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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茉别过脸,不敢再与那深情的目光相对。灵儿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只是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后,她真的无法再和从前一样,毫无顾忌地和他在一起。
“相信我!”易风凌握住她的柔荑,用力攥紧,眼神坚定,“这一切结束之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海茉的小手被他覆在大掌里,紧紧的,暖暖的,似乎有着无穷的热力。她心一跳,结束之后……她和他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车轮滚滚,马车隆隆,载着他们朝着黄沙瀚海的敦煌驶去。
临近敦煌,大风渐起,景色惨淡,满眼的浓绿逐渐被深浅不一的沙黄渐渐吞没。走了半个多月,沿途经过的几个城市也愈发萧条,从繁华富庶的扬州渐渐行到西边的偏僻小城,秀美的亭台楼阁也被黄土泥沙的朴拙建筑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的是骄阳的炽烈和沙土的腥味,滚滚的热浪一波又一波地侵袭着街上的行人。
海茉掀开车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安地向街上四处张望。长若瀑布的黑发早已用簪子全部挽起,可颈后及背部依旧是燥热不断,香汗淋漓。
“这是到哪儿了?”海茉回头问眉妩。
“应该快到神羽山(即现在的三危山,古时称之为神羽山或者碑羽山)了,敦煌就快到了。”眉妩静静地注视窗外,神色愈发肃穆。
“你怎么了?”看着她凝重的表情,海茉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眉妩微微一笑,“只是离答案越近,越感到紧张罢了。”
“不用担心,不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姐妹都一起面对!”
“嗯。”
见眉妩额间沁出不少汗水,海茉俏皮一笑,“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你这头长发弄弄,不然我亲爱的姐姐还没到敦煌,就要被活活热死了,呵呵!”边说边起身帮她将后面披散的长发盘起,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根簪子固定,“这是我在途中买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姐姐每天披散着长发,怎么受得了?”
“你……”眉妩怔了怔,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
“这样是不是凉爽多了?”海茉拍拍手,笑着坐回她身边。
“以前……都是娘亲帮我梳头的……”眉妩微愣,眸子里染上几分落寞,“她消失后,再也没有人帮我盘发了……我真的很想她……”
“姐姐……”海茉语音凝噎,握紧她冰冷的双手,一字一句说道,“还有我不是吗?等找到娘亲,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到时候,我和娘亲每天都帮姐姐盘发,好不好?”
眉妩笑了笑,脸上一片感动。
“只是……娘亲为什么要丢下我们?”海茉愣了愣,眼里闪过不安,“还有……为什么我们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父亲,他又在哪里呢?”
“小时候我也问过娘亲,可她总是笑而不答,然后站在窗边静静地凝望一个下午。”眉妩叹口气,“我们半脸人皆是女子,如若和其他男子结合,便是背叛,我想娘亲也不是有意的,她和父亲……”
黯下眸光,海茉似乎明白了什么。娘亲一定深爱着父亲,可是这样又背叛了家族,所以她带着她们四处流浪,有家归不得,有人爱不得。
“娘亲的消失或许和半月之门有关,不然她为什么要把咒语分成两半告诉我们,然后又把我们丢弃?”眉妩银牙一咬,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娘亲的怀里睡着后,醒来便在荒山野岭,娘和妹妹都不见了。从此,她四处漂泊,寻遍千山。
“喝点水吧。”易风凌掀开车帘上来,将手里的鱼皮水囊递给她们,脸上大汗淋漓。
海茉连忙上前给他擦汗,心疼道:“你先喝吧,看这一脸的汗。”
易风凌抹了把脸,俊朗一笑:“你们先喝吧,我还得下去找个地方住宿,不然咱们今晚就要露宿野外了。”说着,又跳下了马车。
海茉摇摇头,叹口气。说来也奇怪,他们已经到了敦煌附近的小城,本以为寻家客栈并不难,却没料到偌大的城镇竟无一家客栈,敲门去一般人家借宿,可那些百姓总是满眼惶恐地看着他们三人,像是遇见了鬼怪一般,坚决不肯收留他们。
难道我的脸吓着他们了?海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正常啊,柔软而有弹性,没有什么异常啊?因为沿途天气越来越干燥,这一路她都十分注意,生怕自己的脸因为缺水而再次萎缩,每天临睡前都会用清水细细地擦拭好几遍。她又取出铜镜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唉,奇怪,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看着海茉满脸疑惑,眉妩笑道:“现在已是七月,临近鬼节,这里民风保守,一般在这个时候不会让外人住进自己家里,怕沾染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海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眉妩淡淡一笑,眼神飘向窗外。七月十五的鬼节,越来越近了……
神秘村落 疑云丛生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下,海茉和眉妩对视一眼,连忙下车。
“姐姐,”易风凌的声音传来,饱含着欣喜,“总算找到了,今晚我们就住这里吧。”
海茉和眉妩下车一看,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出了城镇,来到一个偏远的村落,灰瓦泥墙、高低不平的房子错落有致,烟囱里正袅袅地升起缕缕炊烟。
“凌儿这里是?”海茉疑惑地打量四周,附近黄沙满地,没有水域,树木枯无,只有几片晒得焦黄的树叶疲惫地在阳光下打着卷儿。这皮毛不生之地何来那么多人家?
