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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南,南哥,猴子他们说得有理,情况太乱,快离开吧。”秦溶力劝,楚耀南却我行我素。
“楚耀南!”秦溶气急败坏厉声呵斥:“你是指挥官,蓝帮此行的将帅。如今你做些什么?你知道群龙无首的结果是什么?”
“你给我闭嘴,你想替我是吗?好呀!你把人带走,谁要你跟我来了?滚!你去做你的秦府二少爷,我不稀罕!”
秦溶咬牙,直视他,楚耀南却疯狂推开东逃西窜的难民义无反顾地向前。
“楚耀南!”秦溶一声大喝,楚耀南不再搭理。
秦溶顺手夺过难民手中挑包裹的木棍,狠狠砸向楚耀南的后脑。
“南少!”众人惊叫。
楚耀南立住,徐徐转身怒目而视,却是身子晃晃倒地。
废墟,炮火硝烟后,废池乔木,残垣断壁。
楚耀南醒来后已是骄阳正午。他也不同秦溶纠缠,驾车昏昏沉沉地奔去那魂牵梦绕的地方,已是废墟焦土。
那棵他曾坐守了一日的大槐树还在那里,树下石桌炸碎两截,眼前的庭院不复存在,只剩碎瓦。看不到那条青石小道,也没有了那齐整的院落。慈祥的老夫人,贤惠的大嫂。
楚耀南鼻头一酸,冲进到那废墟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扒开砖石寻找,大声喊着:“大哥,大嫂!大娘……”
几名回到废墟寻找自家的残物的邻居停止哭泣,诧异的目光望向楚耀南,楚耀南纵声大哭,不停叫嚷:“你们,你们在哪里呀?”
他拼命地用手扒开砖头,不顾一阵阵灼痛,耳边如海水般的一浪浪议论声:“小日本鬼子打来了,飞机在扔炸弹,东北军得了命令不许抵抗,不许放一枪一炮。”
“老百姓纳税养军队做什么?养条狗还能看家护院呢。”嚎啕痛哭声。
“家,没了!”
“家没了,怕是国也要没了!日本人在增兵,咱们的军队在撤离。”
“快跑吧,快跑!”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胡子卿,公子哥儿,他不行呀!”
71、离别北平
唉声叹气,哭泣声一片,楚耀南却从瓦砾中看到一块皮毛,灰白色,覆满灰尘,他却识得。他小心谨慎地扒开瓦砾,阿彪过来替他揪扯那压在瓦砾下皮毛的一角,楚耀南一把推开阿彪狠狠地大骂:“滚蛋!你要做什么?揪坏了!”
秦溶见楚耀南丧失理智,不知这一家人到底对楚耀南何等重要,令楚耀南如此歇斯底里。秦溶上前替他一块块挪开砖瓦,仔细地露出那块狐狼皮,仿佛在抢救一具压在砖瓦下亲人的身体,就那么用十指挖得指尖冒血,总算抖落出一张狐狼皮褥子。
满是土的褥子,楚耀南抱在怀里,蒙了脸痛哭失声,如个孩子,随从都惊愕得目瞪口呆。
“没有尸体,就是好事。或是炮声响起,就逃难去了。托些人打听消息,或登报悬赏,只要人平安,不久是能找到的。”秦溶宽慰,如哄劝一个任性的孩子。
他拍拍楚耀南的后背,将风衣脱下裹在他身上,看他抱头痛哭,不再遮掩情绪,心里也被周围的一片哭声渲染得悲凉,搂住楚耀南在怀里,任他呜咽。
“这位小哥儿,是前几天住卓家的那位客人吧?”一位大嫂子过来热心地问,大大的眼睛,高高的身材,堆出勉强的笑。
楚耀南立时止住悲声,泪眼望她。
“我是卓先生家的邻居。你别急,这昨天一大早,卓家老家来人送信,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一家人急匆匆收拾了行李就买车票去楚州了。这不,钥匙都交给我了,谁想出了这事情。”
楚耀南难以置信,揉揉眼睛追问:“大嫂,你说,我哥,我卓大哥,他,他一家回老家去啦?”大嫂子用蓝布大襟揩揩手点点头叹气:“嗯,他们一家真是走运,走了。隔壁老李家的大爷大娘前天才从闺女家探亲回来,就这么,被炸死了。”
一阵哭声悲咽零落在风里,楚耀南抱紧那张满是泥灰的狐狼皮,拿出张纸留个字条同几块大洋塞给那大嫂手中叮嘱:“大嫂,见到我卓大哥,麻烦您把这个地址写给他。让他记得给我写信。”
秦溶见楚耀南破涕为笑,脸上洋溢孩子般天真的笑,一颗悬高的心总算放下来。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楚耀南近来行事诡异,或都是同这姓卓的人家相关,难道卓家有个女子令楚耀南这花花大少牵肠挂肚?但不敢开口问他,想他也是讳莫如深不会作答。
周围人或哭或骂:“就让小鬼子这么欺负我们吗?在家门口挑衅闹事,没个完了!”
