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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你想强行镇压?”
朱渝笑了起来:“秦大人,实不相瞒,在下对那‘博克多’实在痛恨已极,如果有谁胆敢半路生事,在下一定不会心慈手软,正好立刻动手将他就地正法。”
秦小楼讶然道:“他到底怎么惹到你了?你要这般处心积虑置他于死地?”
“与秦大人无关的事,秦大人最好不要多问。”
朱渝走到门口又停下:“秦小楼,你最好不要将此事向君玉透露半个字,她现在早已被密奏了几项大罪,其中就有结党营私一项,她身为边疆帅臣如若再敢和圣宫过从甚密,必和那‘博克多’一般下场!你若真是她的朋友,就自己衡量一下吧。”
秦小楼呆坐在原地,一时也不清楚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渝坐在烧得正旺的火盆旁边,一碗接一碗地喝着浓烈的青稞酒。酒在喉咙里火辣辣地流过,心却早已变成了一块僵硬的铁石,再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朱大人。”
朱渝抬起头,醉醺醺地斜了一眼一身风雪的张瑶星:“何事?”
“明日就要押解‘博克多’上路了,那个女子怎生处置?”
“格杀勿论!”
张瑶星面上十分为难,看守央金的除了千机门的两名高手,还有圣宫的两名喇嘛,他们奉“博克多”之命,无论如何不允许立即处决央金。
朱渝冷笑道:“他早已不是什么‘博克多’了,还想发号施令?”
“可是,那些喇嘛仍然完全听令于他。我们也不能擅自行动。”
朱渝厉声道:“你身为千机门的副统领,这点办法也没有?”
张瑶星不敢强辩,他身为千机门的副统领,两次出动都未能拿下“博克多”的罪证,可是朱渝一出马,立刻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他唯恐回朝后受到办事不力的斥责,不得不对朱渝绝对服从,又想在离开前尽力表现一番,回去好有所交代,只得道:“好的,下官自会想办法解决,朱大人请放心。”
央金坐在墙角冰冷的褥子上,将头完全埋在膝盖里。
此时此刻,她心里虽然满是惶恐惭愧却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命运。她深信,那个英俊多情的男子一定会如约将自己救出去的。
她本是当地一个有着一半汉族血统的土著少女。那天,她正在自家的牧场赶着几头牛,忽然,看见雪地上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打马经过。
那样英俊潇洒的人儿,忽然出现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央金一时竟看得呆住了。
那英俊青年回头,这些天,他一直在寻觅一个合适的当地女子,一下瞧见了这美丽而羞涩的土著少女,立刻停下马,走了过来。
央金不识字也不知道“一见钟情”这样的传说,可是,在男子的温声软语里,一颗心早已化成了一池春水。
男子不仅相貌俊俏,而且本领极高,能驯服最烈的马、能抓住飞窜的野兔,能将一头蛮牛一掌掀翻,相处两天下来,他已经成了央金心目中最最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的所有话语都是神的旨意。随后,在那牧场的小木屋里,已经完全倾心于他的央金,和他一起度过了整整三日的旖旎风光。
央金尚未从这做梦也想不到的温存和幸福里回过神来,情郎已经要打马离去。
在她的盈盈泪光里,情郎停下脚步,说自己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央金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能帮你吗?
央金忘不了自己说出这话时,情郎俊俏的脸上那种冷淡的表情,他说好的,我正需要你的帮忙!我要去报一个大仇!
