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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洲记 作者:八月初三(晋江2013-04-25完结,前世今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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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瑾都没有注意到甄卿来了,连连追问暮雨:“暮生,你确定?你可是确定?”
  暮雨净了手,细心地替二夫人放下珠帘:“张兄若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大可再去请外头的郎中来替她瞧瞧。但我可以向你担保,这是喜脉,不会错。”他回身拭手,看见倚在门边的甄卿,抱拳道,“夫人,恭喜了。”
  甄卿冷冷一笑,这才走了进来:“又不是我怀上,有什么可喜的。”
  张瑾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好让甄卿坐下,等她坐下后,又支吾了半天。最后还是被那群下人探究的目光给弄得厌烦了,将他们全打发走,方对甄卿道:“我不知为何会这样。”他还想说些什么,顾忌地看了看珠帘背后的景儿,又噤了声。
  甄卿只顾握住景儿冰冷的右手,轻声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景儿瑟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哭腔对甄卿道:“夫人,我没有,我没有怀上。”
  她看暮雨,暮雨似乎很不解地对她摇头,表示景儿确有孕。
  甄卿又道:“傻姑娘,说什么蠢话,怀没怀上,郎中还能蒙你不是。”说完,她吩咐管家,“二夫人孕间一定要用最好的安胎汤药,吃穿用度不够便从我那里扣,这胎绝对不能出意外。”
  管家连连说是。
  又与景儿说了些话,安抚了她的情绪,甄卿这才离开,全程都未多顾上张瑾一眼。
  在空荡荡的荷池边枯坐了一下午的光景,还没回头,就先闻到了一股药香,甄卿毫不意外地转身看着踱步而来的青袍男子:“郎中看样子很闲嘛,不用照顾二夫人?又是治眼睛又是保胎,这下张瑾一共得付你多少银子。”
  暮雨蒙了面巾,模样声气都变了,就算与甄卿并身而立,她也没认出来。暮雨打趣:“夫人用不着担心银子的问题,只是那话听上去,您似乎不太开心。”
  甄卿看住他:“你觉得,我看上去哪里不开心了。”
  现在虽是春天,但风里还夹杂着冷冽,就像他的语气一般:“景儿是你亲自带进府,现在这个结局也应该在你的承受范围内。既然会料到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嫁进张府,还是说,您仍在思念暮雨?”
  这是他几日这内第二次提起这个名字,甄卿微微扬眉:“你认识暮生?”
  “听张瑾说过几次你们之间的种种。”
  甄卿又在池边坐下:“好难得,张瑾还会和人提到他,统不过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的确那时有倾慕过暮生,但这些都是建立在爹爹的束缚与我胡闹的反抗下。景儿双眼被伤后,我曾有怀疑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我想不出来。这一辈子,要说我对不起谁,便是暮生、景儿与张瑾。我的反抗让暮生断送了前程,我的任性让景儿失去了眼睛,我的坚持让我失去了张瑾的情,而这些我自己都明白。所以你不用再来试探我,这是我欠张瑾与景儿的,虽然好像有些不甘,但现在显然已经不适合再往己身增加罪孽了。”
  她话说的很不直接,但暮雨是聪明人,细细一想便能明白她的意思:“你,喜欢张瑾?”
