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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军中的几名将领明知不敌,却也拨出兵刃和耿克站到了一起。彭东喝止不住,双方剑拔弩张,几名大汉有心生事,相互使了个眼色,就向凤凰城诸位将领攻去。
只听得一阵“呯砰”之声,似一阵疾风刮过,台上十几名各方好手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兵刃,面面相觑,这些大豪纵横江湖多年,怎么也不敢相信刚一个照面,所有人的兵刃就纷纷脱手,而徒手站在他们对面的,竟然是如此一位穷尽想象也无法描述其丰姿的翩翩少年。
台下的凤凰军中爆发出一阵如雷鸣般的欢呼声,彭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退下台立即坐在了椅子上。
长须大汉的兵刃尚在手中,众人只道他武功高强,他自己却清楚,台上这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刚刚是手下留情。
他惊疑地盯着少年,少年却笑了:“孙嘉,别来无恙乎?”
“君玉?!”长须汉子目光倏地一闪,“君玉,竟然是你?!”
孙嘉和君玉少时同在千思书院求学,在书院当年的考较大会上,曾在半决赛的时候比剑输给君玉,一别经年,没想到双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这些年,孙嘉变化甚大,再加上满脸胡须,所以直到他和耿克交手好几招,君玉才认出他来。
君玉笑笑点了点头,孙嘉也笑了,悄然退了下去。
台上台下诸豪见了这等阵势,哪里还敢吱声?
君玉道:“你们下去吧!”手微微一抬,台上跌落的兵刃无一错乱地回到了众人手里。
众人比兵刃坠地时更加震惊,匆忙之间立刻退了下去。大喜过望的彭东也站了起来。阔大的广场上,万众的目光下,只闻轻微呼吸声。这些不可一世的各方豪杰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凤城飞帅”,骄矜之心立刻化成了一身冷汗。
君玉四周扫视一眼,刹那间,诺大的看台一片寂静。她做了个手势,台下几名士兵押着四个身着凤凰军军服的士兵走了上来,正是那几名在酒楼和朗雄闹事的新兵。那几名士兵此刻早已完全酒醒,看她一眼,一个个羞愧地低下头去。
君玉道:“我们欢迎所有自愿加盟凤凰军者,但是,一旦加盟就是凤凰军的一员,必须完全服从凤凰军的军纪!这些年,凤凰军南征北战,虽有些战绩,但是这些战功决不应该为我们所独享,而是与凤凰城民众的支持息息相关。凤凰城的人民,提供给我们军饷、粮草,最锋利的兵刃、最快捷的战马、最无间的配合,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赤金族大军陈军边境,虎视眈眈,可是我们的军队却正在蜕化为骄兵悍将,整天滋生事端、欺压百姓,屡屡仗势逞勇扰乱军纪!今天,极少数人又在凤凰城中滋事,大大败坏凤凰军的形象,按照军中纪律,定将严惩不殆……”
君玉挥了挥手,立刻有军中的督察上台,手执通告,大声念道:“这四名新兵,不守军纪,在酒楼滋事,助纣为虐,在民众中造成恶劣的影响,念其初犯,按照凤凰军规第八条,现每人责50军辊,以儆效尤……”
台上立刻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四人咬了牙关,也不呻吟。台下诸人中也不乏曾经滋事斗殴者,他们清楚“凤城飞帅”为一干人等留足了面子,现在也是“杀鸡骇猴”。诸豪心惊,五十军棍事小,但在众目睽睽下失了面子却事大。
责完几人,君玉下令士兵将四人带下好生医治,众人解散各回兵营。
朱渝在人群里眼也不眨地看着台上指挥若定的少年,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人群已散去,彭东忽然见到朱渝,赶忙客气地和他见礼,朱渝态度冷淡地点了点头。
君玉道:“彭将军,劳烦先行一步,我马上就来!”
彭东带着耿克等人先行回了将军府。
自上次在扬州和朱渝两番争执,尤其是后一次刺伤他,君玉心里也有些微歉意,现在见他再次出现在这边境之城,想必是因为前方战事吃紧,奉他父亲之命来协助汤震的。
朱渝盯着她半晌,忽然抛过一本薄薄的书来,君玉接过一看,竟然是一本《木兰辞》,而翻开的那一页正是两句大字:“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君玉毫无疑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傲然道:“朱渝,你千里迢迢赶到凤凰城就是为了这样疑神疑鬼的么?!”