在南迦巴瓦的冰天雪地里,她像一只土拨鼠一般卧在雪堆后面静静等待,好几次都几乎要冻死过去,可是,因为情郎就在身边,因为情郎那样坚定不移的神情,她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情郎告诉她,他们要等待的那个人是他的最大的仇人。这个人卑鄙无耻、无恶不作,把他害得很惨很惨,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逃亡。这次,他好不容易才从大坏人的一个亲信那里得知他外出的消息便立刻一路跟踪到了这里。他讲的那个凄惨的故事,令得单纯的央金也不由得对这个“坏人”大大痛恨起来,决心无论如何要助情郎一臂之力,帮他完成报仇雪恨的心愿。
情郎说,央金妹妹,江南有很多很好的风景,有彩色锦绣的衣服,有繁华富庶的胭脂水粉,等我报了大仇,一定带你去江南,离开这苦寒的冰雪之地,过幸福愉快的生活。
央金虽然也热爱这从小长大的故土,但是,情郎口中的江南繁华地,更具有无比的诱惑力,因为,在那里,自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
一切,正如情郎的安排,她拿到了那个“坏人”的“信物”,可是,她怎么也不愿相信那个微笑着送自己花儿、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少年会是大奸大恶之徒。那少年天神一般的面孔,仁慈的心地,还会念咒语驱赶皴猊,就正如传说中南迦巴瓦的神仙,又怎么会是恶人呢?
她带了那信物,正要向情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可是情郎已经头也不回地往那少年独自离开的方向追去,甚至没有跟自己道一声别。
那一刻,央金几乎又快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可是,她安慰自己,情郎一定是要赶着去向那个大恶人报仇,他总会回来的。
果然,半个月之后,情郎又到那牧场的小屋子里找她。她欣喜若狂,情郎却暴怒欲狂,咆哮着一定要手刃仇人。
这时的情郎早已不是温存柔情的模样,而是时时刻刻都狂躁暴戾,央金什么都不敢多问,只得完全听从情郎的安排,希望能够早日帮他达成报仇雪恨的心愿,好早早结束这样惶恐不安的日子。
情郎处心积虑地安排着什么,央金一句也不敢过问。那天晚上,下着大雪,情郎突然变得无比的温存体贴。央金在那样极致的欢愉里几乎完全迷失了自己,哪怕立刻为情郎死去都会心甘情愿更别说帮他做一件在他口里是“小小的事情”了。当晚,央金被送到那“坏人”的密室——这时,央金才知道那个大大的“坏人”并不是那天送自己花儿的少年,而是和少年在一起的人。
那人正是“博克多”!
“博克多”是这片土地上的神,央金不敢也不愿诬陷毁谤于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情郎就在身边,用了那样可怕的目光瞪着自己,于是,她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一边求佛祖原谅,一边背下了那翻早已滚瓜烂熟的谎言。
“我污蔑了‘博克多’,我会受到神的惩罚!”央金在黑暗的屋子里也不敢抬头,只知道饿了要吃东西渴了要喝水,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坚持着“他会救我的,他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许多天过去了,情郎依旧没有丝毫消息。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央金几乎要完全绝望了。
这些天,她一次又一次想起自己说出“我能帮你吗”时,情郎脸上那种冷淡的表情,单纯如她也忽然意识到,也许,他正是在找这样一个人,正是为了利用自己。她本是个十分美丽的姑娘,也有当地的少年曾经用了火一般炽热的目光看过她,这时,她才想起,无论自己和情郎怎样柔情蜜意的时刻,情郎也从来不曾用那火一般的目光看过自己。甚至有一次,她从梦中醒来,发现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冰冷甚至是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不过,那时,她以为他是在厌恶他的仇人,以为他是因为“报仇”心切所以心事重重!
她越想越害怕,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
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冷气袭来,央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一个人提了盏马灯走了进来。
央金高兴地抬起头,很快,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随后跟进的千机门的两名特务架起了她,央金惊恐得颤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我要见一个人,我一定要见他一面……”
“下辈子吧。”
雪夜里,央金的喉头发出一声咕隆,两名铁棒喇嘛闻声赶去,她已经在血泊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博克多的起居室。
明天就要上路了,拓桑心里什么也不想,静静打坐。
一名贴身喇嘛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博克多,央金姑娘被处死了!千机门的人亲自动的手,我们阻止不住。”
拓桑只在心里一声长叹,那无辜的女孩子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啊。
佛祖,请重重地惩罚我吧,那无辜的人是代我受难啊!