  等不到甄卿亲自回答,暮雨又自认多此一问了。纵观甄卿的成长过程,他真的只是她胡闹的一个掩饰,而后来依赖张瑾恋慕张瑾,也是必然。可是晚了,真的晚了。
  不是谁都能像甄卿一般任性。要知道,胡闹就得付出代价。
  暮雨道:“夫人不必回答,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可二夫人已经怀上孩子,木已成舟,夫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这人有个毛病,认钱不认人,只要夫人能付银子,没有我做不成的事。”
  甄卿昵他:“我刚刚说的话你没有听见么?我不愿再多加罪孽。”
  说完,甄卿仿佛连半刻都不愿与这古怪郎中处下去,转身离开。
  三日后,下人们在甄卿亲手炖给二夫人的补品里发现了落胎药,但为时已晚,二夫人喝下后不仅是滑胎,就连眼睛也在连疼三日三夜后流出浑浊的血泪,着双眼应该是彻底治不好了。
  张瑾去找甄卿时,她只道:“不管你信我与否,我只有一句话,不是我。”
  他当然知道不是她,就连景儿也连连对张大夫说此事与甄卿没有半分关系。但那晚,甄卿不知是怎的了,被下人看见拿了匕首要刺张瑾,被张大夫的亲卫远远一箭射中心窝。
  张大夫本是想救下儿子,但看见甄卿中箭后就倒地不起,也慌了神,急忙令亲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瑾见甄卿身下是一汪血泊,也不管方才甄卿为何要杀他了,只急令人去找郎中来,他自己想上前去看甄卿到底伤的如何,但被张大夫的随从制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悲切的哀嚎,祈求甄卿不能有事。
  亲卫过去时,甄卿还未断气,求生的本能令她抓住了亲卫的衣襟。亲卫弯下腰,听见她在耳边低低的道:“救我……救救我……”
  亲卫摸上她颈旁的脉,轻而易举地找准了位置:“这是你和你爹欠我们的。对不起,甄卿,我花了许多年的时间去知道一个道理,便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
  甄卿瞳仁陡然缩小:“是你……”
  他微一用劲,甄卿没说完的话再也不能说出口。亲卫在那里蹲了许久,久到大家以为时间都已静止时,他站起来,对着远处的张大夫道:“属下该死,夫人去了。”
  张瑾跌坐地上,无神地望着一片桃花瓣落在甄卿的眉间。
  景儿不知何时赶到,正陪在张瑾的身边,她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知道这片土地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满头的冷汗。依旧掩不住她内心的恐惧。夜间的风吹来,卷起地上落满的红,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看见了一个没有束发的绝色女子光脚踏着片桃,在微微笑着朝她走来。
  ⑦
  送走了瞎眼婆婆,无盐看着张瑾替暮雨立下的衣冠冢,只觉讽刺。
  暮雨自认为最后做的万无一失,但他算漏了景儿既是看不见,听觉比常人来就更是敏锐。况且张瑾与景儿之间从来没行过房事,虽张瑾是以为景儿瞒着他有了情郎,才没有大肆追究,可景儿自己做没有做过,她还不清楚吗?
  早就对那郎中产生了不好的怀疑,暮雨最后的那句话更是让景儿抓住了确凿把柄。她待张瑾清醒后立马向他说了聚窟州来的那位郎中极有可能是暮雨的事情,不巧是那时暮雨早已离开了张府。张瑾一直自责是自己误了甄卿一生,早已听不进景儿的任何话不说,还自顾自地替暮雨在甄卿墓旁立下了衣冠冢。
  可怜景儿眼瞎且又没特别的力量,纵是想替甄卿揪出暮雨也有心无力。日夜哭泣倒是使得眼疾变得更加的严重起来,摸索着毁了几次暮雨的衣冠冢,张瑾又会再立,拆立之间她也没了心思去纠缠,只管每日来替甄卿扫墓。
  众人皆说甄卿与张瑾是天作之后,又有多少人看到背后的甄卿实则什么都没有。没有痛痛快快地向礼仪束缚说不,没有大大方方的向张瑾袒露过心迹,直至她死,张瑾都以为那个女子爱的是另一个男人。
  她也没有考虑过一时的欣赏爱慕会让暮雨的人生发生了怎样的偏离,最后还死在了这个或许本在他们的人生中不该有交集的男人的手下。
  这就是祖洲最美丽的甄卿的爱情故事,一场闹剧,一世遗憾,一座坟。
  无盐正默默地将甄卿的故事记录好,属于妖魔特有的腔调在她身后突兀响起:“这个美人的故事你喜欢不喜欢呢,无盐。”
  无盐吃了一惊,站起来看着坐在大树上的妖魔。那妖魔上回告诉过无盐他的名字,还让她在下次见到他时一定要记得唤他。于是无盐思索了一阵,张口:“沐。”
  世间最令人害怕、最令人不耻的妖魔,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名字被无盐好好地记了下来,沐很开心,他从树上翻越而下,夺走了无盐正在记录的册子,翻看了几页,扔回给她:“写得不错嘛。就这么一直记下去,相信很快就可以集齐十洲美人的故事了。”
  无盐将册子妥当收好,询问沐:“将军那边一切可还安好。”
  沐围着无盐绕圈,上下打量她:“傻呀傻,听过了甄卿的故事后,还一心想着你的将军。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帮你替大将军挡去无谓的桃花劫,自然他是好的。我就怕挡住他的姻缘糟了天谴,只收你十个故事,最后弄得不偿失。”
  无盐被他说中心事,更是一声不吭了。
  沐看了看天色,换了个话题:“祖洲暂且可以放在一边,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瀛洲距离祖洲最近,又多仙人,预备着往瀛洲出发。”
  即便是在祖洲境内,也能看见瀛洲内悬空而起的玉醴峰,那是多少个凡人的向往,也是多少圈宿命的轮回。沐收回目光:“这瀛洲第一美人,还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无盐双眼一亮:“当真?不然你讲给我听,我便可以少去……”
  “不可以。”沐耸肩,“让你亲自去打听,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只知不劳而获,岂不是要把你给教坏。快点上路吧,早日达成我的要求,便可早日成美人。”
  看着沐大摇大摆地走远,无盐怎么都追不上他的步伐。想明白他大概是使了妖术才能走的这样的快,她则干脆停下了追赶的步伐,不满地抱怨:“还真是个古怪的妖魔啊。”
  


☆、二、瀛洲·许碧人【上】

    ①
  晨光穿透云层,山底下升起袅袅炊烟,但是很遗憾,原本这么一个静谧和谐的场景,却被一道尖锐的女声给打破了——
  “啊!你们这群小王八蛋,谁又偷吃了姑奶奶藏在窖里的泡菜啊!”