“胡少帅去了北平,同明星去吊膀子,撇下三十万大军不管了!”百姓们或哭或骂,秦溶心里百感交集,看楚耀南落寞地立在风中四下望着。
颇费周折用胡子卿的特殊派司上到军列,火车呼啸而去。
众人总是略放了心,看着站台上哭天喊地的难民,四面八方涌向火车又被轰散。那混乱的局面,秦溶不无愁烦。
有人在议论:“怕这仗一定要打起来的,胡子卿吃了大亏,能便宜日本人?”
“吃了大亏?什么是大亏?他老子都被日本人炸得血肉横飞,他不是也咽下这口气啦?”
犀利的言语,不屑的调侃,那肆意的发泄,百姓,怕也只剩如此了。
火车隆隆声压散话语声。
北平,笼罩在一层阴翳的雾霭中。
灰蒙蒙的天空,欲雨微风,过往路人低头疾行,人人自危。
秦溶随楚耀南去瑞蚨祥为家人采购绸缎礼品,就听门外报童的奔跑叫嚷声:“号外,号外,日本人炮轰奉天北大营。胡少帅下令不抵抗,奉天沦陷!”街头巷尾奔跑的报童手里摇着报纸卷大喊着。
秦溶大惊失色,奔去抢过一张就看,那赫然的油墨大字,分明写着“奉天沦陷!”
“还我东北!”
“还我河山!”
“不抵抗将军下台!”
学生游行队伍浩浩荡荡而来,却被一阵哨声军警冲来冲散。
一个学生举了旗子跑过时,秦溶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进旁边的凉粉铺子,自己堵住门口装作是客人,眼见军警挥舞棒子叫嚣跑过。
店老板啐一口骂:“有那本事,和日本人去打呀!跟手无寸铁的学生撒什么威风!”
“头带金边帽,腰悬盒子炮,妈的巴子是免票,后脑壳子是护照,听说要打仗,拿着枪儿往老家跑。”有人滑稽地唱着童谣,引得人人摇头叹气。
“听说胡少帅会开飞机上天的,怕是他的飞机上天只是用来带美人兜风吊膀子,人家日本人的飞机是用来扔炸弹炸中国人的。”
“走!回酒店去!”楚耀南毫不犹豫地吩咐众人登车奔回酒店。
“你,还佩服你那年少万兜鍪的老叔?”秦溶问,怒气充满胸臆。无论如何,弃了大军与百姓而不顾的统帅,和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
楚耀南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漫然望向窗外笑谈:“他这个人呀,亦庄亦谐,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目标和偶像呀。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那次他来定江,我挤去他床上听东北深山沟里抓熊瞎子的故事……其实,没了冠冕堂皇,返璞归真,都是肉身,都是人。只是一念成神,一念成人,一念成鬼。”
再看楚耀南,恹恹的样子,毫无精神。
回到酒店,楚耀南倒进沙发,伸长脖颈,将衬衫领口一把拉开,费力的松开领带,闭眼说:“打开窗,怎么这么憋闷?”
秦溶去开窗,心里奇怪,怎么他自己不曾觉得屋内闷热。
“热!”楚耀南说,“帮我打个凉毛巾来。”
见秦溶不动身,楚耀南恳求般说:“阿溶,求你帮个忙,哥哥今天乏得周身没力的,改天我给你洗脚都行。”
看他喘息痛苦的样子,紧皱眉头,俨然是得了病。
“你怎么了?身子还不舒服?”秦溶问着,去盥洗室为他打条冰凉的毛巾,递给他时,楚耀南一把接过毛巾展开覆在面颊上,费力的呼吸。
他将毛巾拉下一角,眯一只眼睁大一眼望他,坏坏的样子,挤出几个字:“乏了。”
秦溶这才长舒口气,为他倒杯温水,递到他身边说:“喝口水吧。”
心里仍不放心,情不自禁去伸手探他额头,确实有些烫手。
“你病了,我去请郎中。”秦溶说,手却被楚耀南一把拉住,摇头说:“老毛病,我外衣兜里有药片,拿给我。”
秦溶忙依他的话去做,扶他起身吃了药,楚耀南徐徐躺下。
“阿溶,你去,清点一下北平办的货,清单我给你。嘱咐他们,今晚押上车,不得有误。今晚胡司令安排的专列送我们回定江。”
等办妥事再回到酒店,秦溶却发现密匝匝一屋人在楚耀南房间内摇头叹气。
“二少,你可回来了,南哥病了。”
“头烫得像火炉子,说胡话呢,怕是又烧起来了。南哥最怕病,喘起来要命的,怎么这会子在这里犯病了呢?”看手下紧张的样子,秦溶凑近前看,果然楚耀南一脸的痛苦,眉头紧皱,印堂发暗红色。听秦溶回来,楚耀南费力地睁开眼说:“爹,爹拍来电报,问你,好,不好?”