朱渝心里一寒,他本是故意试探,如果君玉果真是女子,若突然间被揭穿了身份,无论如何也该会有些慌乱之色,可是,现在君玉这样凛然无惧、毫无波澜的目光,哪里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目光!
他哪里知道,君玉几番见他针刺般的目光时,心里就已有了警惕,而且,男装多年,无论什么大场面大风浪都见过了,哪里会因为一听到别人怀疑自己身份这种小事,就乱了分寸?
君玉也不再理他,转身大步走了!
朱渝盯着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前路的尽头,忽然大声道:“君玉,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谁,我一定会和你堂堂正正地较量一场!”
君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也大声道:“我随时奉陪!”
今年年初的大战,胡族和赤金族暂时退却,凤凰城方圆500里得保安康,彭东做起了太平将军,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谁想到却生了这起事端,不过每每却是有惊无险,心下的大石落地,立刻邀君玉去将军府吃晚饭。
君玉看看台下,孙嘉已无踪影,便先和彭东回了将军府。
吃过晚饭,君玉召集军中大小将领开会,如何约束各方豪杰让他们彻底融入凤凰军就成了第一等的大事。这些豪杰,用好了对凤凰军的战斗力不言而喻,可一旦走上岔路,带来的灾祸也不可估量。
对于凤凰军的军纪约束,君玉思量已久,当夜拿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案,令军中文书整理成集,印刷成军规,人手一册。
君玉还有一项重要的部署,就是即刻在军中操练新的战阵以提高凤凰军的集团作战能力。此次中原武林之行,君玉不仅和舒真真一起研习了《洗髓经》,更因为受了拓桑的大半功力,自身的内力和武学修为已有了本质的飞跃。
凤凰军和胡族、赤金族的大军交手多年,君玉深谙草原民族马上战阵的威力,现在边境告急,汤震大军又有一部分调转枪头前往山东镇压农民暴动,若剩下的守军再次溃退,凤凰城立刻就会成为胡族和赤金族眼中的肥肉。因此,如何将自身的武学和胸中韬略结合起来,创造一种新型高效的战阵,以提高凤凰军的战斗力,就成了君玉思考的头号问题。
离开蜀中后,君玉从峨嵋剑阵和杨昌浩的“鹰翼马身”战阵中得到启发,再加上她连日思索“手挥五弦”的双剑合壁之巨大威力,逐渐领悟了一套新的集团作战和个体有效协防的奥秘,因此,她在回凤凰寨的途中已经着手撰写一部全新的实用性兵法——《凤凰军略》,目前已经完成前面部分,准备投入实践,在部分凤凰军中开始普及演练以察效果。
君玉从这次军中演习中挑选了几个武功最强者加以训练,又任命耿克和一名新加盟的好手周以达担任正副教头,那些郁闷已久的大汉此番各自有了英雄用武之地,无不欣然领命。只是多翻衡量,还缺乏总教头的人选,君玉暗思,孙嘉在一众人中武艺最为出众,在她的记忆中,孙嘉在千思书院的兵法也学得不错,若他有意倒是很好的人选。
散会后,已经是黎明十分。各位将领自回军营歇息,君玉独自在军营中走了一圈,来到第七座营房,负责巡逻的两名士兵正笔直地站着。君玉报了号令,两人行礼,君玉发现其中一个脚步微瘸的卫兵竟然是被责了50军棍的四人中之一人。此人名字叫作项纪郴。
今天按照排班应该是项纪郴当值,军中同袍念其受伤自愿代劳,但是项纪郴兄弟刚失了大面子,坚决不允,要自己当值。
君玉暗赞这汉子倒有几分骨气,向他点了点头,笑笑离开了。
远处的军中大厨房里已经传出了阵阵饼香,为中秋准备的月饼正在连夜出炉。
东方的朝阳渐渐升起,军中的第一声号角已经吹起。
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广场上的一棵大树背后闪出。君玉站住,笑了:“孙嘉,早上好!”
孙嘉的眼睛从杂乱的毛发里发出炯炯的光来:“君玉,我真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里遇见你!”。
君玉眼珠一转:“君玉恳请孙嘉助一臂之力,可否?”