“刚才打听了一下,这里是禺氏后裔居住的地方,再往南就可到达神沙山(现在的鸣沙山),我们今晚就先在这里住宿。”易风凌接过包袱,心下也甚觉奇怪。按理说,这儿与城里相隔甚远,附近又没有活水,应该是不会有人居住的。可眼下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家,他们是如何解决水源问题的?
带着疑惑,他们一行三人连同车夫一起进了村子。里面人声嘈杂,混着家禽鸣叫,喧闹一片。此时已是斜阳夕照,村姑晃动着手中的面盆、椰瓢淘米洗菜,相互大声谈笑;几个黄发垂髫的小儿互相追逐嬉戏,撒欢似的满地跑;几名老者笑呵呵地倚着门扉,一派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
易风凌他们刚进去,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和城镇里的人不同,他们毫无畏惧之色,笑嘻嘻地蹲在一旁指着画着,低声说笑,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你们觉不觉得这里的人有些奇怪?”海茉小声地对其他两人说道,那一双双兴奋的眼睛盯得她十分不自在。
易风凌点点头,和眉妩对视了一眼,这个村落乍看热闹无比,可是却有些说不出的诡异。他们怎么说也是陌生人,可这里的人似乎全无戒心,从进村开始,就争相把他们拉进自己家里做客,有些人甚至已经为此吵了起来,声音洪亮,嘈杂一片,十分的刺耳。要说是民风淳朴,他们也太过热情了吧。
“铛——铛——铛——”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传来,海茉往前方一瞧,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站在火炉旁,手里拿着一把大锤,正在用力地敲打着什么。炉子里面火光熊熊,喷溅火星一片,映红了他的面容,远远望去,看不真切,只能隐约听到他嘴里念念有词。
海茉心下好奇,不自觉地走近了一点,细细打量。那大汉衣衫褴褛,灰白的头发黏成一缕一缕的,披散在后背,似乎好久没有梳洗过,浑身散发着阵阵恶臭。海茉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用手掩住口鼻,低头看他手下捶打之物。那是一把环形弯刀,轮廓颇似弯月,已经被下面的炉火烧得通红一片,泛着暗红的光泽。
“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大汉一边挥汗如雨地捶打,一边喃喃地絮叨,浑浊不堪的双目睁得溜圆,迸射出凌厉之光,眼底的层层血丝清晰可见,微微上挑的眼角因为过分的睁瞪,已有不少裂纹。
海茉看着他疯癫的模样,心里顿时一跳。
“别看了,我们赶紧找户正常点的人家借宿去吧。”眉妩皱紧眉头,拉着海茉就要走。
“姐姐,我总觉得这大汉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海茉迟疑地说着,眼角的余光瞥向易风凌,却见他跟在后面,正回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大汉捶打的环形弯刀。
“叽喔叽喔喔……喔哒……叽喔喔喔喔……”一声凄厉的鸡叫响起,海茉只觉眼前一红,一股熟悉的腥臭液体一下扑溅到脸上,滚烫黏稠,令人作呕。
她一震,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衣裙和手指,鲜红一片,刺目无比,再看向地上,血迹斑斑,一个红冠鸡头被完整地剁下,瞪着灰白的眼珠静静地躺在她的脚下。
血!红艳艳的鲜血!!
