷镇为窦建德设侯府,实际上窦建德为流放至远离河北的怀荒镇,终身被软禁于府内。
李重九率军凯旋返回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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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天时人和
涿郡蓟县县衙之前,百姓排成了数队长龙。
县衙前的幽州百姓,双手拢在袄袖里,在队中交头接耳,说话间呵出的白气一串一串的。
有的人不时将腰间的竹简,拿出来看一眼,重复看了好几遍,而排在队伍远一点的百姓,老是仰起头看着天色。
一名穿着破袄的百姓担忧地言道“都辰时了,怎还不开门,万一耽误了时候,今日不是白费了一天功。”
他身旁一队的百姓,一人打趣言道“薛老六,你若是着急,我替你兑了民债。回头给你送上门去。”
这叫薛老六的百姓,面色一僵,言道“哪敢劳烦你周七呢,实话说,家里都断粮两天了,我赶紧兑了这钱,去粮米铺买米。周七你比我快一步,到时我俩挪挪地,我先兑了钱回家买米,不然老婆孩子现在还趴床上顶饿了。”
那周七听了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正要答允。这时身旁一人言道“说笑呢?昨日还看见你家大狗子拿着炊饼在家里吭,怎地说断粮两天了。”
薛老六脸色一红,言道“你看走眼了,家里断粮两天,哪里来得炊饼。周七你莫听他胡说。”
周七也是明白过来,笑道“薛老六,我知道了,你是担心兑不上,你这是操哪门子心啊,这么大的幽州府,上谷公还能差你几文钱。我有个铁兄弟,在县衙里当捕快,他说前晚就运来几十箱铜的,累得他昨晚在县衙里守了一夜。”
“真的啊?没想到你还有县衙里的朋友,以后就仰仗您拉!”薛老六面露喜色。
另一人言道“可是我听说。今年幽州对夏王用兵,虽是胜了,但钱花得海了去了,上谷公要换去年的民债,恐怕不容易。那么多人能兑个三分之一就差不多了,晚了就没了。”
薛老六听这话,顿时又忧心忡忡起来。
这时五六名壮汉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长得满脸横肉的,来到薛老六面前,将他向后一推喝道“后面去。”
“你挤什么?我昨夜站了一宿的。才排到这里的。”薛老六着急言道。
“叫你后面去,老子要站这里。”对方将衣襟一撩,腰间赫然挂着一柄杀猪刀。
后面的人顿时骚动,有人言道“郑屠,你不过是一个杀猪,也敢插队。”
“老子乐意。”
后面的人顿时不干。纷纷叫嚷起来,幽州之地民风彪悍,就算对方一看并非良善之辈,但犯了众怒,也是人人敢于出头,当下十几人就站了出来,包括周七等人。
郑屠见事情不善。也是要撑这脸面,伸手往腰间拔刀。
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