孙嘉傲然道:“换了别人,孙嘉自是不服,可是,只因是君玉,我不服也得服了!”
两人相视大笑,君玉给孙嘉粗略讲了一下军中的结构以及《凤凰军略》的战阵训练方案,孙嘉越听越心服,立刻答应出任总教头。
君玉在军中营帐小憩片刻,再次召集各位教官部署相关事宜,定下由孙嘉出任总教头。孙嘉昨日在演武大会上技压群雄,由他出任总教官自也服众。
《凤凰军略》的第一章基本上是武艺概论,君玉花了半个时辰跟众人讲述了武学理论中的一些比较高深的要点。第一章概论中除了基础的武学概论,还涉及了《洗髓经》这样的正宗内功心法和《手挥五弦》这样高深的剑术绝学,众人第一次听得如此系统地讲解,探讨之下大获裨益。
千百年来,江湖上武艺出众者虽然大有人在,但是很多原本是赳赳武夫,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罕有文武双全者,又达不到一代宗师的高度,更不要说去深入系统地研究武术的理论普及问题。要知道,武林中各大门派传授武功时,基本上都有种种稀奇古怪的规矩:比如什么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之类的,再加上师父往往在教授弟子时有所私心或者偏好,喜欢的弟子就多传几招,不喜欢的就少传几招;甚至借口防止心术不正者,对于一些独门绝招更有所保留,秘而不宣,甚至对偷学者施以酷刑或赶尽杀绝……长此以往,导致很多门派的武学日渐衰微。
投奔凤凰军的这些绿林豪杰原也不是什么顶尖角色,在武学上谈不上有什么修为,尤其是一些人的武功已经到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阶段,又乏人指点再也没有什么进步,现在听了这半个时辰的讲解立刻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众人都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对武学毫无保留之人,而后面的武学和兵法的结合,更是让这些原本自认“老子天下第一”的武人第一次意识到被约束的必要性,而在大的战争面前,个人英雄主义完全应该让位于整体的战略部署。众人眼观《凤凰军略》这本尚未完全完成的煌煌巨著手稿,不禁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如此博学多才的少年完全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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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夕阳一点一点地往山头而去时, 凤凰寨漫山遍野的树木被映衬得金灿若霞。微风轻起,山间道上,香气袭袭,空气甘温,似乎要荡涤尽这方土地上所有的疲乏和不快。
通往凤凰寨的林间小道两边都是挺拔的白杨,偶尔,一只翠绿的鸟儿倏地飞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而那些微微陡峭的山坡上或乏有草木的山崖上,那些小金菊就显得特别的生机勃勃,蓬蓬开出密密匝匝的花儿,怒放成大片大片的金色绸缎。林间夹杂着野生的月季,繁茂的荆棘间含苞待放的骨朵儿迎风摇曳,而那些已经盛开得大朵大朵的粉红、粉黄的花,则跟对面山崖上的金黄辉映成趣,宛如连绵的花海。
一个麻衣如雪的俊秀僧人从左边一条山路上走出,他看了看凤凰城的方向,停下,开始了静静的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大道上,一个穿蓝色袍子的少年正信步走来。
僧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那少年翩然行来,沿途那些生动的月季骨朵儿刹那间纷纷开放,他呆了片刻,下意识地摘下身边一朵最好的月季,竟不知此刻自己恍若梦中还是身处林间。
“你好,拓桑!”
少年微笑,拓桑觉得西边的晚霞不知怎地突然黯淡了一下,他毫无意识地将手中的花儿递了过去。
少年愣了一下,一阵风来,拓桑手里一空,手里的花儿跌到地上,四周一片寂静,连花儿坠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拓桑猛然惊醒,神情有些惊惶:“君玉……你好!”
君玉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觉得心跳加速,面上火烫,她暗吸了口气,平静了下来,微笑道:“拓桑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拓桑似乎清醒了一些,双眼依旧燃烧着热切的光芒:“自蜀中一别,终日思念,所以不请自来,看看故人可还安好!”
君玉没料到拓桑的神情语态竟然是如此坦坦荡荡、毫无掩饰!她从来不曾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过了好一会儿,君玉才勉强笑道:“适逢凤凰寨中秋大庆,可否前去喝一杯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