海茉心一跳,双腿几乎站立不稳。眉妩连忙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安抚道:“别怕,别怕,只是鸡血而已”。
“怎么回事?”易风凌迅速上前,看着海茉颤抖不已的样子,眼光凌厉地扫向旁边一个村妇。
“哎呀呀,真是对不住!姑娘,没有被吓坏吧?”村妇布满褶子的黝黑面容上充满愧疚之色,她手忙脚乱地上前,慌慌张张地想给海茉擦拭,却被易风凌拦下。
“你们是外乡人吧?”村妇一手拾起地上的鸡头,一手拎着没有鸡头的鸡身,僵笑道,“今天是初七,晚上我们要举行祭月礼,这不,杀只鸡想等祭祀时用,不巧惊到了姑娘,真是对不住啊!”这妇人语气倒算诚恳,只是声音尖细至极,活像小孩子被捏住嗓子发出的哭喊,十分刺耳,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眉妩摇摇头,表示没事,拿起手帕,给海茉擦去脸上的血迹。
易风凌皱紧眉头,问道:“什么是祭月礼?”
“祭月礼是我们这里的岁时礼,每年七月初七晚上举行,是保佑我们族落丰产和男女繁婚的祈祷仪式。”村妇转了转浑黄的眼珠,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这位小哥可曾婚配?如果没有,今晚可是个大好机会呢!你要是看上哪家姑娘,当晚就能……”
“好了,我知道了。”易风凌打断她的话,转而走向海茉,轻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还好。”海茉轻轻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见海茉脸色确实好多了,只不过呼吸还有些急促,易风凌轻舒口气,放下心来。
“对了,你们找到地方住了么?不如来我家吧,嘿嘿嘿嘿……”村妇追了上来,眼里精光闪动,露出几分奸诡,尖细的笑声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谢了,我们已经找到地方了。”易风凌手一挡,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迅捷的身手。为什么这一幕看起来似曾相识?她……真是个普通的村妇么?
“这样啊,那就算了,不过今晚的祭月礼一定要来参加哟,嘿嘿嘿嘿……”
海茉闻声,不禁回头看了那不住嘻嘻尖笑的妇人一眼,又转眸盯着地上的那一滩鸡血,褐眸眯起,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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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寻了半天,住进了一个名叫悉摩的大叔家里。
悉摩大叔五十多岁,感觉上言谈举止比较正常,为人也非常热情好客,很快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招呼他们吃了个饱,并诚挚地邀请他们参加晚上的祭月礼。
夜幕很快降临,天边的余霞被黑暗涂抹,一道弯弯的月牙凝在半空,颜色有些暗淡。
附近几个村落户户烛火通明,人们在四周荒无人烟的黄沙之地点起火把,然后纷纷来到村落中央的广场,架起火堆,宰杀牛羊,跟随着祭司准备行祭月大礼。
一抹兽油点燃的烛光,映亮了祭司肃穆的容颜。她对着兽烛念念有词,然后用它点燃了放在广场中央的一堆草垛。瞬间,火光冲天,草垛的四周迸发出绚丽的火色,熊熊的火焰如同浴火的凤凰,在草垛上空肆意燃烧着。
“庆吾安康,佑吾丰产,祈吾福延,月半神祭,保吾全族!”随着祭司高亢的女声,四周的人们纷纷下跪,朝火焚拜。
祭月大礼完成之后,盛装的村民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等待着“合子”仪式的开始,庆典活动的序幕这才算正式展开。
“合子”是祭月礼中最为重要的环节,族内未婚的男女会在这个仪式上挑夫择妻,互换信物:男子将雕刻成自己模样的木偶送给心仪的女子,女子若同意,便将头上戴着的月银梳相赠,即完成互许终身的过程,反之亦然。
听了悉摩大叔的介绍,易风凌他们心中顿时了然,原来所谓的祭月礼,就是族内未婚男女的相亲大会啊。
“你笑什么?”易风凌望着忽然发笑的海茉,眸中闪过惊艳。
傍晚时发生的意外,将海茉的衣衫全都弄脏了,因此清洗过后,她换上了干净的青色染绿裙,将两颊的鬓发辫成了几股麻辫,挽成花口状,头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