秦溶说:“你闭眼养病吧。”
“怎么办呀?今天原本要上路的,可是南少这暴病,如何走呀?”
“大夫说,好在发现得早,不然恶化了病情怕小命都扔在这里了。”
“那货呢?从东北囤积在这里的金子和金砂都不能在这里耽搁,我们已经误了期限,老爷那边交代不过去的。”
“阿,阿溶……”楚耀南开口了,嘴唇惨白,微开了眼说:“我这病,老毛病,不妨事,让他们背我上车,忍几天就到定江家里了。”
“不行不行,南少这身子,颠簸出个好歹怎么办?好歹北平城是有洋大夫的。”
“误了期限,堂子里怎么交代?你担待着?”
“什么比南少的身子重要!”
一时间一屋子人吵作一团,阿彪揪起一个瘦小的兄弟小鹞子的脖领,一把提起来,狠狠地说:“你小子存的什么心思,那天就看你给大少爷去提包就差舔腚沟子了,别忘记当年是谁救你出火坑来秦氏的。”
“别吵了别吵了。”楚耀南不耐烦道,“我可以挺。”
“我不能让你挺,”秦溶坚定地站出来,大声说,“这批货,我来押。我带人押货先行一步了。”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停止争吵,都看向秦溶。
“不可以!”楚耀南坚决否定,“这批货很重要,你不知内情的,父亲很看重。你小子,毛糙,再闹出次龙城的事儿,就彻底无法翻身了。”楚耀南的话语重心长,反令秦溶感动。
“我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我心里有数。”秦溶说,说话时心里已经盘算好,虽然这条路他不曾走过,有些生疏,但是来时他还是留意去看,也仔细记住楚耀南的每次介绍,每个细节。
楚耀南有些迟疑,沉吟中有些神色不甘。
众人催促道,“南少,耽搁不得了。”
楚耀南一咬牙,说:“那好,”
秦溶也不多说,出门在外首先是秦氏的使命,他要完成此事,即使前面是杀机四伏他都不在乎。
楚耀南不放心,嘱咐再三,又在床前对手下极力叮嘱,让他们唯二少的命令马首是瞻,这样才略放心去圣丁马福医院去就诊住院。
车离站,秦溶看窗外茫茫黑夜,心里无限惆怅。就要回家了,雪玉不知如何了?母亲在家里一定和大哥过得其乐融融吧,父亲那放肆大笑的铜盆大脸,还有青道堂,历历在目的往事就在眼前随黑色的景物奔去。
72、秦老大杠爪子
定江,秦公馆。
秦溶得胜回朝,消息不胫而走,一连三日都是庆功宴,崇义堂的大门自此向他打开。
押货回定江的是二少秦溶,楚耀南病卧北平城,人人传着这个消息。
只秦溶谦逊地对父亲讲着楚耀南的威风事件,望着父亲那难以捉摸的目光,秦溶将怀中的小锡盒子递还给父亲说:“爹,那药,秦溶没用上,还给您。我南哥对爹真是忠心无二,爹错怪他了。”
秦老大打量他,揉揉他的头顶说:“傻小子,你吃了他什么好处,替他说好话。你初来蓝帮,就像新生的娃娃,爹自然要保护你多些;你南哥出师了,严师出高徒,古今如此。”
但秦溶就是不解的望着他,目光里满是狐疑,似乎觉得这一切如此残忍。
秦老大笑了,打开锡盒,捏出一枚黑珍珠般的药粒,迅雷不及掩耳地扔去嘴里。
“爹!”秦溶惊呼,秦老大却哈哈大笑,拍拍他肩头说,“爹不做蚀本买卖,养他二十年,就轻易断送了他?想得美!爹不过是拿这个给