一声大笑,一个残酷的声音响在耳边:“拓桑,恭喜,你又害死了一个人。”
贴身喇嘛大怒:“你胆敢擅闯‘博克多’的寝宫?出去。”
“二位大师请注意,他早已不是什么‘博克多了’!”
两名喇嘛掌风运劲,立刻就要扑过来,拓桑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两人怒视朱渝一眼,不得不退了下去。
朱渝大模大样地站在拓桑对面,笑道:“明天就要上路了,你知道我还想做一件什么事情?”
“朱大人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不,你一定有兴趣知道。央金死了,下一个就轮到‘她’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若看见‘她’死在你面前,神情是不是还会如现在这般平静?”
拓桑平静地看他一眼:“你这般恨她?”
“现在,我恨‘她’更胜过恨你!”朱渝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求我不要伤害‘她’?”
拓桑摇了摇头,神情依旧十分平静:“朱渝,你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她’的英名也决不会因你而蒙羞!”
朱渝冷笑着走了出去,外面的夜色,已经如墨汁一般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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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寒风带着一丝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蜀中的大街小巷里,卖花姑娘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君玉牵了小帅,直奔浣花溪深处隐藏的那处“剑庐”。
小屋寂静无声,经历了少雨的一冬,不深的溪水缓缓流淌。
君玉轻扣院门,一人开了门,探出头来,正是等候已久的舒真真。
“君玉!”
舒真真十分惊喜:“我一直等着你呢。”
“我知道,舒姐姐,我这不是来了么,呵呵。”
她仔细看舒真真,舒真真已是年近四十之人,面色虽早已不若第一次在蜀中见到时那般年轻,但是,因为修炼《洗髓经》和《手挥五弦》后,脸上的光华倒比早前多了几分。
在茶水的热气腾腾里,舒真真细细地看着君玉,发现君玉的气色也比自己上次在军中见到时好得多了,不禁大为欢喜:“君玉,你的气色好很多了。”
雪崩后,君玉被拓桑救回,在那密室里呆了二十几天,拓桑用了佛珠和一些特质的药丸以及自身的高深功力,将她身上的余毒和寒气全部驱除干净,就连那几次重伤后的残余也得到很好的调理,是以气色大变,全身早已康复。
“前些日子,拓桑给我治疗了一段时间。现在,我身上所受过的大小内伤已经全部治好了,舒姐姐,我身体从未这般好过,你放心吧。”
舒真真迟疑了一下:“你,还和那拓桑见过面?”
君玉微笑道:“那是最后一面,已经算得上永别了吧。”
舒真真看她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自从在寒景园的密室见到拓桑的所作所为后,就对此人大有好感,暗叹若不是他那特殊的身份,倒真是君玉的良配。
君玉将上次回朝差点被揭穿身份、自己如何告假辞官的事情给舒真真详细讲了。舒真真听出其中的凶险之处,不禁道:“君玉,你这官还没彻底辞掉啊。半年之后,如果皇帝再召你回朝中,到时该如何应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君玉自己倒早已想好了这一点。如今暂无重大战事,凤凰军中藏龙卧虎且有孙嘉坐镇,而西北大军中有张原、周以达、林宝山等将领运筹帷幄,自己离开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了。趁这半年之内找个什么契机正当辞官或者挂冠而去,想来并非难事。她现在的首要目的是创办一所书院,如果是正当辞官,书院地址就选在凤凰寨自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君玉想,曼青和白如晖互有情意,看样子江南的越窑窑主余稽平对莫非嫣也十分欣赏,这两人如果有了美满的归宿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而自己和舒真真、林易安一起创办书院,日子想必也不会孤独。
“我想创办一所书院,但是还没选好地址。”
“好的,我一定支持你。”
“舒姐姐,你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话,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凤凰寨看看?我们也可以一路游玩,你说可好?”
舒真真想起君玉曾经给自己提起过的那个传奇女词人林易安,自己和林易安都是中年之人,今生都是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