  这声惊叫的声源来自一个叫许碧人的姑娘。话说,这许碧人在村内一直是个独特的存在,首先她没有亲人;其次她的名字很不合群。
  瞧瞧,贺家丫头命里缺水,风水先生替她拟了名字叫贺淼淼,卢家死胖子缺土,卢垚垚这个名字取得也是顺理成章,成家姑娘生来少木,愣是被叫做了成森森,还有诸如王焱焱、谢鑫鑫这样一看就知道五行缺东少西的名字是他们村的一个特点。许碧人,难道命格缺人?袁媒婆抽着水烟,高深地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待字闺中,这不是缺人还能缺什么。”语毕,三姑六婆们邪恶地笑作一团。
  其实她们都想多了,许碧人作为蛇妖,父母为她取名字时为了接地气,便添了个人字。小妖穷其一生追寻的不过是个人身,许碧人这个名字高雅且无伤道德,都怪这叠字村的人不懂得欣赏罢了。
  虽然大家欣赏不来许碧人的名字,但是他们却十分欣赏的来她腌的泡菜。
  所以,今天是许碧人第二百二十二次被人偷吃泡菜了。
  利用妖灵灵活的五感,许碧人跟着气味一路追到了袁森森家里。彼时袁森森正老实坐在桌上等待外婆把泡菜切好了端出来,一见碧人,顿时泄了气:“啊呀,碧人姐姐。这次来的这么快啊。”
  碧人直接冲向灶房,也不顾袁森森外婆手里还有一把锋利的菜刀,直接夺过泡菜:“又是你们这一老一少偷我泡菜!少不知仪老不知羞的,赔我银子!”
  袁森森的外婆双手在围裙上一抹,坦然直面碧人:“没银子。”
  碧人咬牙,又夺过菜刀,劈在菜板上:“你说什么,没银子也敢偷泡菜。”
  袁外婆伸手点住碧人的肩:“我帮你说桩媒吧,不收你钱。”
  是了,森森的外婆正是大名鼎鼎、美名远播的袁媒婆。
  看许碧人有些动心的样子,袁媒婆拿过菜刀继续切泡菜,最后还示意碧人端出去:“我看你老大不小的,该做的梦也一定都做过。但是这种事,光做梦有什么用啊,有些问题还是得要实实在在的汉子来解决。最近村里有位小伙就要荣归故里,我替你们俩安排安排吧。”
  许碧人因爹娘去的早,混社会的段数差了袁媒婆好大一截,此刻早被她说了进去,甚至还被说的有些期待:“袁媒婆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我只会做泡菜,人家会不会嫌弃我?”
  袁媒婆带着袁森森开饭,混着泡菜吃了几口,含糊地道:“他胃口不好,你不用担心。”
  于是许碧人这一趟泡菜没追回,反是把相亲日程拾掇着给定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说媒这天,许碧人特地早起画了个喜庆的桃花妆,坐在村口那颗参天大树下等着相亲对象的到来。她等啊等啊等啊等,从正午等到了下午,又从下午等到了日头偏西,虽然有大树遮阳,但这桑拿一样的天对于身为蛇妖的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折磨。正等的有些魂不守舍,石桌的对面有人轻轻落座,碧人回头,就看见了一个清爽干净又带着满身英气的帅青年。
  许碧人被他的姿色震的有些懵,之前想了很多的客套话都没说,直接奔了出题:“袁媒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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